尹如意獨自坐在飯館的一張椅子上，這是他留在這個城市的最後一天了，興沖沖地來，灰溜溜地走，自己的心裏留下了創傷，還給蘇小小帶來了很多煩惱。人生，簡直太失敗了。

蘇小小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她直接把一副畫卷擺在桌子上，人則坐到了他的對面。

“小翠呢？”蘇小小問。

“找到新工作，走了！”

“挺可惜的是嗎？”蘇小小問。

“是啊，是挺可惜的！”尹如意似是而非地說。

蘇小小展開畫卷，一副詭異的圖案呈現在眼前：“看看吧，你的傑作！”

尹如意盯著畫看了半天，額上的冷汗冒了出來，原來自己那天晚上不是做夢。

“我要是說我喝多了什麽都不知道，你相信嗎？”尹如意小心翼翼地問，他知道事情有多嚴重，畫畫這事，對蘇小小而言，就是她的命。

蘇小小盯著他，看不出悲喜。

“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尹如意小聲問。已經走到這步了，只能老老實實受罰了。

“你……回去打算幹什麽？”蘇小小問。

“我……還是做廚師啊，我知道那樣挺沒出息的，但是除了這個別的我也不會幹啊！”尹如意撓撓頭，蘇小小很平靜，看來自己會大難不死。

蘇小小輕輕摸著那幅畫，在最下端張牙舞爪的火焰處停了下來。眼眶潮濕。

她的心裏此刻全是尹如意，一個響當當的廚師兼厭食癥患者，一個老實巴交又有點小狡黠的小夥子，一個深愛自己卻屢次讓自己難堪的傻子，一個寫不出幾個完整漢字卻寥寥數筆征服了無墨的大畫家，很多個尹如意在腦海中向著同一個方向越走越遠，他們齊齊向自己招手，齊齊露出依依不舍含淚的笑。

“你回家之後能不能等等我? ”蘇小小說，眼神逐漸清涼。

尹如意擡頭，他不明白蘇小小話裏的意思。

“等我明年一畢業，我就回去找你！”蘇小小含笑說。

“你找我做什麽？”尹如意突然局促起來，心裏頭沒來由地怦怦跳。他不能往好的地方想，他也不敢。

“我覺得做狀元樓的老板娘也挺不錯的，吃得好又體面，比畫畫有意思多了。”蘇小小輕松地說，臉頰有淚劃過。

尹如意怔怔地看了蘇小小半天，才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舒心地笑了起來，他知道蘇小小沒有騙他，她騙人不是這樣的。

“老岳父算得真準！”尹如意握住了蘇小小的手，只感覺渾身舒適起來，似乎拿個全世界和他交換他都覺得舍不得。

蘇小小望著尹如意快樂的樣子，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抽了哪門子邪風，幸福本是觸手可及的事，自己卻跌跌撞撞找了好幾年，白白浪費了結婚，生娃的大好時光。

“到底是什麽讓你突然改變了想法？”尹如意問。

“就是這個！你和我現在已經是全市有名的畫家了！”蘇小小指著面前的畫說。

尹如意呆呆地聽完蘇小小講的事情經過，再仔細看看自己的畫作，不確定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蘇小小鄭重地點頭。

尹如意覺得自己當時太大意了，早知道會這麽受重視一定會多賞幾筆給那些懂得欣賞的鑒賞家的。

“你說這玩意可以掛在藝術館裏展覽？”尹如意問。

蘇小小點頭，玩味地說：“怎麽樣？有什麽想法沒？”

“太有想法了！我覺得這是個陰謀，那些家夥打算用這幅畫在全市人民面前好好羞臊羞臊我們！”尹如意脫口說。

“噓！”蘇小小煞有介事地左右張望一下，不開業，一個人影都沒有。

“你這樣說話很招人恨知道嗎？多少人眼紅呢！”

“你不會真想讓我做畫家吧，我可事先提醒你，我這個畫家可費酒！”

蘇小小莞爾一笑：“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別人捧著我們，那是因為他們自以為是，我可清醒得很，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覺得還是做個飯店的老板娘更適合我。才來投奔你的。”

尹如意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一邊聽蘇小小的話一邊盯著畫沒完沒了地看。知道了畫的身份之後，怎麽看怎麽覺得順眼。

蘇小小敲敲桌子：“餵，你他媽的不會真的得到了好處，想當個畫家吧！”

尹如意連忙搖頭：“不行！這行水太深，我怕溺死！”

蘇小小笑出了聲，刮了一下尹如意的鼻子。

尹如意盯著蘇小小，他知道蘇小小在畫畫上傾註了太多心血，現在突然放棄了，心裏難免失落，就說：“你若是喜歡畫，就一直畫下去，我在背後全力支持你！”

蘇小小在尹如意的額上親了一口說：“我會一直畫下去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畫出了很好的作品，得到了人們的關註自然最好。如果一直平平凡凡，我也不會失落。因為我已經有你了！”

尹如意直接抱住了蘇小小，一張嘴向前湊過去。

蘇小小伸手攔住：“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個叫小翠的，好像挺喜歡你的，怎麽那麽容易就把你放過了？難道是你不行？”

“我有什麽不行的，是那姑娘不行！”

“姑娘還有不行的？”蘇小小張口結舌。

尹如意笑著說：“姑娘說我爛泥扶不上墻！”

蘇小小不屑地說：“這不還是說明你不行嗎？”

尹如意突然抱起蘇小小就往樓上走去，走出了糾糾氣勢：“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樓梯很陡，尹如意走得驚心動魄，蘇小小嚇得失聲尖叫，好不容易爬上了樓梯，蘇小小癡癡地說：“我們好像今天才確立的關系，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

“草率個屁！”尹如意一張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激動的：“我從十歲的時候就盼著這一天，盼了十多年了，草率這個詞簡直是對我的玷汙！”

“呦，你的線放得挺長哈，小流氓長成了大流氓，今天準備收網了是嗎？”蘇小小蜷縮在尹如意的懷裏，喃喃地說。

尹如意一腳踹開房門，美滋滋地說：“這就叫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美中不足的是這成熟的周期也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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