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內光線清冷，金屬器具反射出冰冷的光，小徒弟像個對小夥伴炫耀玩具的孩，給蘇向暖介紹每種工具的用途。蘇向暖認真聽著，滿臉驚奇。

欒法醫從外邊推來一把看起來就很舒服的椅子，示意蘇向暖坐上去，“我們開始嗎？”

光亮的刺眼。

細細的線在燈罩和天花板間來回擺動，燈壁上的血幹涸成小塊的褐紅色，透出的陰影晃得滿屋斑駁。屋裏一片詭麗的紅，桌角，墻壁，天花板，血把屋子填的滿滿當當，沒落下半點地方。

地上橫躺著五個青壯漢子，大半個身體浸在血水裏，露在外頭的皮膚慘白滑膩，頸間有血凝成一條紅褐色的痂。蒼蠅在他們周圍‘嗡嗡嗡’尖叫，在不大的屋子裏橫沖直撞。

女孩坐在角落，安靜地盯著燈光。她身上滿是血汙和傷口，蒼蠅誤以為這是另一具屍體，在她身上肆意停留。女人從女孩身後的暗影裏伸出右手，蒼蠅靈敏地飛走了。

女人捂住女孩的眼睛，左手的短刀果決地橫過自己的喉嚨。鮮血瞬間噴湧，屋裏又添幾分艷紅。

刀掉在女孩腳邊，‘咚’一聲脆響。女孩受到蠱惑一般，緩緩側過頭。

蘇向暖說：“她看見我了。”

欒法醫問：“誰？”

“……那個小女孩”，蘇向暖喉間滑動，“小時候的，我。”

欒法醫皺眉，“她還在看你嗎？”

“她一直看著我。”

“別看她，把移開視線，你能走嗎？我們去別處看看。”她等了一會，蘇向暖沒有回答。她問：“怎麽了，你沒法走嗎？”

“我，我不敢”，蘇向暖面露痛苦，“我不想去屋裏。”

欒法醫湊近一些，“別怕，你是安全的，我陪著你，我在你身邊，你很安全。記得嗎，這只是你的夢，它傷害不了你，你記得吧，我們一起從屋子裏出去的。”

“——我記得，你救我出去的。你抱著我，你的懷抱很溫暖。”

“對，我們一起出去了。你想出去嗎？”

等了一小會兒，蘇向暖說，“我現在不想出去。我，我已經走到女孩身邊了。”

“你，你看見什麽了？”

“什麽都沒有，只有血。我，我想去那些男的那，你、你一直在我身邊，對吧。”

“我在”，欒法醫說，“我們到了嗎？”

“到了。”

“有什麽發現。”

蘇向暖又不說話了。片刻後，她說：“我見過他們。”

欒法醫忍住驚訝，“他們是誰？”

“三個人是連環殺人案的死者，還有兩個，我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離得太遠了？”

蘇向暖又是那種疑惑的語氣，“不是，這兩個人離我最近。他們好像，好像打了馬賽克。”

小徒弟被這話噎了一下，捂著嘴巴幹咳。

欒法醫沒空理自己徒弟，心思全在蘇向暖身上，“看不清就算了，我們看看其他人，其他人怎麽樣？”

“他們好像，很，震驚”，蘇向暖說，“非常，震驚。”

“別的呢?還有別的發現嗎？”

“沒了。”

欒法醫聲音溫和，“小暖，幫我個忙，你能帶我去那兩個人身邊嗎？”

“我們到了。”

“小暖，你聽著，這是你的夢，你眼前的一切都在你的大腦裏。是你創造了他們，他們都在你腦子裏”，欒法醫放穩聲音，“其實你能看清那兩個人的長相，是不是？”

蘇向暖沈默良久，“我，還是看不清。”

“沒關系，不用強迫自己。我們現在出來嗎？”

“等一下，這裏好像，有東西！”

屍體旁邊，粘稠的血液不斷震動，冒出無數微小的氣泡。這處地板不斷翕闔，缺口最開始只有一點點，漸漸越來越大。終於，一只的蝴蝶從血水裏掙紮出來，振翅高飛。

妖異的血紅色翅膀劃過蘇向暖的指尖。

蘇向暖木木地喝完水，轉頭問欒法醫，“可以抱抱我嗎？”

欒法醫把她擁在懷裏。這個擁抱只有溫度和記憶裏的一樣，蘇向暖依舊不習慣和別人離得太近，覺得渾身不自在。欒法醫察覺她的異樣，找了個理由結束了這次親密接觸。

蘇向暖問：“我能看看嗎。”

蘇向暖走到第三具屍體旁，“我沒見過他。”

老周旁聽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和你說過，我不知道這個人。”

展彥在辦公室外小心翼翼地觀察，見老周不在，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警員見他進來，說：“展隊您去哪了，周隊剛才找您呢。”

“我肚子不太舒服剛剛去了一趟廁所。”展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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