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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樓頭殘夢五更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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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令入了夏,大雨便是常有的事了,豆大的雨點須臾間落成了瓢潑大雨。雲遮月渾然無覺的匍匐在地上為死去的人挖著墓葬坑。臉上的淚水雨水混成了一體,順著一縷縷凝結的發絲滴落下來。

十指間隱約見紅,雲遮月心如死灰。

多少年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坍塌了,再多的身體上的折磨又算得了什麽?

心字成灰,人如行屍走肉。

不遠處躲在樹上的小猴子嘰嘰喳喳的叫喊個不停,仿佛在心疼她。

雲遮月空洞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的生機,這一幕的心死一如多年以前她在那個河畔等待王禦之的情景,她始終沒等到,卻沒有灰心。因為當時始終覺得他在世上的某個角落裏活著,而現在他毫無生機的躺在她挖好的墓葬坑內!他安寧的死了,也帶走了她所以生的希望。

雲遮月捧著被雨水混合成泥的土,將他一寸寸的掩埋了。

頭頂上閃過一條慘白的電光,耳邊傳來“鏘”的一聲兵器相交的清脆聲響,她始終沒有擡頭看一眼。

她的身後,冥夜與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打得不可開交,劍刃相交的聲音此刻聽來格外清脆。

躲在樹上的小猴子不在嘰嘰喳喳的亂叫了,樹下兩人打鬥的聲音勾起了它嗜血的性情,它躍躍欲試的抽出皮鞭一個轉身躍了下來,揚起手上的鞭子劈頭蓋臉的朝冥夜對面的黑衣人打了過去。

那人倒也靈活,瞬移間躲過了猴兒的進攻。然而一個人對兩個到底是力不從心,不多時那人便敗下陣來。

冥夜的長劍在他面前轉動了一下,將他蒙在臉上的一塊黑布挑了下來,是白天高臺上的那個白胡子老頭。冥夜利索的將手上的長劍橫在了他的頸間:“我聽老毒物喊你師兄,你究竟是什麽人?”

“成王敗寇,我服了。我和禦之都是藥王南宮卿的徒弟,不過師父生前懸壺濟世除卻醫仙青氏一族,我師父江湖頗負盛名被人稱讚神醫,豈料王禦之那個狗東西居然不走正路研制起毒來,師父一怒一直下將其逐出了師門,我與他再不是什麽師兄弟。”

冥夜冷哼了一聲:“他雖然研習制毒卻不曾害人,而你卻成了扶桑人的走狗!相較之下你更該被逐出師門!說你們幕後的靠山是誰?”

白胡子老頭詭異的一笑,一顆煙霧彈便在冥夜的面前盛開了。

冥夜急忙用手遮擋在眼前,回過神時,那老頭已經逃遁了!冥夜有些失望地跺了跺腳。一旁的小猴子拉了拉他的衣袖,冥夜低下頭順著猴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地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此刻大雨已經停了,月亮鉆出了雲層,月光在雨水裏顯得比之前更光亮。

冥夜走到雲遮月身後說道:“前輩雖然傷心,但也要保重身體。這樣九泉之下先生才能瞑目。”

雲遮月深深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我這一生已經沒什麽可以追尋,牽掛的了,從此找個地方了此殘生罷了!”

“那前輩不打算為王先生報仇了嗎?”冥夜急道。

雲遮月苦苦一笑:“這仇自然是要報,公子不過是想借助老身的力量替你辦事吧?無妨,我就好人做到底,公子有任何事情需要求助與我,都可以到這條河對岸的木屋來找我。時候不早了,老身就告辭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冥夜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楞楞的出神。

雲破月出,淡淡的月光照一方安寧。冥夜略略出神片刻轉身離開了,他沿著地上月光裏依稀可見的斑斑點點的血跡走去,他感覺自己正在一步步邁向一個陰謀裏。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四面襲來。

此刻的慕州城是晴空一片,月朗星稀。

城中最繁華的那棟樓依舊是燈火通明,歌舞升平,很是熱鬧。

憐香閣。

一個充斥著金錢與欲,望的所在。所有人都帶著虛以委蛇的笑容,無論是閨閣內的姑娘還是恩客們,他們的嬉笑怒罵皆是痕跡分明的功利。

沈憐香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俯視著整座憐香閣: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手持一把折扇走了進來,眾姐妹蜂擁而上,他則一一調笑她們。憐香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安靜地繼續觀察。

“哎呦,這位公子看著眼生的緊,頭一次來我們憐香閣吧?”錢媽媽忙不疊以的迎了上去。

男子悠哉地坐在了桌前,環顧四下忽的從口袋裏掏出一錠金元寶放在了桌上:“小可初入貴寶地,還望媽媽給找個可心兒的人。”

錢媽媽看著桌上的金子,雙目中忽的閃現出貪婪的光來,她伸手一抓連忙將金子揣進了懷裏,喊道:“水仙!快來伺候這位爺!”說著就要走。

男子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眉宇間的笑意瞬間化成一片冰涼,冷聲道:“她可值不了那個價錢吧!”嘴上雖然帶著笑,卻給人一種殺氣騰騰的感覺。

錢媽媽撞見他的眼神,頓時心中一緊,陪笑道:“公子,實不相瞞,我諸多女兒除了憐香姑娘也只有水仙能配上您。”

男子微微一下:“那就請憐香姑娘!”

“這……公子……憐香姑娘可是王爺的人,您看……”錢媽媽尷尬地看著男子,握在手裏的錢死也不肯撒手了。

憐香冷笑了一聲轉身推門走了出去。她清楚地知道,在錢媽媽眼裏除了金錢沒有半點人情,如果當年但凡有一點人情也不會置她於危險而不顧。此刻她很希望那個男子再狠厲一些,能大發雷霆最好。但是為了主人的任務,她悄然撚滅了內心的恨意,緩步下了樓。

“公子不必為難媽媽,憐香承蒙公子擡愛,不妨樓上一敘。”憐香雙目含情的望著男子,莞爾一笑。

男子臉上露出笑容,“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說著伸手在憐香臉上摸了一把,卻被她嬌羞低頭的一瞬巧妙的避過了。他豪邁的朗聲大笑,隨著她上了二樓。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天一寸寸的亮了,雲遮月坐在木屋的窗邊,看著屋外搖曳的樹枝,一夜未眠。這樣無眠的夜曾經有過無數次,但那無數次都還是帶著一絲希望的,而今卻是心字成灰!哀莫大於心死。

每一個女子都有過一個可供相思的男子,無論是夢中還是幻想裏,他都像是一縷陽光為你照亮希望,但有一天那縷陽光突兀的在眼前消失了,人便如同山倒般轟然失去了支柱,頓覺前塵無望。

此刻雲遮月便是如此。天下之大,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與我相關。

從前醉夢裏都會出現他的笑,而今夢已殘,心已死。她忽然覺得生而無望。

眼睜睜地看著天一寸寸亮了,她腦海中一片轟鳴,頹然的倒在了床上。

憐香命小丫鬟擺了一桌酒席,自己坐在椅子上彈著琵琶。

男子斟滿一杯酒微笑地看著她,待她一曲而終,放下酒杯說道:“王爺多久沒來看你了,讓姑娘如此魂不守舍?”

憐香將手上的琵琶遞給身邊的小丫鬟,微微一笑:“王爺自然有他的事情要做。未必天天記掛著我們這些風月女子。”

男子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推到了憐香面前,鄭重說道:“小可此番前來有要事請求姑娘幫忙,這是一點心意,還望姑娘笑納。”

憐香看也不看桌上的錢,淡淡說道:“無功不受祿,公子還是收回去吧。”

“我還沒說什麽事,姑娘怎麽就一口回絕了?”男子笑道:“實話告訴姑娘,在下也是受人之托,請姑娘務必幫我監督好平王。我每月的初七都會來這裏與姑娘暢談。”男子說完轉身離開了。

沈憐香看著的背影若有所思的低下頭:此人的穿著不像是普通人。但見他眉宇之間仿佛在哪裏見過,細細思索一番卻又沒見過。憐香將他放在桌上的錢財收了起來。這時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忽的在腦海中竄了出來——韓湘嵐!

這人眉眼與蘇錦城的大王妃韓湘嵐格外相似!莫非他就是當今的大將軍韓世林?!憐香確信無疑地點了點頭。

蘇錦城算起來也有兩三個月沒踏足過憐香閣了,沈憐香坐在梳妝臺前嘆了口氣,開始認認真真的一下下梳頭。一邊思索著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主人?應該要告訴他,畢竟這也算一件“要事”。她一邊想著一邊對鏡中的人甜甜一笑。

冥夜踩著那些血跡,一直走到了叢林深處,到了一處植被茂密的地方時,那些血跡忽然就消失不見了!他有些匪夷所思,就像是它的主人憑空消失了一般。冥夜伸手撥開了面前一叢一人來高的雜草。草叢中什麽都沒有。

忽然間腳下的泥土松動了,冥夜的身子跟著晃動了幾下,他警覺地伸手去抓一旁的樹木,卻依舊冷不防的被腳下裂開的土地吞沒了。那片土地吞沒了冥夜之後瞬間恢覆了原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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