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很狡猾，只叫他們四處繞路，從一個地點換到另一個地點。這一次，他們又叫他把車停在一處購物商場門口。

孔三慶盯著前方紅燈，焦急地四處張望，規定時間快到了，他們還沒趕到。

欒法醫正想安慰他，電話又響了。那邊說趕不到算了，看見旁邊那個地下停車沒有，把車開進去吧。

孔三慶掛擋地步，在他們掉頭那刻，紅燈終於變了。

卻有一排貨車隊伍接連駛過。

老周狠狠拍一記方向盤，通知交管部門查貨車來源。

地下停車場很大，有三個出口。欒法醫環視周圍，發現這裏和之前的露天場所不同。她叮囑孔三慶：“註意保護自己。”

久不見孔三慶回答，正疑惑間，一股刺鼻的氣味傳至口鼻。欒法醫漸漸失去知覺。

孔三慶扔下乙醚噴霧，立即從車上下來，大口大口呼吸。

兩個保鏢模樣的人戴著口罩過來，把欒法醫抱到自己車上。孔三慶拉住其中一人，“我爸媽呢？”

保鏢說自己只是聽命行事，他們接到的命令只是把欒法醫帶走。

這時手機又響了。不等孔三慶說話，那邊說“把車開出去，繞高速轉一圈。”

等他出來，貨車隊伍還沒走完。

老周看看時間，從他進停車場到出去，整個過程還沒用上三分鐘。他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地下停車場檢查，自己跟上孔三慶的車。

差不多到了下班時候，路上車又擠又多，以龜速前進。等孔三慶終於從高速上掙紮出來，那邊又說：“回剛才那個停車場。”

孔三慶終於失控了，“你到底想幹什麽！你什麽時候放了我爸媽！”

“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把爸爸媽媽還給你。”那邊的聲音中帶著寬和，好像孔三慶是個不講理的小孩子。

老周見自己跟不上了，忙指揮二組跟在孔三慶後面。

下班之後，地下停車場又空又曠。孔三慶不知道在昏暗中等了多久，電話終於響了。

先是咀嚼的聲音，接著是吞咽的聲音，最後那邊才說：“看見你爸爸媽媽沒有？”

孔三慶忙下車張望，“他們在哪？”

那邊聲音飽含歉意，“都是我的錯。我忘了告訴你，你的父母一直和你在一起。”

“什麽意思？”

那邊再沒說話。也沒掛上電話。

孔三慶幾乎被不安吞噬。他似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他拔下車鑰匙，走到後備箱前。他試了好幾次才把鑰匙對準了鎖孔。

他看見一個保溫箱。

二組隊員也趕來，想攔卻被他一把推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打開箱子的。

惡臭和血腥的味迎面襲來，不少人吐了。

孔三慶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高大的父親只一只保溫箱就裝得下。至於孔媽媽，她的肚子已經癟了，一個小小的，五官分明的嬰孩在躺在她身邊。

真是個小女孩。是他的妹妹。

他們被人隨意放置，像沒用的垃圾。

周邊人嘴巴一張一合，孔三慶卻聽不見聲音。他神情空洞，只走了兩步，便頹然倒在地上。

有人想扶起他，被他推開了。他試了幾次，還是沒法從地上爬起來。

幹脆不起了。他癱在地上，看著人們來來去去。

他們是糊的。

這時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久不見啦。”

他茫然地轉過頭，是陶實。

他還是那副樣子，斯斯文文，看著人畜無害。只是他的身體像海市蜃樓一樣，縹緲地映在半空之中。“我說了，只要虔誠，不管在哪裏許願都會實現。”

他抵著孔三慶的額頭，“你有願望嗎？”

“……讓他們死。”開始他的聲音很小，後來越來越大。他聲嘶力竭，“我要他們死！”

車庫的人都望向這個癲狂的男孩，同情中帶著憐憫。老周在他身邊蹲下，遞給他一支煙，“會抽嗎？”

孔三慶視線落在他身上，又不像看他。這男孩眼裏一絲生氣都沒有了。

陶實說：“雖然我不喜歡廢話，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我把力量借你，你會瘋哦。”

孔三慶依舊呢喃，“殺了他們。”

陶實聳聳肩，“我這麽喜歡你，自然如你所願。”

老周正想找欒法醫跟孔三慶聊聊，突然想起她已經失蹤了。他正準備叫人看住孔三慶，哪知身體一沈，孔三慶竟然暈了。

暈了也好啊。老周想。

門口傳來響動，蘇向暖卻懶得看。自孔家父母死後，她便過的像行屍走肉一般。她不吃東西，也不理人，只在床上發呆，一坐便是一整天。

黃先生來看過她幾次，跟她說了不少話。蘇向暖一句也沒回應他。她根本聽不見他講話。

門那邊終於又恢覆安靜。

黃先生坐著他的電動輪椅來到籠子前，“你的新禮物，看看喜不喜歡。我猜你一定喜歡。”

蘇向暖知道他臉上的笑。她突然想起來他說過，韓楚和蘇墨才是更合適的人。她猛地從床上下來，跌跌撞撞沖過去。

不是韓楚。也不是蘇墨。

蘇向暖終於說話了。她聲音嘶啞，似乎帶血腥氣，“你到底想怎麽樣！”

“想讓你做的我寵物呀。你不知道，馴服和飼養是個很困難的過程。我總要給你些獎勵吧。”

蘇向暖小心把欒法醫扶到床上，黃先生嘴邊浮現一絲笑意，“你看，你開始馴化了。”

“你不奇怪嗎，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你的力氣是哪來的？”

“你吃過人肉後是不是非常餓？”

“你覺得人類會這樣嗎？”

“別裝了，你就是怪物。”

“你以為我折磨你？我是幫你找回自己的本性。不能做自己是件多麽痛苦的事。”

“說的真好。看來是我誤會了，沒想到你是這樣大公無私的人。要不要我給你發個獎章啊。”

一個有些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蘇向暖熟悉的聲音。

來人滿身戾氣，仿佛帶著積攢千年的陰郁。他繞過黃先生走到籠子前，他把手伸進去，“沒想到你也有這天。”

“你是誰！你不是三慶。”

“我確實不是。不過三慶同意了。我們之前見過的，你忘了。”來人似乎想摸摸蘇向暖，卻在觸碰到她的前一刻收回手。“那次，你看見了我們的回憶。”

“我想起來，不久之前，你是不是叫過我，兩次。可是你的聲音太小了，我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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