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彥在床上收拾行李，見蘇向暖進來，笑著說：“來啦。”

傷筋動骨一百天，他趴著養了兩個多月，今天終於能出院。他孤家寡人一個，警局最近事情又多，接他的任務自然落到蘇向暖身上。

蘇向暖說：“還要拿什麽？”

夏芷的葬禮後，蘇向暖經常來看他。兩人關系緩和不少，誰也不提陳年舊事。展彥覺得自己像個離異的父親，突然見到長大的女兒，帶著忐忑的興奮，也有些尷尬。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能動彈。”展彥拿出自己的手機，“我看到了，你昨晚很漂亮。”

蘇向暖湊過去看，他的壁紙換成自己昨晚的照片。這是今天各家媒體的頭條，她和韓楚兩人深情對視。展彥把韓楚裁去了，只留她一人。

不得不說，拍的真挺好看的。蘇向暖拿出自己的手機，“傳給我一份吧。”

展彥看著她的手機欲言又止，蘇向暖說：“怎麽了？”

展彥摸摸鼻子，伸手要開床頭櫃的抽屜，蘇向暖怕他抻到傷口，忙說：“我來。”

抽屜裏有個盒子，是部新款手機。

展彥說：“給你的大學禮物。我也不知道你們小姑娘喜歡什麽……你、你還喜歡吧。”

“喜歡”，蘇向暖把手機拿出來，看了許久，“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為什麽不救我。”

“我想了快十年，也沒想出答案。”

“你能告訴我嗎？”

“……我害怕了”，展彥別過頭，“他們人很多，還有槍，我害怕了。”

房間一陣寂寞。

展彥又說：“我真的、只猶豫了一下，他們就把你帶走了。”

“……知道了。”蘇向暖點點頭，把盒子拆開，又把SIM卡換到新手機裏。

展彥聽到響動，轉頭看她。蘇向暖這才發現他眼眶紅了。

蘇向暖說：“你，想過我嗎？”

“……我每晚都夢到你……我夢見你滿身是血被人救出來，我恨不得殺了我自己。”展彥抓著頭發，“你不該受這個罪，你才那麽小，你不該受這個罪！”

“我不原諒你。”蘇向暖走去他身旁，“我不原諒你。你得記得，因為你，我特別特別慘，我失眠，抑郁，還大把大把掉頭發——我是騙你的。我的新家很好，我媽媽從不打我，我弟弟還很可愛，長得也好看。”

蘇向暖站著，俯視展彥，原來他並不像記憶裏那樣高大。原來他也會害怕，原來他也有弱點，他不是神仙，他也是人。“我原本想，我死也不原諒你。我要像個瘋子一樣，每天跟在你身旁，告訴你我過的多慘。”蘇向暖拍拍他的頭，“不過，看在你這麽內疚的份上，我就放過你了。但我還生氣的，你要加倍對我好。”

展彥哭笑不得，“你比以前開朗很多啊。”

蘇向暖想起段莞和蘇墨，“都告訴你了，我的新家很好。”

展彥雖一再強調自己恢覆的很好，但在醫生的威脅下，還是坐在輪椅車上，由蘇向暖推著走出醫院的大門。

展彥住警局的單身宿舍。出租司機扶他下車，敬畏道：“您這是和恐怖分子搏時受的傷吧。”說完也不等回答，又對蘇向暖說：“好好照顧你爸，他可是英雄！”

說罷，敬了個不標準的禮，瀟灑離開。

兩人面面相覷。蘇向暖拍拍輪椅，“爸爸，坐上來吧。”

展彥老臉一紅，乖乖坐了上去。

展彥和宋隊長是室友，兩人共住一間三居室。屋裏很幹凈，一看即知被人收拾過。

茶幾上放了幾本刑偵專業的書，旁邊有個米字本，上頭用小楷抄了首五言絕句。字寫得非常漂亮。

蘇向暖問：“你寫的？”

展彥正歸置衣物，隨口答：“是老宋。”

蘇向暖看著板正的鋼筆字，說：“我的字寫得不好看，可惜了你送我的鋼筆。”

展彥動作一頓，“慢慢練吧，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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