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大廳聚滿了排隊的人，簡兆文當然感覺得到身邊的女孩都在看他們。說來有趣，年輕女孩都在悄悄看他，就像看到了有生之年戀愛最美好的可能；而懂得男女之事的女人玩著手機，黑眼仁都在鄭擇演身上，仿佛開了竅後的感官都變成了最能識別荷爾蒙的雷達。

簡兆文的房子除了閣樓，一樓的兩個客廳已經正式被電腦占領。四臺電腦主機和六個顯示器擺在兩邊的桌子上，靠裏的客廳用來做研發寫算法，外側的客廳電腦用來做產品和接業務。看著運營發來的周報，簡兆文覺得自己的能力已經配不上用戶數了。他沒想到人們對社交的需求這麽強烈，自己能在短時間聚集到五位數的用戶。而就算黑白兩面登錄非常新穎，用戶模型做得再好，匹配算法非常精準，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產品很一般，界面過於簡單，沒有更高階的產品經理來給產品升級，以及沒有更多的錢買服務器帶寬打廣告，用戶數不夠多，他想實現的功能就遲遲不能實現，這樣下去，晝夜撐幾年都是小而美的app，很快就會被用戶忘記。

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做，設計可以外包，運營談得差不多，眼下最重要的是一個高階的產品經理。他給剛到上海時認識的一個朋友打了電話，對方在上海做直播公司，拿到天使輪後靠人格魅力簽了業內當紅的主播，風頭正勁。兩個人沒有什麽深厚交情，但也是同道中人，給簡兆文推薦了三個人名。簡兆文去網上搜了搜，第一個是穩紮穩打做到高階的產品經理，老牌公司轉型，沒什麽驚喜但不會出錯，和簡兆文組在一起會很強；第二個是社交圈內的新秀，小他五歲但腦子聰明，非常受年輕人歡迎；最後一個是早有耳聞的產品屆名媛，高階產品經理，做過三款app業內口碑都極好，重要的是為人低調，深居簡出，難找。

簡兆文當然知道，拉人入夥，沒有至深的了解早晚會解體。但總是要試試才知道，畢竟自己也做到第三款app，晝夜立意沒那麽差。不就是找合夥人，表明來意就是了，沒必要開口就說自己在做偉大的事業，太崇高的目的沒法產生切實的動力。千辛萬苦找到第一個產品經理，簡兆文被他撲面而來的鄉鎮企業家氣質炸得體無完膚，格子襯衫和卡其色褲子，頭發也沒洗。開口的思路算是非常清晰，但是太過老實，看起來也不像戀愛經驗豐富，做社交這塊心智未開；第二個是踩著平衡車來的，戴了個黑色口罩，雙眼皮還沒消腫，想法非常另類，聽起來也是個渣男界橫空出世的戰鬥機，簡兆文總覺得他做產品經理像是玩票，總有一天會去娛樂圈，並且混得還不錯。一來二去，他心中的人選只剩下雷正。

雷正那幾款產品他都是忠實用戶，也早早聽過一點名聲。據說他極其重感情，有個交往很久的對象，而前兩年套現之後出國去讀碩士，最近剛回到國內。輾轉了幾個人拿到了雷正的微信，約好了在咖啡廳見面。咖啡已經喝到吐的簡兆文開車去了紹興路，轉了半個小時找停車位，最後只搶到路邊，停車用力過猛刮了門，奧迪當場送出一血。下車時簡兆文隱隱地想，今天應該不是個聊創業的好日子。

咖啡店是個優雅的二層小樓，裝潢覆古又被幾棵大梧桐樹掩映，樹影暧昧；咖啡店裏無人喧嘩，放著輕柔的爵士樂，就連嗅進鼻子的空氣都是摩登氣息。雷正穿著一件無領白襯衫，外面一件卡其色馬甲收緊身材，頭頂戴了棕色覆古八角帽，異常幹凈睿智，簡兆文又做回視覺動物，觀感舒適，第一眼就相中了雷正。雷正黑框眼鏡下藏了一部分狡黠，站起身和簡兆文握手：“幸會。”

第一印象太好了，簡兆文有一種被掰彎的錯覺。看菜單的功夫雷正不慌不忙地說，這家咖啡廳是我合夥的，隨便點；不用擔心難喝，豆子是我親自選的，出去聊這麽多次，咖啡都很難喝吧。

“嫁給我”在心頭呼之欲出，簡兆文壓著自己對雷正的好感，用力清了清嗓子：“晝夜看完感覺怎麽樣？”

“你覺得我會說好聽的話還是不好聽的？”

“實話就行。”

“立意不錯，產品結構一塌糊塗。沒有清晰的盈利思路，半年都撐不了。”

簡兆文像是被人拎著鑼在耳邊鑿了幾下，腦子都昏了：“你說什麽？”

“我說你們產品經理太差了，算法也不行，基本都被浪費了。誰做的算法？”

“我。”

“產品誰做的？”

“我。”

“設計呢？”

“……外包的。”

“哦，難怪呢，交互看著勉強還行。”

媽了個X。簡兆文氣得想當場就走，咖啡到了面前總不能浪費，他猛地喝了一口咖啡正準備反駁，味道馨香濃郁，他喝了第二口，臟話悉數順了下去。雷正也不說話，只繼續翻著晝夜：“用戶是好用戶，立意也是好立意，可惜了。”

“願不願意和我合夥？”

“不願意。”

“給我個理由。”

“要做的太多了，基本要從頭推翻。接受這種有挑戰的東西太耗精力了，我剛回上海，想休息一陣子。”

“別扯謊了。真的要休息就不會同意約我，晝夜從零到現在全都是我一手設計的，產品我懂得不多，你盡管嘲笑，算法都是我用代碼敲出來的，除了審核色情圖片機制我用了開源，剩下的基本都是我個人建模。你可以說產品不好，但是不能說算法不行。”

“我又沒說沒辦法救，你生氣什麽。”雷正笑了，擡手給簡兆文送了一塊紅絲絨蛋糕：“我是叫你不要急，車沒裝好就上賽道，容易翻車。”

這話簡直像是喻之美說出來的。心平氣和地和雷正聊了半小時市面上的社交，簡兆文越發感受到雷正的深奧，語氣幾乎非他不娶：“我認定你和我一起做晝夜，你也盡管相信我，市面上不會有更精準的匹配算法了，除非用一個團隊和AI來和我制衡。”

“這麽肯定？”

“和你不說虛的。”

“我問你，為什麽不找人融天使輪？”

“不想被稀釋。稀釋得越多話語權越少。”

“那我呢？合夥了也是要對半開的。”

“完全沒問題。我看你順眼。”

雷正笑了，從包裏摸出一只鋼筆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麽：“知道了，麻煩你先回，後面我想好再聯系你。”

業界對雷正有不少評價，在知乎和職場app的匿名區也能搜索到雷正的名字，網傳他極其重感情，和他合作的人都會字裏行間表露出一些愛意，但鮮少有人知道他的私生活，只覺得他雖然工作能力卓群，卻情路一直曲折，仿佛這也是他對社交軟件更敏感的原因。最近一段時間，有不少app請他出山，卻都沒有得到正面的答覆。和雷正見面的短短一小時雖然幾度心肌梗塞，簡兆文卻還算愉快，只要能請得動雷正，他並不在乎過程。等紅燈在手機查閱雷正時被後面的車閃了幾下，簡兆文突然覺得車子踩起來動力不足，在同一條車道還被一輛紅標本田超了過去。簡兆文追了三個信號燈都沒看見對方車屁股，心裏極度燥郁。他只能暗暗安慰自己，車子受了傷還被碾壓，是能夠撬得動雷正的好預兆。

而接連半個月，簡兆文都沒有收到雷正的消息。

春天一到，喻之美周末的第一要務變成了帶嚕嚕例行檢查。周末的寵物醫院也需要預約，喻之美拎著貓包坐在候診廳，簡兆文把一罐冰可樂貼在喻之美臉上，並排坐著看別的籠子裏的貓，還看著別人的貓好奇：“哎呀，你看那只貓好親人，嚕嚕為什麽不粘我。要不我來再養一只吧，還可以和嚕嚕一起作伴。”

“簡兆文，你這話說的很奇怪，我們住在隔壁又不是住在一起，怎麽作伴？”

“要不我們把陽臺封起來打通，中間隔一道門，就可以經常串門了。”

“不然直接把三樓封起來，變成一家人算了——你想得美。”

“我去隔壁買份三明治，你等我。”

等了一個小時快排進診室，突然有人怕了拍她的肩膀：“喻之美？”

回過頭是個戴金絲眼鏡的高個兒男人，他背著個貓包，友善地伸出手來：“我是鄭擇演。以前和張堯同一個班的。還記得我嗎？”

能在現實生活中聽到前男友的名字，還是在上海，喻之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鄭擇演之前和張堯同一個籃球社團的，長得特別像《灌籃高手》的花形透，但是很瘦，一副不太健康的樣子。現在這個壯了不少，還蓄了一點點胡子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挺拔又自信，胸肌快從線衫裏脹出來，的確怎麽看都認不出。喻之美只好一邊聊一邊在記憶裏對號：“你也帶貓來看病？”

“例行體檢。”鄭擇演包裏有一只不怕人的銀漸層，想透過氣孔伸爪子。對比在貓包裏睡覺的嚕嚕，看起來非常活潑。他主動問：你住在這附近？”

“對，一個人住在詠華裏的新式弄堂。”喻之美故意把“一個人”咬得很清晰，聰明的人自然會懂，鄭擇演眉毛微微一皺，只笑著回答：“很巧，我住在旁邊的蒙自路的公寓。”

喻之美當然知道，就在自己公司附近，月租均價兩萬多，小區還有會所和游泳館，闊氣。簡兆文捏著三明治進來，護士在喊嚕嚕的名字，鄭擇演拉住喻之美：“我們留個聯系方式？住得這麽近，以後多聯系。”

“你的名字怎麽寫來著？”

“鄭擇演，選擇的擇，表演的演。”

掏出手機的喻之美其實有點猶豫，大學的同學她並不是很想回憶，尤其是張堯的名字。簡兆文站在身邊盯著自己又盯著鄭擇演，讓喻之美更加不安，走了一個竇羽來了一個鄭擇演，哪怕她和鄭擇演並不認識，光是冒出來就像要擾亂自己的生活。交換信息的功夫簡兆文主動伸出手：“你好，我叫簡兆文，喻之美的鄰居，都是朋友，微信一起加，聚會也一起叫上我。”

等背著嚕嚕往裏走時，簡兆文沒好氣地冒了一句：“鄭擇演，多麽用力過猛的名字，看那撐滿衣服的肌肉，配著名字長的吧？”

寵物醫院大廳聚滿了排隊的人，簡兆文當然感覺得到身邊的女孩都在看他們。說來有趣，年輕女孩都在悄悄看他，就像看到了有生之年戀愛最美好的可能；而懂得男女之事的女人玩著手機，黑眼仁都在鄭擇演身上，仿佛開了竅後的感官都變成了最能識別荷爾蒙的雷達。

PS：雖然遲到了，但是依舊每天更新，偶爾會晚一點但是不會超過十二點~昨天有朋友幫忙打了五星，非常感動，謝謝大家！

第四賽段終於寫到了情色小說部分，希望大家對葷段子多多包涵，喜歡《啟齒》的話依舊歡迎大家加書架，投推薦票，今天也等大家來聊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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