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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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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聲極為耳熟,玄晏迅速將袋子收進懷裏,貼在門邊。

外頭是老熟人清寂,此時正氣沖沖地朝庫房走來,身後有個小童正漲紅了臉拉扯他。

“師父,師父你冷靜點,別想太多,我們去找師祖說清楚……”

清寂聞言,回頭一巴掌扇過去,小童摔在地上,眼眶通紅,卻不敢哭出聲。

清寂拔高聲調,反顯得更加怪異:“你懂什麽!你師祖從來都是向著你清冥師伯,和你丹意丹揚兩個師姐!你現在這副修為,門內遴選都沒法參加,能有什麽用!”

玄晏站在門後冷笑一聲。

看樣子,是為了洞天大會的門內遴選鬧起來了。清冥向來得玄凜寵愛,那兩個丹字輩的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好事怎麽輪得到清寂師徒。

離門內遴選還有一個月,他得想點辦法,留個驚喜。

清寂仍在罵他:“等回了門派,你把這個藥下在死丫頭的木桶裏,聽見沒?”

“師父,她們不會讓我靠近……”

“你去不去?!”

小童抽泣著點頭,接過清寂給的藥包。清寂仍然氣急敗壞:“居然罰我守這個破鋪子,死丫頭上的好眼藥!倒看看這回你還怎麽翻身!”

他在中庭叫罵不停,小童滿身灰土站在他身邊,怯怯地拉他衣袖:“師父……”

“叫什麽!”

“著火了……”

清寂悚然回頭,看見存放天材地寶的庫房冒起陣陣青煙,裏面甚至透出跳躍的火光。

玄晏站在藥鋪門口,看著原本忙中有序的藥鋪瞬間慌亂起來,所有客人都被轟走,夥計都匆匆往裏走去。術法激蕩聲隱隱傳來,好不熱鬧。

他淡淡地笑了。

有了修為之後,做事方便不少。他刻意納取水系靈氣,使得庫房內五行失衡,火系失控。

清寂又是木靈根,這火是一時半會滅不掉的。

被丹意在玄凜面前下眼藥,又在看管金玉藥鋪時出了差錯,可以想見,等待清寂的必是一場好戲。

庫房面前,清寂已經氣瘋了。

他帶的幾個低階弟子都是雜靈根,派不上什麽用場,唯一有用的徒弟吸不完失控的火靈氣,跪在他腳邊哭。

火舌在庫房裏妖嬈地舞動,他想到回山後將要面對的,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自從將玄字輩師伯趕盡殺絕,玄凜就全面控制了玄天門。但凡議論前事和不服他的,要麽莫名消失,要麽被下到了後山寒冰牢裏。

他突然羨慕起失蹤的老九老十來。

藥鋪夥計們正在往庫房澆水,火勢雖然得到控制,天材地寶怕是救不回來了。清寂焦灼不堪,阻止了想給玄天門發信號的夥計,又恨恨地扇了徒弟一耳光,罵道:“廢物!”

隨著他這聲罵,原本已經矮下來的火焰忽然竄高,有兩個靠近的夥計來不及躲避,被燒得連連慘叫。

一瞬間庫房化為火海,火勢直沖天際。

清寂癱坐在地。

完了……

這麽大的火,要怎麽瞞得住……

這場火吸引了整個蒲蘭鎮的註意,玄晏在城門處望了望,略感疑惑。

他怕驚動感覺敏銳的清寂,只敢用自己重新修煉的部分修為,火勢不會這麽大。

究竟何方神聖在暗中幫他?

底下一片混亂,蒲蘭低矮的城樓上坐著個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她看著玄晏的方向,一雙眼睛純黑深邃如夜空。

她仰頭喝完烈酒,意猶未盡地抹了唇角。

“玄晏。”

清冽的聲音猶如魔咒,傳入玄晏耳中。他一楞,四下看去,只看見來往的人群。

是……誰?

有人隱在暗處,似敵似友,身份不明。跟過幾次采買隊伍後,玄晏謹慎起來,沒有再去蒲蘭鎮。

近幾日天氣轉暖,玄晏裹著狼皮坐在湖邊,卻沒有擺開姿勢,一雙眼半瞇著,似乎在走神。

三個,四個,十個。

附近有十個人正在盯著他。

從他出營門開始,這十個人就跟上了他。正是神武營的兵士。

那幾個人雖然敗在魯莽,卻在神武營種下疑竇,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有人盯著,他自然不能隨意打坐修行。否則不光是他,連秦石也要受到牽連。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從金玉藥鋪偷出的天材地寶正在懷裏發熱,源源不斷地填入他體內,不吸收天地靈氣也無甚大礙。再過段時間,等他修為更進一步,就能用上千機劍穗蘊藏的清氣。

他看向了玄天山的方向。

孤雲渺渺,玄天山巍峨矗立,若隱若現。

他從雲端落下,還會慢慢地,爬到雲端之上。

寒冬將逝,在盛夏的洞天大會之前,玄天門還會在四月選一次弟子。

那是絕佳的機會。

他身後低矮的灌木叢裏,幾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湖這邊,卻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一陣可怖的殺氣。

再一個眨眼,馬胖子已經消失了。

湖面上映出幾個慌張的人影,玄晏潛在湖水裏,默默一笑。

馬胖子有些神通的消息不脛而走,次日就沒人再跟著他,他也樂得清靜。

秦石這段日子忙著與西海原主帥交涉,信使輪番來回,已經跑死了兩匹馬。他也得保持一定距離,以便阮參將好好折騰幾個莽夫。

不知不覺臘月初八,秦石命人采買了一批酒食,給將士們開宴。

西海原風俗與王化之地迥異,做臘八粥的食材不足,便統統換成了大葷,算是犒賞將士。

從清早起,秦石便指揮千餘人將場地篝火一應備好,又多撥了幾十人給夥夫打下手,其餘人皆在打掃營帳,整理軍備。

西海原入夜入得遲,天色微黑時酉時已過半。篝火熊熊燃起,伴著將士們粗獷的笑聲,豪放且蒼涼。

天上又悠悠地落起小雪,被神武營沖天的熱氣化作細雨,熏騰成一片霧氣。

臘八的宴席擺在了校場,都是行旅之人,離家在外沒什麽講究,席上喝酒劃拳,喧騰一片。

不時有兵士給秦石敬酒,秦石酒量驚人,與幾十個人喝過都沒醉態,其餘的就都不敢上來了,只敢在底下遙遙敬他一杯。

幾個參將稍顯拘謹,在秦石身邊低聲談笑。秦石端著酒杯,也覺無趣,剛一擡頭,就看見了遙遠角落裏坐著的玄晏。

他著了夥夫常穿的灰衣,安靜地占了宴席一角,就連臉上的傷疤也平和起來。像是茫茫黑夜中的獨行者,將要消失在戈壁之中。

為了避人口舌,這段時日兩人甚至話也沒說,面也沒見。秦石不知從哪生出的茫然與不舍,酒杯略一傾斜,朝他遙遙舉起。

場上霎時一靜,千餘人齊齊轉頭,看向被他們刻意忽視了很久的馬胖子。

或許是情不自禁,或許是一時沖動,玄晏全然忘卻了自己的酒量,亦是朝著秦石遙遙回禮,將斟滿的酒杯擡高,一飲而盡。

當啷一聲酒杯落地,馬胖子身子一晃,砰地倒在地上。他的意識漸漸模糊,醉過去之前,仿佛聽見了浪潮般的哄笑,秦石無奈的笑容自眼前一閃而過。

翌日醒來時,鐘林很貼心地準備了醒酒湯,就放在他身邊。營帳裏一個兵士都沒有,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依舊是蒲蘭的烈酒,後勁很足,頭昏昏沈沈的。他慢吞吞換了衣裳,走出營帳,卻覺得氣氛不太對。

兵士們神色凝重,三五成群地往校場方向走去。去了趟將軍營帳,裏面卻空無一人。

身上還留著宿醉的疼痛,玄晏揉著胳膊,抓了個眼熟的問道:“去哪?”

對方見是馬胖子,只顧搖頭,朝校場努努嘴,並不說話。他一頭霧水,跟著人群往校場走去。

昨晚的宴席還沒收拾幹凈,幾片篝火殘灰還堆在地上。將臺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他很熟悉,是鎧甲鋥亮的秦石。另一個十分陌生,一身張揚的緹衣,手裏拿著什麽東西,面色不善。

神武營將士盡數到場,千餘人站在校場上,竟是鴉雀無聲。與神武營相對的另有數百人,就站在神武營對面,穿著與臺上之人相同的緹衣。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將臺上的緹衣人哈哈大笑,將手裏的東西遞給秦石:“秦將軍,你也太客氣了,這般聲勢浩大,就是為了歡迎本監軍,讓本監軍如何過意的去啊?”

將臺底下的人群一陣騷動,在秦石一個眼神過後,瞬間安靜下來。

玄晏終於見識到了秦石在神武營的威望。

場內霎時間靜如荒原,令臺上的不速之客動了動。

神武營對面,幾百人的緹衣人亦是騷動不安,似乎沒意料到神武營如此順從。

秦石這時才緩慢地笑了笑。

“孔大人,緹衣騎什麽時候把手伸到西軍了?”

白凈面皮的孔大人扯扯嘴角,露出和善的表情:“都是在司大人手下做事,分什麽彼此啊。”

神武營中一片噓聲。

緹衣騎原先是皇帝的親衛,今上年幼,緹衣騎便交給了位居太尉的司大人。雖然他們現在同屬司大人轄制,但緹衣騎作風狠辣,是京畿有名的禍害,向來被東軍西軍看不起。

狹路相逢,可謂分外眼紅。

被神武營兵士這麽對待,孔大人臉龐扭曲一下,再度平和地笑了。秦石看著他遞來的絳色卷軸,眉頭一皺。

“本監軍的話不作數便罷了,難道司大人的話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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