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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卷書也不能形容一二的恥辱。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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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鬼翎,一進院子,就看見張良隨欽原進了屋子,“他怎麽會來這裏?!”

“你怎麽會來這裏?!”聽見鬼翎的聲音,欽原猛地回頭說。

欽原瞪著鬼翎,鬼翎指著張良。

張良頓了頓,一掃屋內幾人皆是茫然驚訝的神情,當即退到一旁,讓鬼翎趕緊進屋,帶上門栓,“從此刻開始你們必須聽我指揮!”

說完當即扯住欽原的衣領,手上的青筋暴起,淩厲地指著屋裏的其他人,“如果我能保住你們其中兩人,你是否能將兩位師兄還給我?!”

“好!”

……

三兩下,張良就指揮著鬼翎、雙生子、獨臂驚鯢以及剛才抓著他飛得天旋地轉的欽原,協助自己布好了幾個陣法。

鬼翎坐在房頂上無奈地擦著自己的兵器,悄無聲息地的夜裏,居然風聲都停住了,“黃梅時節的夜裏,竟然一點蛙聲都聽不到,看樣子,大人真是一點都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啊~”

滅魂和欽原被張良安排在屋子背側守陣,既是有意敲打欽原,也是順了滅魂的心意。

“抱歉”滅魂沒有料到,因為驚鯢,弄出這麽多麻煩。

欽原的話聽起來,頗有埋怨之意,“我現在向他投降的機會都沒了,道歉有用?這回可好了,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談什麽蒼龍七宿~”

“這不正好?怎麽樣,要不要離開羅網,重新生活?”欽原若是真生氣,便不會這樣‘計較’。

“我……不知道……”本就兵器,何談生活。

滅魂也不催促,“那你好好兒聽著,我給你說說魏國的故事……”

如果趙高一直當我是一柄兵器,利用我排除所有障礙,讓我尋找蒼龍七宿之謎;借星魂浮光之間的矛盾除掉了他們二人,以防我命格生變;有另一個我並不知道的身份等等,這些都無所謂,都可以不在意,身在亂世之中,能仗劍生存便已足夠。

他從不在我面前使用陰陽術,也沒跟我談過蒼龍七宿到底是什麽玩意,若說他覺得沒有必要和我談,那沒啥,他個羅網頭子,高興不說是他的事~

可,如果他是想隱瞞我什麽,那就很重要了。

特別是,真像滅魂說的那樣,他待我的心意與旁人不同,那這種‘隱瞞’,就很有必要證實清楚,即便搭上性命。

滅魂的故事簡潔明了,很容易記下,倒是心裏的線團,要怎麽樣才能尋到線頭抽絲剝繭,“趙高第一次見我是什麽時候?”

“九年前,你躲在荒草裏,準備偷農戶家東西的時候”滅魂記得清楚,那時的欽原衣著頭發怪異得亂神都說她奇醜無比。

四舍五入,我與趙高成親不過才五年,拋去真正加入羅網的兩年,他……之前就用了兩年的時間關註我?!

舊時代的包辦婚姻,會將兩個素不相識的人硬生生捆綁在一起,大多數人雖然不喜歡對方,但只要不是兩相厭惡,就會隨著多年相處,夫妻間的相互扶持,同甘共苦,會漸漸變得彼此依賴,彼此信任,分隔不開。

這種愛慕貫穿在心智成熟後的歲月之中,一滴一點所積累的情分,比火熱一時的欲念,不知要堅固多少倍。

這種看似白開水一樣的情分,比虛無縹緲的承諾、轟轟烈烈的情愛,來得更加真實可靠,也更加長久。

因此,兒時父親曾跟我說,他們的時代,沒有離婚這個字眼,結了婚便是一輩子的事,母親就是要一輩子跟他在一起的人。

“欽原,欽原?”滅魂推了欽原一把,若不是六劍奴共事多年,她也發現不了真剛、亂神的氣息正在漸漸逼近。

“好”我趕緊應了一聲,方才曉得右側的驚鯢、左側的轉魂已經嚴陣以待了。

趙高沒有想到正面迎敵的居然是張良,一個在擁有了很多東西,也失去了很多東西的人,竟然敢賭上一切,只為了兩條人命。

“想不到先生還精通奇門遁甲,那就請賜教一二~”明明近在咫尺,真剛、斷水、魍魎、亂神四人卻怎麽也破不了眼前的陣法。

與其說是假意恭維,張良倒覺得趙高是真心發怒了,“此陣法我也是研習了十年才懂一些皮毛,趙大人今日怕是沒有那麽多時間”淩虛一挽,層層疊疊的荊棘將趙高的視線完全阻擋。

冷冽的臉上滑過一絲陰寒笑意,地上的泥沙隨著趙高的內力迅速聚集盤起,如同水柱穿透紗布,源源不斷地洞穿荊棘密布的屏障……

伴著時不時飄到臉上的泥沙,張良的聲音在欽原耳邊響起,“你要帶誰走?”言下之意,欽原是一定要跟他走的。

“呃……”張良話音剛落,屋子左邊傳來轉魂的一聲吃痛,滅魂一個瞬移就繞了過去,完全沒想她一撤下內力,欽原會怎樣。

“……”由外向內的沖擊力盡數散作無數泥沙打在身上,一口老血從內臟湧上來,我包在嘴裏又硬生生咽了下去,這滋味,美滋滋~

餘光裏掃到張良準備變換屋頂的陣法,可不斷收攏的荊棘條刮得他都破相了。

無奈,欽原只得提起全身的內力,將荊棘條拉開一點。

這也算默認,帶走鬼翎了。

奇門遁甲的變化離不開五行之術,土降生木,去土而木枯,趙高雖然沒有足夠的時間細細研究張良用的是什麽陣法,這樣破陣也很浪費內力,可卻是最快的打法。

然而就在欽原全神貫註地拉開他周身的荊棘,擋去帶著趙高內力的泥沙時,張良的手最終落在了左側的機關上,雙生子加一個真剛的確更難對付,但相比鬼翎和欽原這樣的組合,絕對容易控制得多。

所有的荊棘、泥沙、流水,隨著變換的陣法聚集到屋子左側與背側,卷起漫天塵埃,連同與轉魂滅魂纏鬥的真剛一同被帶進陣裏。

“你!”猛然發現左側的屏障正在向這邊聚集,欽原都來不及問候張良的祖宗十八代,就聽房頂和右側打鬥聲同時響起。

看著暴露的房頂和屋子右側,趙高愜意的在手心裏聚力,巨大的勁力催生出一股翻騰的氣浪,灼得空氣中的沙塵燃起,宛若漂浮的星河……

鬼翎右手用劍卡住斷水劍,左手抓住亂神劍,背後的魍魎劍投機而來……

屋頂與右側的屏障消失得很快,僅是片刻遲疑,欽原一閉眼,將全身內力驟然收回,“老子拼了!”

“嘭!”欽原被趙高陡然加強的內力打到墻上,順帶把所有控制陣法的機關撞得稀巴爛。

“砰!”房屋瞬間崩塌,鬼翎斷水他們四人一同從空中跌下,連帶欽原直接被亂七八糟的屏障物砸得沒了聲音……

擡腳向前廢墟中走去,劈磚去瓦的掃除一切障礙,直至趙高到了驚鯢面前,真剛才找到欽原,把她從瓦礫泥沙下拖了出來。

“……”一聲悶響,鬼翎直接被趙高抓出來扔到一邊,饒是剛才欽原收內力收得及時,鬼翎也被魍魎傷的不輕。

趙高不急不緩地靠近滅魂,一手負於身後,一手聚起星河光塵似的氣,“我知道你是魏國公主,卻從沒料到魏國部分的蒼龍七宿在你手裏”手掌一拍一揮,將提劍沖上來的轉魂掀翻在地,“不急,你們姐妹為羅網效力多年,我定讓你們死得清楚明白。”

趙高忽地反手一個氣浪。

“咣”赤黃劍氣將迎面飛來氣浪一分為二,衛莊連番後退緩沖,方才將周遭的勁力全部化掉,“商星伏辰,你果然是蒼龍七宿的最後一個關鍵人物。”

趙高看著衛莊,對一旁的欽原說,“聽見了?這才是驚鯢返回羅網的真實目的”掌心一帶一揮,一根荊條直接穿透驚鯢的喉嚨,飛進林中。

緊接著,與衛莊打得只剩影子……

看了看躺地上站不起來的轉魂,我再一次意識到滅魂說的是真的……再看亂神斷水,雖傷得重,但加上魍魎,鬼翎一定幹不過……再想想廢墟裏還沒有爬出來的張良,估計再耽擱一會兒就要上西天了……

“噗”噴出一口血,以鯊齒撐地,遙望遠處的廢墟,衛莊未曾想過,趙高的實力,竟然如此驚人。

穩住被鯊齒劍氣激蕩到紊亂的脈息,衛莊這樣可怕的對手,怪不得六劍奴聯手也未能拿下,只可惜,想帶走張良,還沒那麽容易,二人繼續見招拆招……

“姐……”看轉魂奄奄一息,鬼翎和欽原受制於人,滅魂沒想到他們居然一個也沒逃掉……欽原啊欽原,你到現在還不肯試一試嗎?

突然間對上滅魂的目光,我趕緊自摸全身,哎?我花粉嘞?

“不要輕舉妄動”真剛雖提醒的嚴厲,架住我胳膊的手卻沒太使力,這是–––––想放水?

事實上,真剛是剛才與雙生子纏鬥的時候被砍傷了手臂。

十成內力的橫貫八方聚成一招天地翻騰一劍砍,破風裂地聲響徹長空,趙高堪堪閃過,仍被鯊齒劍氣掃到,而衛莊趁勢離去。

與此同時,滅魂竟撿了轉魂的劍向趙高急速奔來……

胳膊上的力道明顯一緊,相識多年,再是殺手,也不可能沒有半點同袍之誼,“你要動了,六劍奴一個也別想剩”這回輪到欽原提醒真剛了。

今日,雙生子是必死無疑了,可鬼翎不能死。

再摸一遍,花粉確實不見了……擡眼盯著亂神、魍魎,人家沒有任何回避地拿劍戳著鬼翎的心窩……麻蛋,關鍵時刻靠不住!

於是,我只得把臉上的汙跡,尤其是嘴角上的血跡在衣服上蹭幹凈。

真剛剛想提醒欽原別亂動,“呃”然後就被欽原拐了一肘,“你瘋了!”還沒來得及抓住她,就見滅魂被趙高扔出。

剛剛了結滅魂扔到一邊,趙高就見欽原提著她的劍點地飛來,一掌拍向欽原腹部,她反射性往後一退,趙高趁勢抓住她拿劍的手,一掌劈下去。

“哎呀呀,疼疼疼~”

卻因欽原第一次在他面前喊疼,在她的頸間停了下來,‘夫人,你真要背叛我麽?’趙高想問,又沒問出口。

我歪著脖,瞇開眼,趙高臉色陰沈的像要下特大暴雨……但這掌確實停了下來,立即放開右手的劍,左手勾上他脖子,使勁踮腳,努力嘟嘴,一口親過去!

“……”是的,你沒有看錯,我的確親他了,要試,就試個大的~

至於親的是哪兒,由於我個人現在極度緊張,暫時不清楚,總之是親到了。

時間在這一刻,是禁止的,風禁止了,樹禁止了。

真剛禁止了,禁止在要追欽原的動作之中,並且是屏住呼吸,驚恐無措的那種禁止!

“……”鬼翎嚇得目瞪狗呆,瞬間傷愈,別說嘴裏,眼睛裏都可以塞下三個雞蛋。

“咣,咣”亂神魍魎嚇得掉了劍。

“……”斷水表示很恐慌,雖然摒棄了視覺,可為什麽每個人的心跳聲都如此清晰?

沒有人時時刻刻堅不可摧,當突如其來的雷霆剎那間擊潰心理設防,你才知道那個地方,並不是銅墻鐵壁。

如同廣廈傾塌,欽原親上嘴角的那一刻,‘轟’的一聲,所有的東西在心中崩然碎裂。

而後,靜止,空白,僵直,木訥……我不曾想,有一刻會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停頓這麽長的時間……以至於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如此靠近時,我所有的窘態再也無法隱藏的映在她眉眼之中,我甚至不記得,今日的目的是什麽,要怎樣才能結束這樣的漫長……

我想,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耍無賴了,再說了,誰叫我與趙高是夫妻呢?而且不是亂神他們說的嗎,趙高早年的經歷,讓他對女人……用這種方法也不為過,可當真的親下去,也真的親到的時候,他那從頭到腳乍現的手足無措,讓我就這麽親著他一動不動,不知如何收場……

“放肆!”趙高一把推開欽原,強壓著鎮定之下的雜亂無章。

別說想,哪怕一閃而過的念頭,生活中不經意的字眼,趙高都絲毫沒有料到過,欽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趙高這麽一吼,四周的氣息大抵恢覆常態,好在他方才的異樣不過轉瞬即逝……

唉,欽原在心裏長嘆一口氣,自己捅的婁子,還是要自己解決,“夫君,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欽原低頭說著,不再去看趙高動蕩不定的目光。

緩緩放開緊攥著的手腕,轉過身,背對著欽原,他知道他的夫人為何要這樣做了……或許從此刻開始,欽原再也無法心無旁騖的待在羅網,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和他相處了。

聽大人一聲怒吼,真剛當即恢覆生人勿近的模樣,順便狠狠看了亂神一眼……

收到來自隊長的惡意,亂神趕緊把劍撿起來,繼續戳著鬼翎的心窩,順帶手動恢覆了鬼翎大張的下巴和眼皮……其實他想問,這鬼翎還殺不殺……看向魍魎,正巧魍魎也在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夜色之下,欽原凝視著陰郁森森的身影,很是後悔,又覺得應該早點試探,這樣的惆帳和無法面對,就像一層被捅破的窗戶紙,怕是再難待在羅網了……他方才的惱怒尷尬,並不是故意讓我看到,而是……難以收斂。

單膝跪下,“屬下私離羅網,勾結流沙,戕害同袍,得蒼龍七宿之謎而不報,請大人處置。”

“你這算什麽,投降?”趙高負手而問,陰冷平緩下來的語氣裏,夾雜著幾分失望,到底是他高看了欽原,還是欽原小看了自己。

“請大人處置”如果一個人看見你最難堪的樣子,卻還天天在你跟前晃悠,你是什麽感受?我怎樣想的,他已明白,想要證實的,也有答案。

當著真剛他們的面再請處置,這分明是想逼著他……胡鬧之極!

餘光掃到地上的軟劍,趙高立馬明白欽原剛才的舉動就是一時興起而為之,牙根沒做什麽事前打算,也根本沒給自己留後路,方才那招他若沒有停下,欽原早被劈斷了脖子,“你以為這樣就能解決問題?”

欽原埋著頭沒說話。

“大人,是否要留張良一命以備後用?”見張良這麽久沒爬出來,又因為欽原僵持的態度,真剛主動緩和氣氛。

趙高的陰郁之氣驟然散去許多,似乎片刻之前方寸大亂的人並不是他,“你以為張良真的沒給自己留退路?”明明是對真剛說,口氣卻是在訓斥欽原。

奇門遁甲,陰陽互轉,五行相依而衍大道萬千,自然不缺隱遁之法。

張良,早已從生門離去。

“是,屬下明白”沈默往往是最好的冷靜,真剛想,這次欽原回羅網,應該會沈默很長一段時間了。

執劍同行,我心系你

衛莊覺得張良一直欠缺的並不是一往無前的勇氣,或是精密周全的謀劃,而是決然放手的智慧。

他與趙高的短暫交手,一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二是為了證實欽原有沒有能力完成和他的交易;三是為了看看那個曾經躲在韓非身後的小良子,是否真的具備了兼濟天下的實力。

清淡的泥土氣息混合著微微血腥味被崖邊的風飄然帶來,止步於嫩綠的山崖之上,來人此次,並不打算再跟某人對著幹了。

晨光未至,衛莊便以鬼谷功法,理順了周身經脈,“失敗了?”嘲諷的意味,又帶著三分意料之中。

“多謝衛莊兄成全”衛莊並不是輕易給誰面子的人,這次能夠改變主意不殺欽原,除了蒼龍七宿,大概還因羅網的三把名劍和……自己的兩位師兄。

雖已猜到張良來意,衛莊仍不介意聽他親口說一遍,“所以?”

“所以,良不打算再救兩位師兄了”或許再一次經歷了生死;或許在滅魂丟下欽原,去救轉魂的那一刻;或許是欽原寧可放棄生路,也不願犧牲鬼翎……總之昨夜有太多一瞬間將他最後的固執剔得幹幹凈凈。

看張良寞落又堅定的神情,衛莊突然想起韓非講過的一個笑話。

【額,衛莊表示,以下皆摘自韓非語錄~】

張良兒時既沒腦子又不愛說話,還又胖又醜,一頓飯能吃五個肉餅!

任憑張開地、張平如何手把手地教他,就是不開竅、不減肥,簡直笨得跟韓非的蠢馬一樣!直到有一次,他被太子推到河裏,幾翻掙紮就是爬不上岸,還硬憋著一口氣不肯向太子求饒服軟。

當時的那個太子就是想捉弄一下小胖子,這麽一弄,面子上自然掛不住,不想弄出人命,又不願輕易饒了張良,於是乎就命人在河邊守著,生生逼著張良在河裏泡了一天一夜~

當然,據當時紅蓮跟韓非的爭論而言,那河水並不深,只是因為兒時的張良矮胖圓,顯得河水深了而已。

打那以後,張良突然就開竅了,不但從一只走地雞變成了一只小狐貍,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更是活脫脫瘦了好幾十斤,玉樹臨風得給張家惹了十多個兒女仇家!

韓非:咳咳,那個時候啊,要給小良子結親的呀、拜把子的呀、送丫鬟的呀等等,實在太多了,結果爭來爭去就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就打了起來,打著打著就都跟張家結仇了,唉~這也就是流沙創立之初,舉步維艱的主要原因啊!

“有一條轉滿貨物的船被石頭卡住,江水不足以載動的情況下,子房以為該怎麽做?”

若換做以前,張良會反駁衛莊有些事物絕不能當做貨物處理,可現在他倒覺得很是恰當,“將貨物拋入江中,直到船可以順流而下為止”

“有些貨物固然重要,但固守原本只有死路一條”唯有舍棄曾經,才可繼續前行。

“坐忘心法,原道如故,這……也是兩位師兄的意思。”

坐觀旁騖,忘卻心念,舍棄一己之道,遵循世間大道,這才是兩位師兄想要告訴他的真正想法。

而兩位師兄十分清楚,他們就在自己的道中。

睿智狡猾,果斷決絕,這才是衛莊想要看到的張良,“這也是欽原送你的一份大禮。”

“如此厚禮,良必定重謝,告辭。”

乘風而來,釋然而去。

天邊金色的晨光破開雲層時,猶如那一天韓非離去時,他所許下的承諾一樣耀眼。

韓非,子房從今以後,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扶持了。

若心有所念,即便斬斷所有關聯,百轉千回的故事裏,也會專屬於她/他的記憶。

轉魂最後的終點,是在羅網總部,曾經關押了無數豪傑,也斷送了許多受訓失敗的殺手的地方。

一方泥土,一泉清水,和滅魂的屍骨一同合葬,同生,亦同死。

“欽原……前,前輩,今今今,今日時辰到了”說話的是常駐總部的煉師,羅網所有血腥殘忍的訓練,多由他們負責翻新。

鬼翎揪過這位地級煉師的耳朵,‘獠’人地一笑,“吵吵個什麽?沒見我跟前輩正在緬懷故人麽~”

“好了,我們是來這裏受刑的,別做的太過”燒完最後一捧黍稷梗,彈彈膝蓋上的灰塵,也該回牢房了。

放開揪紅的耳朵,鬼翎記得七天前來這裏的時候,這位煉師可不是這樣恭敬的,那囂張跋扈的態度,簡直要翻天啊~

低頭哈腰地目送欽原和鬼翎回牢房去,地級煉師特別想哭又不得不憋著,早知道他就不爭著來這給兩位施刑了,沒有將他們鎮壓不說,反倒被鬼翎暴打了幾頓,要不是欽原前輩還講點理,他墳頭可能已經長草。

一進入牢房,四周的嘈雜聲立即歸於平靜,雖然欽原每天照常去刑房領罰,可礙於鬼翎的威懾,煉師們根本不敢下狠手處罰他二人。

“下次下手輕些,他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對面牢房的鬼翎進去就馬上躺下,他下手素來極重,只是打到那些煉師無還手之力,已經是顧著羅網同仁的情面了,“拉倒吧~啥奉命行事,大人要是真想處置前輩,又怎麽會派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地級煉師來?還把你我關在一起,這不明擺著讓我護著點你嗎,我要是下手輕了,回頭就該遭毒手了~”

雖不知道趙高和欽原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從未見過欽原這樣消極的鬼翎猜想,大人應該只是想讓欽原前輩冷靜一段時間,外加給羅網其他人一個足以服眾的說法,可又擔心以欽原前輩現在的狀態,會在受刑的時候故意求死,因而才免了他的處罰,將他與欽原前輩關在一起。

“……”攪稀粥的勺子一滯,欽原並不想提這個話題……這麽久了,鬼翎話嘮的毛病一點沒變,真是什麽都敢說,“你越矩了。”

手枕著後腦勺,看向慍怒的欽原,作為男人,又是旁觀者,鬼翎自然能看到一些欽原看不到或是不願意看到的東西,“前輩如果覺得越矩,那就當是還我人情,畢竟我這次……險些被你害死。”

攥緊勺子的手,一點點放松……作為羅網最好的殺手,這樣的話,算是警告了,我與鬼翎的關系,正如六劍奴之間,並不像表面上那麽友好,“好!你想說什麽?”

“前輩走到今天,可曾倚仗過誰?”

“沒有”

“那前輩覺得,大人走到今天,可曾倚仗了誰?”

“……沒有”

“那,前輩認為大人沒了你,便不能活?”

欽原輕蔑一笑,“哈,怎麽可能!”

鬼翎翻身坐起來,“既然前輩對大人沒有那麽大的影響,那留在大人身邊,又有什麽關系?”

“……”鬼翎駁得我啞口無言。

我死,趙高依然可活;我生,趙高依然可活。

既是如此,我何必糾結於他對我是否在意?

“說到底,前輩是過不了自己那關罷了。”

“咣”瓷勺恍然脫手,砸了個粉碎。

千情萬緣,一語道破。

時至仲春,雀鳥鶯鶯,沿河古柳,府中草木,皆是一片嶄新綠意。

取了棋於池旁自我對弈,即便過去多年,趙高早已放下,農歷二月十八這一日不可被人打擾,也早已成了羅網不成文的規矩。

“我以為你今日不會來”淡若地執子布局,欽原還能在自己生辰這一日過來,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聽他這般說,欽原在旁邊頓了好一會兒,方緩緩坐到棋盤對面,雙手局促地搓著衣服,眼神東張西望,全然沒了十天前親趙高時的氣勢。

趙高也不刻意觀察欽原的不自在,耐著性子將棋子一顆顆放到棋盤上,她肯來,就說明她已足夠冷靜,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還不好意思開口,那他再給她一點時間便是……

搓著搓著,手上的汗已經浸濕了袖口,再這麽下去,估計一會兒要回去換個衣服,洗個澡了,“六劍奴,你,你,你打算……怎麽處置?”我一掐自己大腿,抖什麽抖,說話別結巴!

聽欽原結結巴巴地問,趙高並未擡頭看她,“細鎩、封妖已補上了轉魂滅魂的空缺,她們單打獨鬥的戰鬥力雖不如轉魂滅魂,但與其他四人的配合度和默契卻遠勝於雙生子,不用多久,會有比轉魂滅魂有更好的成就。”

“那……今天是你的生辰?”要死了要死了,我到底在問什麽啊?尷尬地想遁走,欽原暗捶了自己幾下,方才穩住。

“嗯”趙高並未表現出嫌棄之意。

“你吃飯沒……”我一捶自己腦門,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桿兒,既然來都來了,還有什麽好矯情的,“你是不是喜歡我?!”

午後的陽光略顯慵懶地鋪在棋盤上,墨玉棋子執在趙高指間,染了薄薄的光暈,擡頭看著欽原,雖然明顯是在死扛,但眼神卻沒有半分躲閃,還真敢問……

對視了好一會兒,隨著指節回收,棋子放回盅裏,趙高神色平緩地說,“是愛你。”

欽原的雙眼驚恐的放大,旋即逃離!

隨之被趙高一把拽住,任她如何撒潑賴皮都掙脫不開,又不敢再跟趙高叫板,最後只得側過臉,沒好氣地說,“大人不該如此。”

看著欽原難堪羞憤地側著臉,趙高波瀾不驚地淺笑,“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你還生氣了,你既然敢問,又何必懼怕答案?”她已經試出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必再掩藏,索性一次說個明白,免得她犯糊塗,“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今日是我生辰,夫人真不打算聽我說完,再做決定?”

娘呀!好難過,好想哭!

說好的不喜歡女人,把我當姐妹呢?亂神你到底是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

【亂神:老子就沒這麽說過,只是自己這麽理解的】

我簡直就是神經病,早知道就不試了,如今可好……看著完全扣住我脈門的手,我只得乖乖點了點頭,待他松手後,轉身倚著池邊的欄桿,心想,實在不行就從這裏跳下去餵魚好了~

“我的確愛你,在意你,可這又如何?你僅在我身邊五年,又怎知我這些年歷經多少風物,看了多少人性?夫人在意的並不是我與你究竟是怎樣的關系,而是擔心我對你的心意,會影響彼此,毀了你我。”

長舒一口氣,某些事上,欽原還是看得太少,“可你不曾知道,我在秦國謀劃的這二十年間,遇到比你還要難上千萬倍的阻礙數不勝數,若影響真是大到更改信念、動搖初衷,夫人又怎會見到今日的趙高?”

一點點走近倚欄回身的欽原,趙高陰鷙的眼眸盡皆坦然,“你一心想讓我殺了你,是因為你早已斬斷情念,不願讓子文與公子高的情分染上一絲一毫別的東西,你的努力,你的堅持,你的理念,我怎會不知?可喜歡你,全源自我自己的心意,殺了你或逐你出羅網,真能解決問題?”

欽原遲疑道,“話是這麽說,可”

“可誰能保證我不會遇見第二個欽原,誰又能證明,在你離開之後,我不會更在意?同理,你離開羅網後,就真的不在意這件事了?不是!若我要靠除掉你,才能保住自己,那這樣的我,必定一敗塗地!若你因這件事舍棄羅網,那你也不配執掌欽原,更枉費你自己數年經營。”

“……”對上趙高的目光,我從未想過,他的控制力,居然強到能以辨證的觀點看待男女之情。

近在咫尺地看著欽原的眉眼,她眼底的疑惑與難堪正漸漸淡開,“喜歡你,不是一兩天的事,看了你足足九年,從觀察到控制,控制到栽培,再到你與我並肩而立,說要與我勠力同心,這其中不乏利用算計,更將我對你的情愫一點點深埋……可你嫁我這五年,我有用這些東西牽絆過你,束縛過我自己?”要不是因為滅魂多事,恐怕你永遠不會曉得這些事,不過,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必須清楚我是怎麽想的。

最後的一丟丟不解也在微風中消散,她明白趙高是如何處理他們之間的關系了,“沒有。”

倚欄眺望,池中的鯉魚融合著光影,時而躍出水面,翻起七彩的水花,“喜歡一個人和會不會受她影響,完全是兩碼事,所謂劍要遠離感情,不過是自己把握不當,失了分寸,與他人何幹?我並不認為,因為我喜歡誰,誰便不能待在羅網了,至少,夫人你不該這麽認為。”

“……”

如果有紙筆的話,我真想把趙高的話記下來以傳後世,看看人家這覺悟!那些一旦愛上,就要死要活、性情大變,不顧江山、不顧家族,一日不見就難受得要死的狗男女……額,情侶情侶,都該學著點!

“只要自持本心,無論置身何處都不會受影響。”

趙高遞過一塊方巾,欽原鼻尖上的汗漬實在有些紮眼,“男女情.事並非只限於風花雪月,你我之間亦師亦友,相輔相成,既是對手,更是夫妻,你大可安心像從前一般與我相處,勿需回避。”

“嗬”眼含笑意地接過方巾擦了汗漬,此刻再看他,倒覺得之前的試探尷尬都是多餘。

看著池中魚兒鬧得歡快,又看了看四周沒有魚食,欽原便順手拿了幾顆棋子,扔進湖裏逗魚……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趙高漠然地看著她,動作一停,不明所以地看了趙高一眼,又繼續砸魚……

“……”趙高扶額嘆息,這套棋可是磨了一個兩個月,今天剛送來的,被她這麽一弄,完全毀了,罷了,只要她解開心結就好,“以後不許那樣。”

“啊?”欽原砸魚砸得正高興,沒想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趙高略嫌棄地別過眼,無奈地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嘴角,“決不能有第二次。”

“哦~知道了,真計較~”

……

故人成灰,無需懷念

料理完馮家一幹人等後不久,李斯的生命迎來盡頭,一旨腰斬詔書,三族夷盡。

這位侍秦三十餘載的相國,曾憑真才實學佐帝王霸業,隨秦國鐵蹄名動天下;借諫逐客書攀升廷尉,執一國司法、掌天下刑獄;同功臣名將穩定朝局,於君王之傍獻郡縣之策。

與李斯相比,趙高似乎並未為秦國做什麽實際貢獻,相反,像個被機遇推到頂端的小人。

他的功績作為、實力手腕,秦國上下從未有一人否認,就是玩世不恭,無心國事的胡亥,也不免道一句,相國可惜。

可惜他數十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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