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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卷書也不能形容一二的恥辱。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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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王西路軍的名義征戰數月,漢軍有勝有負,攻下的城池不在少數,卻都不是什麽要緊之地,看著宛城這塊肥肉就在眼前卻吃不到嘴裏,眾將士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

“要我說,幹脆繞過宛城直取關中!”樊噲是受夠這地方的鳥氣了,既然打不下來,那就繞開它。

周勃讚同地點點頭。

蕭何連連搖頭,“宛城對漢軍至關重要,若不能趁楚軍陷於巨鹿拿下宛城,必定錯失良機。”

“唉,都怪我,當初攻打南陽之際,軍師就提醒我要防範殷超退守宛城,我也沒太註意,沒想到真讓他給逃了!”盧綰後悔不已,當初張良提議時,他見沛公不以為意,陣前又有樊噲、周勃為將,就沒怎麽把張良的話放在心上,隨意派了一隊小兵攔截南陽郡守殷超,才會釀成今日的局面。

聽了盧綰的話,劉季略尷尬的背過身,蕭何體會其中深意,趕緊岔開話題,“哎,沛公,軍師怎麽沒來?”

劉季隨口反問,“不是你小子負責去請子房麽?人不來,你問我?”

“……”蕭何無法反駁,明明是主公你自己說,要親自去請軍師的,還說隨便看看他的傷。

盧綰郁悶地接話,“軍師在照顧他媳婦兒。”

“軍師夫人還需要照顧?!”樊噲對軍師夫人扛著奄奄一息的張良的畫面,可是畢生難忘。

“你們都還不知道?”盧綰挪了挪,尤為不解的細細講述……

“啥?!”幾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劉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你怎麽不早說!”

盧綰一臉茫然,不禁以為自己犯了什麽錯,“我怎麽知道沛公您不知道,再說了,是,是軍師要求打的。”

“他讓你打你就打啊?老子不是說過,軍師夫人不能動嗎?!”

盧綰好委屈,“可軍師說,我要是不打,也是有違軍法……再說了,都已經打了……”

“……”什麽?!欽原居然沒翻天!

盧綰戳了戳劉季,哆嗦道,“沛,沛公?”

“啊哈哈哈哈……”一陣故作輕松的幹笑,“沒事兒沒事兒,軍師執法不避親,我心甚慰,哎呀,這一高興啊,尿意盎然,我去趟茅房~”

抹去眼角的淚花,樊噲想起自己的媳婦兒感慨萬千,“嘖嘖~果然天下夫妻都是這樣相處的~”

“嗯”幾人點頭。

戚氏滅門,劉季對外宣稱是亂兵所為,為自己未能及時施以援手,感到十分痛心;並褒獎張良不計前嫌,與其妻身陷險境,救出了戚瑩,以致雙雙受傷;且因呂雉與軍中數人為軍師夫人作證,先前殺人一事,乃是戚瑩的奶娘挑釁在先,軍師夫人被逼無奈方才出手。

此外,戚瑩主仆對呂雉確有不敬之罪,軍師夫人也是一時氣氛,才會出手教訓,繼而失了分寸。

故,軍師夫人有違軍法,卻在情理之中,罪不至死。

然,軍法出自張良之手,沛公欽定頒布,公正嚴明,違者必懲。

因此,依軍法,軍師夫人被判六十軍棍。

看著小姑娘們哭哭啼啼的從帳裏跑出來,張良就知道欽原並不領情。

“廢話就別說了”知道是張良來了,我輕輕側過身,不屑地打量,“切~”

一個‘切’字包含了欽原對張良身體素質的無情奚落,一人做事一人當的貫徹落實,自願挨打後的沈著冷靜。

“你收買了那個兵?”

“談不上收買,只不過之前幫他追了姑娘,他打的時候稍微手下留情罷了”小夥子娶到了張良的迷妹之一,下手的時候很有分寸,虛一棍實一棍,看起來打殘了我,實則將養幾日也就行了。

“這頓軍棍,我本計劃自己領受”張良說完,欽原的表情更輕視了。

哼~

就你?垃圾~

帥氣的翻個身坐起來,“……”咦呀,屁股疼得一陣抽氣,要緊牙關微笑之,高傲冷艷的反派氣質不能丟,“你是覺得依照我多年養成的習性定不會甘心受罰?”

“……”欽原現在的想法,張良真猜不透了。

嘶~

這放水的六十軍棍也不是好受的,趕緊認慫地倚在高枕上,“我脾氣不好,不代表我腦子不好,要達到目的,手段和忍耐都是必要的,你要穩定軍心、維護法紀,我要消除不良影響、繼續留在漢軍,人前的公平就需做足,這頓軍棍的確該罰。”

“喝”張良低笑,到底沒有算準欽原的心性,看來想借傷勢過重推脫漢軍的戰略決策,讓欽原動用羅網的力量拿下宛城是行不通了,“好,七日之內,漢軍必定收服宛城,到時”

“漢軍入駐宛城之日,便是你們師兄弟相見之時”小樣兒~就知道你使的是連環計,幸好我覺悟夠高,自己去領了這頓軍棍。

剛與張良談妥,劉季遣來探望我傷勢的呂雉就到了帳外,趕緊裝腔作勢、傷心欲絕地罵走張良,做出一副再也不原諒他的樣子,拿起書簡亂砸,“滾,你滾!”

張良也十分配合退出帳內,淩亂的發絲讓他稍顯狼狽,看到呂雉後那躲閃心虛的眼神拿捏的恰到好處。

“子房見過呂夫人”三分無奈,七分愧疚,一視同仁又心疼妻子的軍師形象信手拈來。

呂雉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先去察看欽原的傷勢……

拗不過呂雉非要幫忙的好意,加之被她好言勸慰後的我,側躺在床上,手撐著腦袋,面上萬分難過,內心幸災樂禍的目送她去‘教育’張良……

安撫好欽原,呂雉出去就把張良拉到一邊,“我已按照軍師說的,尋了數人去沛公面前為子文求情,沛公也沒有降罪子文,軍師又何必多此一舉?”

看著沈默不語的張良,呂雉憐憫欽原之餘,又有些憤憤不平,“我聽沛公說,子文前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因而性子有些怪異,你這做夫君的,以前沒有照顧好她也就算了,怎麽現在也不知道多讓讓她?”

“子文畢竟殺了人,子房也……”

“有錯當罰,罰當其罪,軍師難道不知矯枉過正的道理?還是說你在計較子文傷了你的面子?”

欽原何止傷面子這麽簡單,“自然不是。”

“那軍師便好好照顧子文……”

“……”張良默默點頭作揖,只得老老實實聽著呂雉長姐般的教誨。

呂雉出身望族,又主持一家老小生計多年,學識雖遠不如張良,說話卻也是在理的,“常言道,剛柔並濟,軍師執法嚴厲是好事,可凡事也要有個度,你看你把子文打成什麽樣了?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的心裏在想什麽!”說到尾處,呂雉竟真的有些生氣了。

“子房知錯了,以後定會好好待她”沛公此舉,害我不淺。

“這樣最好,你可別以為子文在這裏沒什麽親人,就隨意欺辱她,她要是再受了委屈,我可是要為她做主的”呂嬃(xu)要是被樊噲這樣欺負,她這做姐姐的定不會善罷甘休。

……

再三保證,送走呂雉,張良無奈到心累,欽原的哄騙手段,令人折服。

殘垣斷瓦傳遞悲歌,地獄之花孕育而生,從土到天,從兵到將,殺戮滋養著每一個人的靈魂,在絕境中尋找生機,毫不停歇的相互撕咬,直到其中一方完全死去。

當七海蛟龍甲上的血色蓋過紅日的光芒,楚軍的旗幟終於在巨鹿的每一處制高點迎風飄揚,號角聲穿過大地與天空,直擊每一個作壁上觀的人。

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中,各路聯軍方知發生了什麽。

楚軍九戰九勝,無往不利;項羽三日不眠,斬盡敵首。

曾經不可一世,號稱踏平天下,拒胡族千裏之外的秦軍被殺得丟盔卸甲。

慌忙中,諸侯聯軍趕緊出兵,以拒章邯重奪巨鹿。

蘇角戰死,涉間***,王離成囚,章邯與司馬欣敗退撤兵,這一戰,楚軍贏得驚世駭俗,項羽打的舉世無雙。

列兵於城門兩側,看著青年與他的大將們踏屍而來,青年的一雙眼睛威嚴懾人,諸侯聯軍無不膽寒戰栗,莫敢仰視。

範增於後杵杖緩緩而行,與各路將軍示好的笑意背後,是盤算敵友的深謀遠慮,至此之後,項王乃實至名歸的聯軍上將。

楚軍也被推到了墻角,永不能敗。

巨鹿之戰,項羽名震天下,現駐紮彰水以南,與章邯大軍相持不戰,暫做休整。

劉季聞訊,唯恐等項羽騰出手來,漢軍將一無所獲,立即召集左司馬曹無傷與軍中幾位將領商議對策,時逢張良與蕭何均不在軍中,樊噲領兵清理淯水一帶的散兵游勇,被幾位戰將言語所動,劉季心生棄宛之意。

“主公,項羽已拿下巨鹿,諸侯聯軍盡皆臣服,數十萬兵馬在手,收服章邯只是遲早的事,等他入主關中,只怕……就不是稱王那麽簡單了。”

“……”張良臨行前,一再囑咐不能放棄宛城,其中厲害,劉季當然明白,可張良去了幾天都沒消息,蕭何又因公務不在軍中,再這麽下去,不止宛城這塊肥肉吃不到,反會失了關中。

不經意間掃到進來斟酒的侍女,劉季順口吩咐道,“你去請軍師夫人過來。”

“是”侍女輕聲應承,後退出帳,步履間有幾絲沈穩的味道。

跪地請戰,曹無傷滿面危難,“主公,機不可失啊!”

“可軍師再三交代……”與氣勢如虹的楚軍不同,漢軍的作戰方式更像是一種撿便宜的打法,一路避實就虛,跟在義軍之後收拾殘局、擴充兵馬,此次奉懷王之命領軍西征,楚軍本就不滿,若寸功未建,只怕項羽更有理由打壓漢軍。

見劉季有所動搖,曹無傷繼續鼓動,“軍師的確足智多謀,可巨鹿戰事始料未及,誰能想到那黃毛小子區區幾萬兵馬竟贏了駐守邊域多年的長城軍?!如今局面,沛公再不當機立斷,可就遲了!”

深析麾下,盧綰、樊噲打架倒是好手,這種大事壓根指望不上,周勃尚有不足,酈食其過於迂腐,曹無傷雖有搶功之嫌,所言卻正合自己心意……

戰甲一換,腰攜佩劍,正欲出帳領兵點將,去請欽原的侍女回來了。

“軍師夫人呢?”理理衣領,這侍女去了這麽久,看來欽原是不肯出手了。

侍女躬身俯首,“回沛公,軍師夫人不在帳中。”

“不在帳中?那你去這麽久!”劉季想踹人。

屈膝拜下,侍女緩緩道來,“只因四處尋找也不見軍師夫人蹤影,一回神方知時辰已遲,自知未能完成主公吩咐,又恐主公怪罪奴婢,三思再三思,方敢前來領罪。”

“……”好個三思再三思,好個聰明不張揚的奴婢,這又是哪家勢力派過來給他做小老婆的?“新來的?擡起頭來~”

劉季很希望能說出這番話的是個絕世大美女,至少也要跟呂雉年輕的時候差不多,沒想到侍女擡頭的一瞬間,還是有點失望,“你叫什麽名字?”確有幾分姿色,可惜美得沒什麽特點。

“奴婢姓薄,因在寅時出生,父親常以‘寅’稱之。”

劉季哈哈大笑,也不急著點兵作戰了,“你父倒是省事,只可憐你一個女兒家,卻叫了個不倫不類的名字。”

薄寅微微頷首,“父親說寅通‘隱’,意在積蓄力量,隱忍待發。”

“……”劉季想笑,卻發現一點也笑不出;想要發怒,又找不到理由;踹人吧,人家好歹是個姑娘。

“進來為我更衣”薄寅剛起身,劉季轉頭就對帳前的執戟郎道,“讓校場上的人都散了吧,從現在開始,我誰都不見”……

放了從盜賊那裏搶來的馬兒,經鹹陽主街,繞至府邸後巷,翻.墻.進去,目之所及,整潔如常。

“什麽時候進自家門,也學會.翻.墻.了?”趙高挽著袖子給院中的樹木澆水,便是欽原近了,也未擡頭,淡若清風的語氣倒像是早料到她會來一樣。

修長的手不再白皙如紙,他整個人的皮膚都帶了淺淺銅色,連著陰戾的氣息也消減了許多,黃黃軟軟的花瓣沾染隨意束起的紅發,狹長的眉目平靜祥和,仿佛外面的兵荒馬亂都與他無關。

我看著他,他便由我看著,澆完水,處理事務,看書煮茶,直到傍晚時涼意揚起,天色暗到辨不清竹簡上的文字。

“夫人到底還要看多久?”雖說沒有什麽要緊事,可讓欽原這樣耗下去,實在吃不消。

垂了垂頭,我也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情,想要回楓葉是占一成,其餘九成就說不清了……

“夫君,我好像還沒有抱過你?”撲過去抱住!

趙高抖了抖,眉頭一皺……撤掉了手上的內力,“嗯……”

枕著發間的桂花香,他怦然加快的心跳轉瞬平覆,這腰上真是一點多餘的肉也沒有,“我兒時聽人說,人有三毒,貪、嗔、癡,貪則永不滿足,嗔生憎惡痛苦,癡讓人愚昧不明。”

“此三毒,人皆有之”沒有這三毒,便不會有羅網,有秦國,有天下。

“如果我也做了與沈趙氏、你幼弟同樣的事,夫君可會因這三毒而恨我殺我?”

驚覺在趙高眼中一閃而過,側了側下巴,卻因為碰到欽原的鬢角,褪下了狠絕,“你是怎麽知道?”

抱緊寒意深深的他,總算把噴嚏忍了下去,“遷往秦宮的六國貴族皆有宗卷記載,以前有人把副本送給了張良。”

這個人自然是看著像神棍,實則就是個神棍的浮光了。

即是這樣,那張良也應該查到星魂的真正死因了,所以……忍著皮膚上被花粉刺激的瘙癢,手掌慢慢附上欽原的肩背,攬緊,“若我因蒼龍七宿,命你不得修改命格,你可會因這三毒而恨我殺我?”

“不會”相問,便是答案,蒼龍七宿是他不可動搖的底線。

我若殺他害他,他必定不會手下留情。

放開欽原,看她的樣子,應是為試探的結果松了一口氣,“至於章邯,我不希望再在秦國的朝堂上見到他的身影。”

“……”真不懂你,章邯不在了,大秦亡得更快,就算解開了蒼龍之謎,又有什麽用?

勾起一抹微笑,轉身將剛剛所寫的書簡全按在欽原懷裏,“得到和用不用,是兩碼事。”

咚!

猶如棒槌敲到頭上……欽原神情呆滯。

你做了這麽多事,不會就是想看看蒼龍七宿是個什麽玩兒意吧?!

“餵餵,這這這……又是什麽?!”等我反應過來,才發現懷裏多了一摞書簡,“趙高,你不能這樣!”我不是來領寒假作業的!

伴著笑意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趁還沒宵禁趕緊走吧,路上不許把書簡扔了。”

“我!”

我並不能怎麽樣……且必須繼續等待。

漢軍拿下宛城

無論你對這個世界多麽絕望,也一定要記得,我在滿懷希望的等你。

宛城土地肥沃、植被蔥蘢,多富紳商賈、名門大戶,是春秋時期楚國滅掉漢水諸國後,問鼎中原的基地,後為秦昭襄王所奪,倚淯水、臨秦嶺、近函谷,是南陽郡治所在。

函谷關內為內史郡,內史郡治乃秦都鹹陽,攻破宛城,窺鹹陽以扼天下,便指日可待。

故此,奪取宛城,等同於將秦國最富饒的兩個郡攥在手中,不僅人財俱全,可踞秦嶺以北的八百裏秦川腹地傲視天下,更能以函谷關拒天下諸侯。

主公與謀士的感情,就像婆婆和媳婦,表面再親厚,也消除不了內心的隔閡,劉季想盡辦法拖延的五天,賭的不是他對張良的信任,張良對他的忠心,而是張良的智謀。

但這一舉動,卻讓漢軍多賠上了上千軍將士的性命,給了沛縣隨他一同起義的老兄弟們重重的一巴掌。

再經一直主張繞過宛城攻打關中的曹無傷刻意煽動,樊噲的心直口快,劉季心裏越來越不爽,甚至縱容軍中流傳‘張良意在覆韓’的謠言。

於是乎,在殷超的諜報中,便有了‘漢軍久攻宛城不下,士卒死傷慘重、糧草不濟,張良二心’等等言論。

總之,漢軍百般無奈的撤退了。

張良是何許人也?既已擇主,怎會棄之?

殷超極度不信,又派出十多個探子,多方打探,甚至以重金賄賂曹無傷與漢軍多名家眷,所得結果都是一樣。

召集門客商議,有說張良自持身份學識不願再與劉季那群泥腿子為伍的;有認為劉季麾下無帥才,恐項羽先入關中,才逼不得已拔營起寨,與張良是不是背漢無關的;有覺得劉季暗遣張良深入楚軍,準備趁項羽疲憊之際,裏應外合,攻其不備的……

“在下認為,張良何去,漢軍何去並不重要”角落裏的儒衫青年緩緩而道,引得一陣側目。

跟隨殷超多年的門客當即指責青年,“哪裏來的豎子?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殷超擡手壓住場子,這個青年是前些日子和城裏的小夥子一起來投奔他的,只不過他見青年書生氣太重,覺得沒用,隨意安置了,“先生此言何意?”

“郡守為國盡忠,拼死守城,在下敬佩,可郡守可曾想過,如今的秦國已失過半天下,朝內君主昏庸、奸佞當道,朝外法紀崩潰、敵軍林立,就算此次勝了劉季又如何?”弦外之音就是宛城遲早要失守的。

“你這是妖言惑眾,動搖軍心!”某位老者。

青年一掃在座各位,施施然一禮,“諸位也都是這樣想的?”上座的殷超臉色頓時鐵青,門客謀士面面相覷,不敢表態。

“呵”輕慢一笑,青年拂袖而去。

“先生留步!”當權者對讀書人既尊重又抵觸,殷超雖不喜歡青年,卻也聽出了他話裏的道理,依禮遣散他人,“還請諸位先去休息。”

待其他人都走光了,殷超一改前態,請青年一同落坐,道歉,“超愚昧,先前對先生多有怠慢,還請先生原諒。”

“無妨,只是眼下局勢,郡守作何打算?”

審視著青年,這般直言不諱,倒讓殷超覺得反常,此人莫不是……

洞悉殷超所慮,青年據實相問,“陳恢不過一介落魄儒生,郡守有何懼?”

這麽一說,殷超想起來,他的確派人查過陳恢一行人,且就是因為查實此儒生連生計都成問題,才心存偏見,“先生言之有理,只是宛城數萬軍民安危,皆系於我一人,究竟如何,還請先生賜教。”

“既然舍生不能取義,不妨存命以博大利”目光如炬,暗藏狡黠。

殷超茅塞頓開,激動追問,“何為大利?!”

“追隨明主,保境安民”

殷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悟出眼前之人想要他悟出的道理,既然宛城遲早是要失守的,倒不如趁早選擇失給一個不會為宛城軍民帶來太大災禍的人。

……

次日清晨,原本已經遠去六十裏的漢軍將宛城圍的水洩不通。

郡守殷超見圍城之下全是漢軍,無法自救,又求救無援,意欲自殺報國,被門客陳恢及時勸阻。

屆時,陳恢孤身深入漢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服劉季接受殷超的舉城投降,並由殷超繼續堅守宛城。

而後,劉季信守承諾,休兵作罷,並封殷超為殷侯,陳恢為千戶。

斷水曾說摒棄五感,就是要對周圍的事物達到極致的熟悉,熟悉到你每一次出招,連對方頭發絲的走向都能條件反射的判斷攻擊。

殺手的生涯教會我太多技能,即便未能達到斷水的境界,夜間驅車疾馳,也沒有受到太多影響,倒是馬車裏那一直未能松懈的氣息,顯得有些謹慎過頭了。

“請停一下。”

順道拐進一條岔路,“馭~”

“師弟……”夜色正深,讓顏路一人留在車內,伏念很是擔憂,特別是顏路和欽原獨處的時候。

“無妨”世事滄桑多變,顏路卻是經年未改的儒雅溫和。

伏念猶豫地看了看我,而後氣息在夜色裏越來越遠……

沒了武功,事兒倒是挺多的,解個手都跑那麽遠。

“欽原”正在河邊吹冷風,顏路摸黑來到身邊,正要提醒他再走一步就要掉河裏了,他卻及時停住。

“看來先生這些年習慣了不少東西”即使眼神一片空洞,顏路也溫柔得讓人卸下戒備,但若覺得他懦弱可欺就大錯特錯了。

“不能改變和抗拒,自然要學著習慣,不過這麽久沒見到閣下,不知?”

一撩衣擺,流氓式地坐在石頭上,“放心,不是想幹掉你們,哪怕是為了你們的辛苦~”

“嗬,教書育人本就是在下與師兄所長,何來辛苦,只不過那些學生實在是……”縱使顏路脾氣再好,也有一種想打死他們的沖動。

“……”氣氛突然安靜。

猶記得昨天我接走伏念顏路的時候,被鬼翎罰到那裏學習文化知識的殺手,歡呼雀躍到痛哭流涕,“額……咳,那個,嗯……只有不會教的老師,沒有教不會的學生,二位先生境界未到罷了!”

“……”顏路死寂的雙眼眨了眨,居然無法反駁,“的確,不過……他們恐怕不願意再見到我和師兄了。”

這種文學垃圾被強制讀書寫字的感覺,我深有體會,且被激起了強烈的同情心,“文化水平,額……畢竟不是我們必修的嘛~”

要知道,以龍修為首,一直和我十分不對盤的傳信部,在知道我是去解放他們的時候,差點沒跪下來叫爺爺~

“然而那位年輕人,應該不會輕易放過他們”顏路至今沒有忘記,某個殺手自殺在了默寫論語的課堂上。

鬼翎的確夠狠,什麽下毒涉及到《神農本草經》,捅人涉及到《黃帝內經》,輕功追蹤涉及到地域風貌、星像辯位,只能動口不動手涉及到《孟子》《孔子》《莊子》《春秋》等等,刀快不快涉及到《考工記》,深入敵後涉及到風俗習慣,收斂氣息涉及到《道德經》,騙人感情、撩撥春心涉及到《詩經》,裝神弄鬼、愚昧他人涉及到《楚辭》……

總之,殺手也是需要知識的,他並沒有公報私仇,為難傳信部。

呸!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跟無良的羅網頭子學的!

“伏大先生回來了,顏二先生請上車”再這麽說下去,等鬼翎追上來,就是我到趙高面前去痛哭流涕了。

當記憶裏的缺憾被找回來的時候,無論要花多少時間去修補,你一定高興的手足無措。

見到張良的那一刻,我真想把他的發帶扯下來,在他脖子上打個蝴蝶結。

這穿的,比成親還要隆重正式一萬倍,還有這緊張到無處安放手腳,居然破天荒地問我自己今天的樣子精不精神,感情是去嫁人啊,“把自己送了……你自己進去吧。”

張良慢慢進屋,站在伏念身後……

“子路有些身體不適,可否緩一緩再走?”顏路武功雖在,可先前被囚五年有餘,近年來養在羅網,身體固然恢覆不少,但到底在別人的地盤,要像以前在小聖賢莊那樣隨心所欲的修習武藝,是不可能的。

極力遏制住全身的顫抖,掌門師兄竟……伏念的滿頭白發刺得張良雙眼發紅,他甚至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這與七八十歲老者無異的聲音……

伏念很清楚欽原對他們並無善意,此刻,只希望欽原能讓他把藥給顏路餵完,“閣下既然不反對,那請便吧。”

“師兄”一聲帶著哽咽的師兄,叫出張良所有的軟弱。

伏念一震,湯藥撒出一半,緩緩轉過身來,“……”

“師兄,子房來遲了”撲通一聲跪下,所有的理智,也抵不過這一刻的愧疚委屈、心疼感動……

伏念久久的沈默著,最後輕嘆一口氣,將碗放在一邊,擡手撫在張良頭上,“癡兒……”

壓抑多年的情緒,終在掌門師兄撫著自己頭的瞬間,一塌糊塗的傾洩出來,這些年的無可奈何,不得不舍,違背本心卻利於大局的抉擇和心結,要沛公時時刻刻在軍民面前裝出的假仁假義,統統埋在伏念懷中放聲哭出……

一腿屈膝地倚著樹幹,無法準確凝聚的內力,卻能渙散的縈繞在掌中,“雖然每一個字都練得極其艱難,但還是有用的對不對?”隨著不斷加強的內力,章邯寄來的皮卷在欽原手中無限繃直……直到化作碎屑,像蒲公英一樣隨風飄散。

抖抖汗水浸濕的衣服,雖然還是很不甘願,但,是時候回去練字了,順便……給章邯寫封信,扮個揭露事實的好人~

“二師兄……”

看著昏睡中痛苦萬分的顏路,張良害怕地牽著他的手,就像那年顏路牽著自己走過雅致小居,去到竹蘭屋舍,“阿良以後就住在這裏,明天早點去上課,別再惹大師兄生氣了~”

那時的他比少時的天明還要調皮搗蛋,拽著顏路的袖子,不依不饒,“那要怎樣才能不惹小老頭生氣嘛~”

顏路笑意盈盈地摸了摸他的頭,指著屋前的一片嫩芽,“等你成為像君子蘭一樣的人,就不會再惹師兄生氣了”……

君子當品性高潔,蘭草須寧彎不折,唯有如此,方可兼濟天下。

“是……子房?”恍惚間,感覺到手上的溫度,顏路以為自己尚在夢中。

對上顏路眼睛的霎時間,張良驚懼地盯著伏念。

伏念卻是一貫的穩重冷靜,“起初還能看見點影子,從去年開始,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心如刀絞的痛感,讓張良的眼神變得冰寒徹骨,呵,羅網……

張良見過顏路伏念一面之後,果然賴皮了,到了第二天還賴著不走,像對孩子一樣,問他兩個師兄要不要這,要不要那,話嘮到聽說店小二都想勒死他。

以至於第四日的三更半夜,顏路瞞著他們摸黑過來找我的時候,路上摔了一跤,頭都磕破了。

“咳,我想店小二不是故意把油倒在地上的”還不是你寶貝師弟說油肉太油了,非得讓人家把油榨出來?氣得店裏的廚師差點當場把一整塊油肉甩在張良臉上~

“有勞了”配合的讓欽原處理傷口,自然的態度沒有一點拘泥。

對待這麽溫柔的顏路,欽原的動作也溫柔了很多,“藥吃完了?”要不然顏路不會疼成那樣。

“出門的時候忘帶了”顏路說的輕巧,卻不知道他前兩天發病的時候,把張良伏念心疼到茶飯不思。

欽原的動作一頓,繼而擦去顏路臉上的汙垢,“配這藥並不會耽擱太久,顏先生應該與我說的。”

“嗬”顏路輕輕一笑,“剛想給你說的時候,你回去撿丟掉的書簡了,後來覺得麻煩,也想……早點見到子房。”

看吧,能做黑毛狐貍師兄的,會是一般人?猴精猴精的,這都料到了~

“算上這次,閣下七年間只出現過三次,於我們而言,只有子房這麽一個親人,你一直留著我與師兄的性命,又趁那位年輕人不在‘文豪塑造館’的時候帶我們出來,也只能是因某些事答應了子房的條件。”

這便是說話的藝術了,輕描淡寫的理清了事實,旁敲側擊地說明我的冷血殘暴、唯利是圖~

“你們還活著,只是因為顏先生足夠聰明”這些年的按耐安分,當年親口告知趙高齊國部分的蒼龍秘密,從不練功,不提任何有難度的要求,在張良差點失去理智時的‘坐忘心法,原道如故’,都聰明之極,不著痕跡。

“如果沒有閣下,我和師兄在羅網的日子不會那麽好過”顏路當年都以為伏念活不下來了,沒想到羅網硬是保住了伏念的性命,倒是他這武功尚在的,一旦不按時服藥,就會因眼睛落下的病根疼得不省人事。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我這人最喜歡填坑了,“當年沒送完的大禮,自然是要繼續送的,既然是大禮,當然要保證禮物的質量。”

“那,顏路來送如何?”

顏路直勾勾對著我的方向,死寂的眼神仿佛清澈見底,心境澄明到遠勝光芒萬丈。

“要換什麽?”顏路不是來送溫暖的。

顏路鄭重地站起來,“換你停手,只有你停手,子房才有可能停手。”

“不換”我若停手,那跟改命有什麽區別?

聽欽原的語氣明顯強硬了起來,顏路退而求其次,“那……請送我與師兄回羅網吧。”

“呵”冷笑之,拉著顏路的袖子送他回去,“你的師弟,怕是已經準備動手了。”

算計·信任

比無能為力還要可怕的是,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底線。

“看來,你對自己很有信心”與伏念顏路相見的第七天,張良總算有空搭理欽原了,盡管是在顏路的執意要求下。

甩甩酸疼的手,瀝了瀝筆尖上的墨,臨摹的進度……依然垃圾。

“你不是更有?”心知肚明的事沒必要揭穿吧。

張良憑欄望去,顏路伏念正在院子裏談心,實則時不時地觀察著二樓的情況。

那個他做什麽都會支持的二師兄,這一次似乎想站在他的對立面,尤其是在猜出自己的計劃之後。

“欽原,我們下一局。”

停筆擡眸,看著張良一副至死方休的樣子,我忽然想起來,多年前被荀夫強行下棋的場景。

“既要對弈,不妨由我與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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