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柱狀的磚塔高高聳立在荒野之中， 塔頂像廣場一樣開闊，輕輕松松容納一架飛艇和幾十位考生。飛行器在完成運送任務後原地起飛慢悠悠離開，諾維雅站在白蘭旁邊， 壓抑著打哈欠的沖動， 不時擡手揉揉惺忪的眼睛。

她站在塔頂中央， 可以輕易看到遠處的地平線， 以及被樹木點綴得下半邊緣起伏不平的初升朝陽。

好高的塔。所謂的“成功到達地面”，應該不是沿著外側爬下去那麽簡單吧？

短刀們還和小傑奇犽在一起， 明明看上去一副很想沖過來撒嬌的樣子，卻不知為何硬生生收住了腳步。

只是眼神會偶爾若無其事地飄過來，在她和白蘭身上一掃，倏忽收回，無視揮手揮到一半的審神者， 再次投入和小夥伴們的熱烈談話當中。

……所以愛會消失的對嗎？

諾維雅擡著手僵住。

要不是白蘭還在一邊看著，她肯定已經淚汪汪地沖過去質問他們為何有了新歡就忘了嬸嬸。

“有暗道。”手腕被輕輕牽起， 她下意識順著青年註目的方向看過去，後者低聲解釋，“你看，人已經比剛下來時候少了三分之一。應該是只要這樣走兩步， 符合條件的暗道就會被觸發——哇哦。”

看似平穩結實的地磚， 突然在承擔了兩個人的體重後猛地翻開。

白蘭早有預料，輕輕松松平穩落地，順便接住臉朝下掉下來的諾維雅，以免她摔個鼻青臉腫。

後者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一打響指， 在漆黑的地道中召喚出幾團上下翻飛的明亮燈光。

從青年懷裏盡量自然地跳下來，舌頭不知為何有些打結。

剛才那一嚇早已驅走了睡意， 然而腦海中依舊空空蕩蕩，什麽適合當下場合的措辭也想不出，氣氛尷尬得讓人想轉身撓墻。

白蘭看起來倒並不介意：“唔，不用謝？”

“那就……”諾維雅深吸一口氣平覆心情，努力把話題拉到正事上來，“談談陷阱塔？雖然說是暗道，但四面八方都是墻。是像剛才一樣，沒有湊齊‘門’打開的條件嗎？”

“大概。”

飛舞明滅的燈光照耀下，他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索然。

“話說回來，為什麽這麽想通關？但是態度又不算積極——真想下去的話，一路把地板鑿穿不就行了？”

“……我只想以盡量不引人註目的方式、平平無奇地按照規則正常過關。”

諾維雅嘴角抽搐，還是迅速整理了詞匯回答，“就連同期考生都想不起來，考官發放證書的時候會想‘怎麽連她也混過關了，沒什麽印象啊’這種的……然後我就可以當場把獵人證迅速賣掉，帶著毛利他們回本丸，繼續過我的平靜生活。”

“哦，”白蘭總結，“所以過程根本無所謂吧。”

詞窮的諾維雅剛準備發點小火指責他不好好聽人說話，就聽見頭頂上的隔板喀吱作響——

耳膜接受到信號，還沒能翻譯成有效信息，下一秒她就已經又被白蘭公主抱，遠遠地站在暗道的一角。

新掉進來的兩個考生在半空中調整姿勢，落地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什麽響聲。二人一蹲一站，正好占了諾維雅和白蘭剛剛的位置，正擡頭打量旁邊水母一般閃爍飄浮的燈光。

其中一人火焰一般向上飄揚的紅發極為顯眼，諾維雅下意識出聲：“西索！”

有一瞬間，被她吸引了註意力的兩人投來的目光警惕而漠然，帶著毫不掩飾的濃郁血腥氣，就像曠野裏狹路相逢的兇獸。

她本能地往白蘭懷裏靠了靠。

魔術師瞇起眼睛，看表情是認出了她。那副本性一瞬間就被戲謔的微笑假面所覆蓋，佯裝無害地歪頭打了個招呼。

“喲，可愛的魔術師小姐～”

他的同伴——留著莫西幹頭的釘子怪人發出瘆人的哢噠哢噠聲音，把眼神從諾維雅身上移開，伸手戳了戳半空中的小燈泡。

西索側耳傾聽，然後充當翻譯：“小伊問，這些小家夥是你弄出來的嗎？”

……過了兩秒鐘，諾維雅才意識到這是在對自己說話。

草，好可怕。

她甚至需要同自己的廉恥心做鬥爭，壓根兒不想立刻從白蘭身上跳下來。

不行，諾維，臟話，不可以！

虛弱地給自己打著氣，諾維雅強作鎮定，一副是啊老子很強你們不要惹我的大佬風範，氣沈丹田地回應：“嗯，小把戲而已。”

抱著她的白蘭肩膀戰栗，垂著頭勉強忍笑。那陣壓抑的抖動傳到諾維雅身上，讓慫慫張牙舞爪地回頭，作勢要給他一個爆栗。

“兩位感情真好——”

西索一句話還沒說完，前方的磚墻已經帶著刺耳的摩擦聲緩緩打開，露出通往下一層的漆黑入口。四人飛快對視，各自保持著距離，涇渭分明的兩組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在短暫的暗道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扇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厚重鐵門。而門的旁邊鑲嵌著的小小的屏幕，在四位選手盡數走入之後突兀亮起，還播放出了格格不入的悠揚音樂。

“鐺啷啷～恭喜大家來到這條【選擇與證明與比較之路】！只要做出正確的選擇，通往塔底的道路就會為你們打開！”

沒有人吭聲，充斥整個屏幕的字幕不斷變換著，顯示出以下的字樣：

“四位考生以關系親疏而論，分為幾個團體呢？A.一個，B.兩個，C.三個，D.四個。請認真作答！”

這算什麽問題啊。諾維雅心道，難道是為了接下來的發問做鋪墊，所以第一個才比較簡單？

果然，在西索笑瞇瞇地選了B之後，鐵門爽快地打開了。

而再下一層的關卡前，問題果然有變，還貼心地提示了“如果答錯或胡亂作答，門後的道路會變得更加艱難崎嶇哦！”

“難度會增加，或者幹脆繞路嗎。”已經考過一次的魔術師熟知獵人協會的尿性，用指尖響亮地敲了兩下屏幕，“放心吧考官先生，我們會好好回答的哦～”

白蘭無視西索話語裏隱隱約約的警告，提醒懷中的少女：“有監控。”

諾維雅嗯了一聲，和他一起看向屏幕上出現的問題。

“二位是什麽關系呢？A.戀人，B.普通朋友。請認真作答！”

西索：“……它問的是哪兩個？”

諾維雅：“選B選B，不確定的時候選B就對了！！！”

白蘭：“唔，胡亂作答的話會繞路哦——”

釘子怪人：“哢噠哢噠哢噠哢噠。”

西索：“啊，小伊說你至少從男朋友懷裏下來再說這種話～”

諾維雅：“……”

諾維雅終於炸毛：“吵死了！”

她迅速發動幻影移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小小屏幕前方，伸手去按B選項。西索不知作何考慮，明明離得最近卻主動退開了兩步，並沒有阻止她的意思。

“滴”的鳴響之後，鐵門打開了。

諾維雅頗為滿意地一揮手，示意白蘭跟上：“走了走了！”

……然後他們就在蜿蜒曲折的狹小密道之中被大鐵球追得拼命跑，狼狽得像是誤闖法老墓的盜墓賊。

諾維雅早在第一處陷阱就又被白蘭抄起拎著，不然這會可能已經變成了肉餅——作為導致四人組陷入如今窘境的罪魁禍首，她只能揮舞魔杖幫跑在最前面的家夥加個盾啥的，以此表示歉意。

到了下個關卡處，諾維雅徹底蔫了。

“我仔細考慮了你的提議。”她遞上瓶水，嚴肅地對有些出汗的白蘭說，“你用死氣之炎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把塔打穿吧？”

“哈哈哈哈哈，是啊很容易。”

白蘭笑著擰開瓶蓋，把一口未動的礦泉水遞還給她，一副我根本聽不懂你想表達什麽的樣子：“來來來，讓我們看看這次的題目是什麽！”

……這個家夥，根本玩得比她還要興致勃勃！！

“訂婚的話，會選擇下面哪種作為信物呢？A.戒指，B.手鏈，C.項鏈，D.耳環。請認真作答！”

“我說，根本就沒有區別吧，到底是用什麽標準判斷答對答錯？！”諾維雅散發著沖天怨氣，“還是砸穿比較好，你不動手就我自己來！”

話音剛落，湊在屏幕前的三個男人已經達成一致，迅速默契地點選了A。

感到格格不入的諾維雅沈默了。

對不起，我為我的直男發言感到抱歉，請忽視我.JPG

她閉麥以後，小隊的前進路線頓時變得非常通暢。

“正式交往的話，會向雙方的親友公布嗎？”

“他人的承認和祝福對你們來說重要嗎？”

“你們是沖破了世俗的阻礙才在一起的嗎？”

“更在乎另一半的財產還是他本人？”

西索激情開麥，連連通關，而一直跟在後面踮腳看的諾維雅……諾維雅終於發現哪裏不對。

釘子怪人：“哢噠哢噠哢噠！”

西索原本已經準備選“他本人”的手頓住了，委屈地鼓起包子臉：“什麽嘛，小伊真是冷漠。不過那是我的加分項而已哦，如果換別人來，就算很有錢你也不會在乎吧？”

那張滿是釘子以至於看不清表情的臉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表示：“哢噠。”

西索這才愉快地選了B。

諾維雅顫巍巍地揪住白蘭的衣領：“他們……是一對兒？！”

“第一個問題就暗示了哦，不管問的是我們還是他們，答案都一樣。”

青年看起來開心極了，眼眉彎彎，嘴角上翹，像一朵剛出爐還軟蓬蓬熱乎乎的新鮮棉花糖，說話的尾音也甜膩到可以拉出糖絲，讓人覺得有些酥麻。

“所以才叫‘證明與比較之路’嘛～不過我懂了哦，小諾維！”

“……你懂什麽了？”男性之間的純潔♂愛戀？

“懂得了要適當地遵守規則，”白蘭笑得更熱烈了，伸手摸摸她的頭頂，“偶爾不按自己的方法來，而是遵循其他人事先設定的方法——嗯，真的會有意料之外的好事發生哦！”

作者有話要說：

黑暗大陸篇裏有提，西索和伊爾迷締結了“婚前契約”，還交換了戒指（並且小伊還在全旅團面前宣布了這個好消息），原話是“他委托的目標是自己。他要是死了，我就能得到我的報酬。這就是“婚前契約（Engagement Ring）”。

大佬們推測這是小伊的念能力，可以把西索的屍體變成強力傀儡驅使。（所謂的比起財產，更在乎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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