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的聲音又冷又沈，像寒潭之下的死水，波瀾不驚。尤小左死死盯著他，想證明他的話只是個玩笑。陶三滿臉平靜，無悲無喜。

尤小左的呼吸越來越重，他陰沈著臉，猛地站起來，揮著自己的胳膊，“我不是好好的嗎，憑什麽說我死了！我沒死，我沒死！我活的好好的，你睜眼看看，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陶三擱下茶盞，“可這裏是假的。”

他的話輕得像雲。尤小左登時毫無生氣，又恢覆原本的死相。他瞪著雙眼，臉上怒氣未消，和最兇惡的厲鬼無異。

蘇向暖慘白著一張臉，伸手碰了碰尤小左的胳膊，“是我搞錯了，我們回家。”

陶三臉上有笑意轉瞬即逝，慢悠悠地說道：“回家？你不是被蘇居安趕出來了，哪裏還有家？”

蘇向暖的臉色變得比尤小左的更加難看。

陶三指著椅子，“坐下，我和你倆慢慢說。蘇向暖，尤小左不能和你回去。你先急著瞪我，聽我說。頭七知道吧，人死以後，有七天時間在陽間逗留，了卻生前心願。七天以後，黃泉路，孟婆湯，從此與前世再無牽扯。尤公子了死多久了，你們比我清楚。”

尤小左說：“可，可我心願未了……對，我心願未了，我不能轉世投胎。”

“知道什麽是孟婆湯嗎，一碗下肚，生前事煙消雲散。”陶三白皙修長的手指描摹著茶壺邊緣，“本來，我不該多嘴的。頭七已過，尤公子尚且留在人間，他的事已經不歸下面管了。”見兩人眼中閃過希冀，他語氣冷硬起來，“知道什麽叫人鬼殊途嗎？照尤公子的情況，早該變成厲鬼了，萬幸呆在你身邊。你是沒感覺，但其他人呢。蘇家最近不大太平吧。”他見兩人蔫了，聲音軟了許多，“先嘗嘗茶吧。”

尤小左沮喪極了，“所以蘇小暖是因為我才被趕出來的。”

陶三還沒說話，蘇向暖搶先開口，“不是。我爸，本來也不喜歡我。”她把‘爸’字咬得很輕，顯得有些抵觸。

尤小左顯然不信，他看向陶三，想在他那裏求個憑證。

“我也不能騙你”，陶三繼續摸著他的茶壺，“這事的確和你有關系。不過關系也不大，你沒那麽大本事。”

尤小左聽他這番話，起先覺得輕松不少，隨即他細一琢磨，頓感不妙。蘇居安鐵了心要趕蘇向暖走。

“他本來也不喜歡我。”蘇向暖輕聲說。

尤小左最初接近蘇向暖真的動機不純。後來他死了，蘇向暖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即使這樣，他也不能說蘇向暖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她太過陰翳，她比看上去更加怪異。同樣的，也更加孤獨。尤小左看的一清二楚，這世界對她真的不太友好。人們捂著眼睛和耳朵，假裝看不見她的好。他逐漸理解韓楚對她的包容，他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妹妹，他只會更加嬌慣她。

陶三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茶要涼了，快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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