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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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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眼通紅,突然揪著石小冉的頭發一巴掌甩了過去。石小冉被打在地上,嘴角打破了,卻嚇得不敢哭,捂著臉往墻角爬。

趙新濤連忙把人扯開,將伍鳳榮按在懷裏:“榮榮你冷靜,冷靜,你要打打我。”

伍鳳榮悲憤交加,雙眼失神,世界像萬花筒中的鏡像打著轉,到處點綴著雪光,太亮了,亮得他害怕。他膝蓋發軟跌倒在一個懷抱裏,耳邊趙新濤混亂的語言聽上去不像真實的,他想開口回應,兩瓣嘴皮一哆嗦,熱淚從眼眶裏滾落,燙得臉皮生疼。

有轟隆的響動由遠及近從頭頂罩下。

周池歡欣喜悅地一邊跑一邊喊:“外援來了。直升機!榮哥,直升機到了!”

窗外,兩架直升機已經飛到了正上空。火車因為剛剛的爆炸觸及了車頂裝置的電路設備,司機果斷采取緊急制動措施,車速不斷減慢,最終停了下來。

伍鳳榮臉上還掛著眼淚,示意乘警把石小冉壓過來。他們打開車門,頂著驟雪迎接從飛機上下來的特警。伍鳳榮簡要交代原委後,由四名特警看護石小冉和何又安,等待後方駕車趕來的其他外援。另一架直升飛機往回搜尋黃野與周延聆。

陰雲壓了太陽一頭,氣勢洶洶地朝著北方奔過去,仿佛數十條雪國列車橫沖直撞,要拼個你死我活。三光不照覆盆之內,只聽到狂風暴雪、飛沙走石,一聲比一聲緊迫,山崖上的樹椏掛起一串串銀白的雪絮,招子似的,嘩啦啦地吟唱,調子又瘋癲又淒苦,淒苦到了極點又有種荒唐的兇惡,大概是失心失志的人才能唱出這種歌。

遠處有狗叫起來。兩點紅光從雪地深處靠近,是載著警犬的車到了,火車迅速被特警包圍。伍鳳榮站在原地,只覺得額心冷冷的,直升機的螺旋槳在他頭頂卷起一片殘雲遠去。

**

他們終於在當天晚上九點半到達了白河站,比預計時間晚了將近八個小時。

從白河發起一輛空車來接人,三百多號人最終只剩下一百九十號順利到達。伍鳳榮完成交接、安排返程後,天色已經沈如鴉羽。他累得不想動,但還要到公安局去配合調查問話。趙新濤給他拿了兩個肉包子,他坐在火車站門口一邊等車一邊發呆,包子咬下去還沒來得及嚼,突然鼻頭一酸,差點沒忍住紅了眼睛。

趙新濤走到旁邊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腳步逐漸輕快,說:“好消息,兩個都救回來了。沒摔下去,落在了坡上。雪厚著呢,護住了脊椎,沒性命問題,但是凍傷得比較厲害,多處骨折。現在情況初步穩定,醫院那邊說心跳已經回來了。”

那口包子卡在伍鳳榮的喉嚨裏,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直升機在火車停靠不到五公裏的地方找到了周延聆和黃野,打包一起直接飛去了醫院搶救。一個是炸火車的恐怖分子,一個是公安部的B級通緝犯,被找到的時候兩人已經在雪坑中陷入深度昏迷。也幸好直升飛機速度快,否則,能不能救回來就很難說了。

接下來等待伍鳳榮和周延聆的都將是漫長繁重的詢問,周延聆恐怕還要在特殊看護病房呆很長時間,除了警察,閑人不能隨意探視,意味著兩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逢。

但只要人活著,就會不斷向愛的人靠近。

只要耐心地等,總會見到心愛的人。

—完—

番外 · 回到開始的地方

春,桐州北車站。

“歡迎你來指導我們工作,鳳榮。”

“您客氣了,我現在是新人,還請您多指教。很高興加入咱們這個大家庭。”

這是伍鳳榮到桐州北高鐵車站擔任計劃調度部副部長的第一天。調崗文件上個星期正式下發,也是他三番兩次去局裏談話的結果。

這個冬天,北城三市經歷了一場浩蕩。在白河火車爆炸案中總計遇難人數為三十七人,受傷一百一十四人,牽涉財產損失上千萬。抓獲犯罪嫌疑人1名,目前已由檢察院提起公訴。案件引起的漣漪終究還是範圍太大,不僅震動了省裏,更是受到了全國關註。“英雄列車長”伍鳳榮引咎辭職的新聞早在兩個月前占滿了報紙版面,如今才開始慢慢從公眾視線中淡去。

偶爾仍然有電話打到伍鳳榮的手機上,想對他做專訪,問問他火車爆炸的事情。多少年沒有出過火車爆炸這麽大的新聞,伍鳳榮知道他們想挖什麽,要是早幾年說不定他還有點心思陪記者玩,但現在他不想玩了,也沒有義務滿足窺探欲。

調崗第一天下午他就借**接工作沒有辦妥請了個假,從單位出來直奔飛機場。

到達南城是傍晚六點半,剛降落打開手機有一個未接電話、一條短信,都是趙新濤的。

——榮榮,石小冉的庭審日期決定了,在下個月初三,檢察院請你出席作證。

伍鳳榮招了個計程車,用方言告訴司機:“去工業大道中,南城報社編輯部。”

司機調侃他口音不純,伍鳳榮一笑而過。南方的一切都已經很陌生了,就連家鄉的語言也開始逐漸從他身上剝離。他打開車窗,讓帶著濕氣的風吹到臉上,南方的太陽似乎比北方的顏色淡一些,天藍得心曠神怡,所以什麽東西襯著顏色都淡。

他一邊回短信一邊聽收音機裏的新聞播報——

“近日,桐州市公安局獲準批捕了通達建築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何達。通達建築集團負責的施工項目從2007年起,多次出現意外事故,導致工人傷亡,其中六名工人的遇難被懷疑受人為影響。通達集團從中騙取工傷意外保險金額超過七百萬,成為今年最大的保險金詐騙案。目前,該案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南城報社的院子還是從前的樣子,只是不銹鋼的自動伸縮門不唱歌了,終日都閉著,僅開一側小門,出入總要檢查證件。伍鳳榮不走正道,找到食堂後面的小路直接繞去了宿舍樓。

3號樓前站著個神情得意的男人,背一只老式公文包,拎著紅酒,一邊點煙一邊等人。

伍鳳榮當作沒看見,繞過他要往裏面走,男人把他堵在樓道口。伍鳳榮左右擺脫不了,忍不住嘴角上彎,終於投在男人的懷裏:“查崗啊?”

周延聆湊近了親親他的嘴角,他們交換一個吻。伍鳳榮在飛機上三個多小時沒抽煙,這會兒正好在周延聆嘴裏搜刮了個幹凈。吻完他還意猶未盡地將愛人手裏的煙奪過來塞在自己嘴裏,猛地吸了一口,舒暢地吐出煙圈。

“不是說出差嘛?”周延聆好不容易抓到他一個把柄,神氣十足:“公務辦到家裏來了?”

伍鳳榮眼風悍辣,拍開他的臉扭著屁股往樓梯上走:“你夠了啊,我是給你留面子。都知道我和家裏早就斷了幹系,憑空探的哪門子親?要是不說出差,那只能說去會老情人了。我反正不要臉,嚷嚷出去還不是你被人笑話?”

周延聆不和他較真:“是是是,是我周某人小心眼了。你大人有大量。”

伍鳳榮從鼻子裏發出輕飄飄的哼聲。實際上他是高興,周延聆想見家長,還非要拐彎抹角地來這麽一出,他不說伍鳳榮也知道他心裏打得什麽算盤。

樓道裏陰冷,小風吹得後脖梗子涼颼颼的。墻面斑駁發了黴,在潮濕季節反透出一股兇冷的綠光。太陽照進來都是灰色的,這樣壓抑而晦暗的光影使得周延聆感到緊張。他跟在伍鳳榮後面,伍鳳榮的白色毛衣勾勒出細細的腰,牛仔褲掛在胯上,把他的腿線拉得筆直修長。這位列車長到底是年輕,在三十年的陳舊筒子樓裏,像個誤闖妖巢的俏書生。

一位老太太來應門。

伍鳳榮露出客氣的笑容:“媽。”

老太太站在門洞下,穿一條雞油黃百褶連衣裙,灰地白條馬甲,脖子上用絲巾擋風,一手抄在馬甲裏。她臉上的黑框老花眼鏡把兩只小眼睛框住,瞳孔像兩口山洞又黑又深,從裏頭透出小心翼翼的、怯畏的神色。她看到了伍鳳榮,踩著門框的一只腳往後一跌,頭頂的門框像是要壓下來把她直接壓垮似的。

“媽,我是榮榮。”伍鳳榮又輕聲地說了一句。

伍老太太點頭,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噢,回來了。進來,進來。”

周延聆叫了一聲阿姨好,跟在伍鳳榮身後進去。裏頭很亮堂,雖然是老房子,但做的都是現代布置,實木地板,平開窗戶兩邊各束一簇碧色的紗簾子,白象牙木的家具,沙發旁邊立一只闊口玻璃花瓶,插孔雀翎和五顏六色的銀柳。這倒讓周延聆看不懂了。他想,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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