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在大運河上漂流了十多天，這十餘天內韓湘嵐一直有冥夜照顧著倒也沒什麽不舒服的。

十多天之後，客船在林州靠了岸。

下了船，冥夜在附近租了一輛馬車，順帶著韓湘嵐一起踏上了去林山寺的路。韓湘嵐一路上有他照顧對他格外信任。也同時充滿了感激。如果沒有遇到他，她一個身懷六甲的婦道人家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能找到那個地方。

馬車走了一個上午臨近中午的時候在一家餐館前停了下來，冥夜撩開車簾看了看外面的環境：一條小街，很安靜。面前的餐館是一座三層的小樓，沒有人來人往的熱鬧程度，想必生意不好吧。這樣想著冥夜跳下了馬車。

韓湘嵐在雨娟的攙扶下了走了下來，三人一同進了餐館。

裏面冷冷清清，店小二肩上搭著一塊白毛巾坐在一個角落裏打著哈欠，看見進來人了，連忙起身招呼：“幾位要吃點什麽？”

冥夜看了看韓湘嵐：“夫人想吃點什麽？盡管點菜。”說著撿了一張幹凈桌子坐了下來。

韓湘嵐倒也不客氣一口氣點了七八個菜，隨後坐在了冥夜對面，“先生，我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冥夜倒了一杯茶，“什麽話夫人盡管問。”

“先生與我相公什麽時候認識的？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他提過您？”這個問題憋了韓湘嵐一路，她總想問他又怕他疑心什麽，現在終於忍不住了。

冥夜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將茶杯放在桌上，“蘇錦城與我算是故交。至於什麽時候認識的，怕是連我也忘記了，夫人這麽問是不相信在下嗎？”

韓湘嵐連忙擺手：“先生說哪裏話，這樣一路上多虧了先生照顧，我們主仆感恩不盡……”韓湘嵐話還沒說完，肚子裏一陣拳打腳踢，痛得她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娘娘您怎麽了？”身邊的雨娟意識到她有些不對頭，急忙扶著她問。

冥夜的眉頭皺了皺也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要不要緊？”

韓湘嵐深吸了一口氣，“沒事……不過是胎動罷了。”她拿出隨身的手帕輕輕地拭去了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從我能感覺到他的動靜那一刻，幾乎每一次的胎動對我而言都像是一場劫難。”

冥夜不解：“這又是為什麽？”

韓湘嵐搖了搖頭，“先生知道什麽是鬼胎嗎？”

冥夜一楞，緩緩說道：“記得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過說‘鬼胎’是指懷孕的女子因某種原因過世了她腹中未出生的胎兒。因為母親死了它們便受到了牽連再也無法長大出生，因此它們凝聚了大量怨氣，在死去的母體中繼續生長，但是它們卻無法出生，因為母親已經死了。這時候如果有孕婦經過它們的墓地，它們的魂魄就會趁機鉆進孕婦的腹中，強行進入她們孩子的體內，代替他們出生。”

韓湘嵐聽著他的話，不禁疑惑：風兒說幽琴聯合紅顏害自己懷了鬼胎，可這樣說來，自己並沒有經過這樣的墓地呀。“這世上有沒有使人懷上鬼胎的方法？”

冥夜搖了搖頭，“目前應該還沒有吧，夫人怎麽這麽問？”

韓湘嵐略松了口氣，“沒什麽，隨便問問。”

兩人正說著話，店小二端著菜走了過來。

韓湘嵐的出走讓穆妃嫣吃了一驚，她沒想到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王妃也會像她一樣離家出走。但是她出走的原因妃嫣並不知道，也懶得去知道。

自從那天蘇錦城來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妃嫣恨恨地想：這個男人不僅寡情還虛偽，如果真心實意也不會碰一次壁就不來了。可是第二天之後，蘇錦城再次變成了那個對她不聞不問的多情男人了。他整天圍著紅顏轉，在望月樓陪了她半個月之後，又出門了。不過這一次出門他沒有跟她告別，甚至看都沒有來看她一眼。

穆妃嫣對他徹底失望了，於是吩咐守門的婆婆，這西苑除了除了王爺任何人都可以來。

然而蘇錦城並沒有來過，一次都沒有。

花仲卿的一席話讓楊靈鳶心生懷疑，同時也對她多加了一些戒備。而藍笙則覺得這個女人有些陰狠之氣。

花仲卿似乎感受到他們兩人的不對勁，於是換一副柔和的面孔，她拍了拍手，幾個侍女便端著豐盛的菜肴走了進來。

“兩位來我這蝴蝶谷之前一定是經歷了什麽事情吧？咱們先用餐，吃完之後我帶你們在谷中逛逛。”花仲卿說著拿起了面前的餐具。

楊靈鳶看了一眼面前餐盤裏豐盛的食物，悄悄取出一根銀針在上面試探了一下，見無任何變化，這才笑道：“多謝花谷主盛情款待！”

藍笙對花仲卿拱了拱手：“谷主的盛情在下就不推辭了，多謝。”說著舉起面前的酒杯就要喝下去，卻被身邊的靈兒攔了下來。

花仲卿的餘光瞥見了兩人的小動作，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笑了笑：“怎麽？靈兒姑娘是怕我在酒中下毒嗎？”

“不敢不敢，怎麽會呢，您想多了，我只是怕他喝醉。”靈兒見她揭穿了自己急忙搖手辯解。

花仲卿絲毫不生氣，臉上始終帶著微笑：“楊姑娘這樣做也沒什麽不妥，換做是我我也會懷疑，畢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行走江湖就得要處處防範。不過，我與二位向來無冤仇，又有什麽理由害你們呢？”

“對對，谷主說得對，是我想多了。”靈兒囧的滿臉通紅。

藍笙知道靈兒是為了替自己驗毒才被人家說，不由得很感動，於是舉起手上的杯子說道：“剛剛是藍某的意思，得罪之處還望谷主見諒，這一杯我先幹為敬。”說著仰起頭喝了那杯酒。

“我並沒有生氣，你們也沒有得罪我，我只是想請兩位吃個便飯而已，不至於把氣氛弄得這麽緊張吧。哈哈，你們放心吃，這菜裏絕對沒毒。”花仲卿瞇著眼睛，帶著笑意。

然而這笑意卻讓人捉摸不透。

冥夜一行人吃完了飯，繼續趕路了。兩人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林山寺。

林山寺在半山腰上，由於山路陡峭，馬車上不去，停在了山腳下。冥夜付過車錢之後，便扶著韓湘嵐上了山。

青山巍峨，山頂隱沒在煙雲籠罩之中，半山腰上，有一縷縷的青煙冒出來，那是林山寺的香火煙氣。

人應該不少吧？冥夜暗想。林山寺也有十多年沒有來過了，眼前的山路雖然比先前崎嶇坎坷了一些，角落裏散布著層層青苔，但是踏在這條路上的感覺沒有變：心裏平靜了許多。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了一頓飯的功夫，才來到了寺廟之內。

韓湘嵐伏在雨娟身上喘著粗氣，挺著大肚子走平地就夠累了，更別說山路了。好在腹內的小家夥沒有踢她，否則她非得死在半路上。

“幾位施主是來進香的嗎？”一位小沙尼走了過來。

冥夜將肩上的包袱放在了地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抱拳說道：“在下冥夜，前來拜見了痕方丈，不知他老人家……”

冥夜的話還沒說完，小沙尼便搶先說道：“方丈已經出門雲游去了，不在寺內。”

“什麽？！那他什麽時候回來？”韓湘嵐急了上前抓住小沙尼的胳膊問道。

“小僧不知。方丈他老人家沒有說過。”小沙尼搔了搔頭。

冥夜嘆了口氣問：“那他老人家什麽時候出門的？”

“去年十月出門的，一直到現在。方丈一向如此，出門少則一年半載，多則數年。幾位像是從遠方而來，不如到後面的禪房先歇息片刻。眼看天色已晚，不如在寺內休息一晚明日便回吧。”小沙尼真誠地說道。

冥夜看了看韓湘嵐對小沙泥說道：“你為這位女施主找一間幹凈的客房吧。”

“好的，兩位請隨我來。”小沙尼說著領著韓湘嵐和雨娟向後面的禪房走去。

冥夜看著寺院內熟悉的荷花池，池內的荷花盛開著，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思緒不由得飄回到那個夏天。

荷葉上停著一只蜻蜓，冥夜伸手捏住了它透明的羽翼。

“施主，多年不見，頑皮習性一如當年啊！”一個渾厚的聲音出現在冥夜身後。

冥夜心中一喜，回過頭，只見一個蓄著一尺多長白胡子的僧人從天而降，他

長得慈眉善目，眼角眉梢帶著笑意。

“了痕方丈！”冥夜有些激動，多年未見他依舊是這樣一副慈眉善目。

“阿彌陀佛。施主這次來可是為了一件舊事？”了痕方丈仿佛知道了冥夜心中所想，笑吟吟盯著他。

冥夜點了點頭：“是的。方丈知道我想要說的是哪一件事？”

“想必是關於你母親的事吧？十餘年前你與你母親最後一次來林山寺的時候，我已為你母親蔔了一卦，雖不是吉利的卦象，但不是兇象，至少最後的結果是好的。”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找到我母親，我不知道她的生死！我愧對她，作為人子，我連母親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冥夜的眼中落下淚來。

“你母親有她的苦衷，你不必刻意尋找，安心去做你的事情，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一切有為法，當做如是觀。天色不早了，施主還是請回吧。”了痕方丈說著進了寺內。

冥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下山，忽然又想起什麽，轉身往寺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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