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尹如意坐在小飯館門口，倚著門框，握著一瓶啤酒自怨自艾。

他知道蘇小小一直過不了一個坎，她看不上自己，自己是個廚子。

就算不做廚子，是個飯店老板，她還是看不上自己，因為自己唯利是圖。

就算自己不唯利是圖，把賺的錢捐出去，她還是看不上自己，因為自己傻，掙的錢都給別人了。

她是在專門針對自己。專門，說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針對，說明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縱然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曬著同樣的陽光。

自己可以為她改變，但改變之後呢？自己就不是真的自己了。那活著為了什麽，就為了她一個人嗎？

他可以為她死，但一輩子為她活著，他不甘心。

尹如意狠狠灌了一口啤酒，眼前有點恍惚。

她為什麽不能為他改變一點呢？

小翠收拾完後廚的東西做到尹如意的身旁，側著身子，眸子閃亮：“你還想著蘇小小？”

尹如意沒言語，又喝了一口啤酒，街上已經沒人了，路燈孤零零亮著。像一顆顆彼此默默守望的心。

“你們不合適！”小翠說。

尹如意瞄了一眼小翠，姑娘幹活麻利，剛從老家出家，據說是因為逃婚。模樣挺清秀的。

尹如意長嘆一聲，堅持說：“我是不會放棄的，你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是天意，算命的都說過。”

小翠皺眉說：“你看你，還相信那些封建迷信，你就是一個實實在在過日子的老實人，怎麽能和人家女大學生比。那些人就是和你鬧著玩呢！”

尹如意不認同小翠的話，因為給他算命的，是蘇小小的老爹，算命手法是和蘇小小一脈相承的，他相信蘇小小也算出來了，就是在裝傻，妄圖逆天改命。

“你一個老實巴交的廚師，還是應該在身邊找自己的另一半，比如服務員啦，收銀員啦，這樣才匹配。人家一個畫畫的，應該找個買得起她作品的人。”

雖然喝多了，尹如意還是聽出了小翠話裏的意思，他看著小翠，小翠正紅著臉擺弄自己的襯衣衣角。窘迫不安。

尹如意清楚自己是買得起蘇小小的畫的，當年自己一盤菜就可以換那麽一副，自己炒一盤菜十分八分鐘，蘇小小畫一幅畫三五個小時，從效率上看，自己就占著優勢。也不知道蘇小小裝什麽裝！

小翠沒有等到尹如意的回答，略感失望，就繼續說：“你們倆要真的在一起，你開你的飯館，她畫她的畫，沒有相處的時間，也沒有共同語言，一定不會長久。她現在拒絕你，正是她理智的表現，她明白她想要的不是你，你卻不明白你想要的不是她。”

尹如意又喝了一口酒，一瓶酒就沒了，這是自己喝的第八瓶了，還是意猶未盡。

小翠很貼心地進屋又拿了一瓶出來，遞到尹如意的手上，說：“今天你就好好喝，邊喝邊想明白，明天咱們不營業了，從後天開始，咱們過新的生活，忘了她，行嗎？”

尹如意沒做聲，喝了一大口。此刻的他，多希望陪在身邊的是蘇小小。他不指望她能在小飯館幫自己的忙，只希望每次到了飯點，能進來吃他做的菜。還有在自己難受的時候，能陪在自己身邊。

尹如意終於人事不省了，從意識到自己真的不能再喝到昏睡過去，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手裏的酒瓶落在地上，身子斜斜依靠在門框上。

小翠扶尹如意，他的身子如一塊稀泥，嘴裏哼哼唧唧不知說著啥，嘴角流出口水。

小翠扶不起尹如意，索性抱著尹如意的上身往屋裏拖，尹如意下意識地反駁著，迷迷糊糊地表達不滿，雙手胡亂掙紮，平白讓小翠費了很多力氣。

小翠累得一頭汗。看著爛醉鬼突然笑了一下，他覺得尹如意又臟又臭，偏偏自己討厭不起來。她都有點想不明白了，同樣是男人，同樣喝多了的表現也一樣，為什麽自己老爸就那麽惡心，尹如意就這麽可愛呢？難道老爸喝的是勾兌的散白酒，尹如意喝的是精裝的啤酒的原因？

費了半天力氣，小翠才把尹如意拖到屋裏，她去門口關門上鎖，回頭再看尹如意就犯了難。

飯館是上下兩層，底下做生意，樓上是兩間臥室，她和尹如意一人一間，一樓到二樓是很陡的旋梯，上到二樓，正經需要點好體力。

小翠咬咬牙，整了整衣襟，知道表現自己的時候到了，自己就是最適合尹如意的那一型號，模樣不錯，又有體力，是個能幹活會持家的女人。

她把尹如意搭在背上，想起在老家幹農活時的自己，一使勁，把個尹如意背在了身上，只是自己的個子有點矮，尹如意的兩個腳還搭在地上。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一步步攀上了樓梯，一路晃晃蕩蕩向上走。

感受著尹如意嘴裏呼出的濃重酒氣，小翠有些窒息，這就是愛情的感覺嗎？

尹如意一張嘴，吐了一口，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小翠的肩膀上，小翠皺眉，這下算什麽？只能說自己背得不舒服，給人家顛簸吐了，說到底還是自己伺候得不行。

能和尹如意在一起，想想就舒服，那可是讓人虎視眈眈的肥肉，自己一定會讓那些大學女生眼紅的，比村裏那些泥腿子強多了。

費了好半天勁，蘇小小終於把尹如意背回了房間，放在床上，她打了一盆溫水，用毛巾為尹如意擦洗，這個尹如意倒是很有福氣，自己老媽和老爸結婚幾十年了，老媽沒有把喝多的老爸關在外邊就已經算是開恩了，至於服侍他，就從來沒有過。

剛剛收拾完畢，尹如意突然一仰頭，吐了起來，一番折騰，整個床都臟了。

小翠皺眉，她知道讓尹如意大醉的女人是蘇小小，自己現在連個備胎都不算，她想轉身離開，看著尹如意的樣子又實在不忍心，只能哀嘆一聲，繼續自己犯賤的因為。

尹如意是第二天上午九點醒來的，睜開眼睛，就看到小翠坐在地上，手肘搭著床沿，把頭埋在上邊呼呼大睡。

床單換成了小翠的，自己的被褥在地上堆著，濕漉漉的，滿是酒漬，旁邊是一盆渾水，還泡著自己的衣服。

尹如意吃驚不小，低頭看自己，倒沒有赤身露體，而且內褲還是原來那條，心裏稍稍穩定了些。

他仔細回想昨天晚上的情景，醉倒的那一刻自己就毫無意識了，這個小翠，倒是有力氣，昨天晚上一定折騰夠嗆，真是個忠心的下屬，一定要給她多加點薪水。

看著睡著的小翠，他就想起昨天晚上人家給自己換衣服的情形，臉上就有些發燒，但願自己是配合的，並且沒有欺負人家。

就在這個時候，小翠醒了，她擡起頭，看著尹如意溫和地說：“現在好點了嗎？”

尹如意點點頭：“謝謝你！”

“只要你沒事就行了！下次可不能這樣了，太傷身體！”

“知道了！”尹如意說，何止傷身體，還搭人情，要是沒有小翠，自己就得在外邊露宿一宿了。要是碰上晚歸的追求者，後果簡直就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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