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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慘了。”

“啊?!慘了,慘了,慘了……”天明立馬向前狂奔,三師公不提前通知他也就算了,少羽那個家夥怎麽也不給他說一聲,下了課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小弟!

實際上,昨天少羽要給天明說的時候,他已經在床上睡成了大字形。

“哎喲”伸了個懶腰,子文提著食盒從小聖賢莊的小門出去,這個時候有間客棧已經開始忙了,為了證明她已經脫胎換骨,絕不吃白食,她要趕緊回去幫忙才行,不過這個樣子確定不會嚇到客人們?

管他的,比起這張臉,相信庖丁的美食更有吸引力!

扶著脖子做頭部圓周運動,猛地一側頭,左邊那條路的盡頭飄出一個影子……

青青子衿,俊逸非凡,除了張良,子文想不出還有誰能隔著十萬八千裏就釋放出這種超然從容的氣質!

躬身,握拳,跨腳,不用大腦做出指令,子文快速跑著消失,在她變成強者之前,拒絕和這種智商無敵的人過多接觸!

庖丁是桑海最好的廚師,有間客棧是桑海最好的客棧,不是好在有多豪華,是貴在出自這裏的菜色都是精心烹飪,獨一無二,越是難做的菜,價格越不菲,辰時到午時是桑海城一天中人口流動最多的時候,這個時候,無論是夥計還是庖丁自己都在忙活著招呼客人。

在鍋裏翻炒幾下,彎腰去添柴火,每一道菜肴,火候都至關重要,有間客棧的夥計有七八個,可是沒一個和他配合得好,所以夥計們一般都是將配菜準備好,其他的都由他自己來做。

“哎!”庖丁一擡頭,差點被一食盒杵在腦袋上。

把食盒放在一邊,子文繞到竈火前,“掌,掌櫃的,我,我回來了……”

“看你氣喘喘噓噓的樣子,後面有惡狗追你?”

“額……沒有”張良要是知道您老這樣罵他?會不會翻臉勒?哼哼,子文暗暗陰笑。

“那你這麽急幹嘛?”

“沒有啊,知道你生意興隆,想快點回來幫你嘛”將爐竈裏面的灰掏出來一些,鏤空後的火燒得更旺。

“哼,算你小子良心未泯”將菜裝盤,放到與竈臺平行相對的桌案上,盤子旁邊是寫了菜名的竹片。

“我對掌櫃您可是忠心耿耿呢,湯還是菜?”如果我沒記錯,蕨菜裏脊一般搭配清湯會更可口。

庖丁刷刷幾下把鐵鍋洗幹凈,“做個酸湯吧”子文退塊柴火出來,酸菜汁慢慢滲入水裏做出來的湯才算合格……

送飯、練功、鬥嘴穿插的日子過得很快很平靜,以至於這一天,盜跖一張賤兮兮的臉突然冒在我眼前的時候,嚇得我直接一搓衣板拍了過去。

盜跖靠著墻,翹著腿,彈落沾在衣領上的水珠,“反應變快了,看來苦頭沒白吃嘛~”

我一眼瞪過去,這就是差距啊,明明那麽近的距離,居然一下子就躲開那麽遠,我這輩子是達不到這種程度了。

阿門,來個五雷轟頂替我劈死他!“你這麽無聊,飯都白吃了呀?”

“喲!你是不服氣?”盜跖環抱雙手偏頭看著我,一臉的‘有本事你咬我呀。’

此時此刻,盜跖的臉離我只有十公分,想都不用想,我就做了個決定,再拍一次!

盜跖輕松飛到屋頂上,“哈哈,又沒中~”

“你!”想著我們間質的差距,我洩下氣來,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繼續洗衣服,“時間不等人,有什麽事就說吧,我一會還要出去鍛煉身體。”

“鍛煉身體?對於你來說,有什麽用?還是跟我去據點吧,有事和你說。”

子文無言以對,盜跖的毒舌,公孫玲瓏遇上都會退避三舍。

盜跖從屋頂飛下來,子文走到他身旁,拍著他的肩膀,“小跖啊,知道為什麽蓉姑娘不喜歡你嗎?”盜跖的目光落在子文處,看他要說什麽,子文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因為你太陽光了”聽完子文的話,盜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卻沒發現子文背著他一臉壞笑。

隨意和大家打個招呼,挨著大鐵錘坐下,她以前是什麽樣子,今天就是什麽樣子,過於拘謹或假輕松,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掩藏情緒還不需要她在這些高手面前班門弄斧。

不過怎麽交待被關押的這些日子,就需要好好想想了,弄不好,別人現在就可以把我當叛徒處理了,要知道她還什麽情報都沒有傳遞過啊。

子文回來的第二天,庖丁就仔仔細細地說了他的情況,現在看到他毫無異常的神色,小高心裏放下那個想法,“辛苦你了,子文。”

隱隱感覺到周遭的氣氛夾雜著幾分怪異,子文隨口答道,“不辛苦”爽得很~

瞅瞅蓋聶,他們的表情完全一致,我曾一度懷疑他們這些劍客的面部神經是不是天生缺失或者後天損傷。

聽子文的口吻和往常一致,雪女瞇著笑眼,如花般燦爛,“知道找你來是什麽事嗎?”

我在心裏加上手勢鄙視了幾下,臉上卻因為畏懼雪女的竹蕭不敢表現出來,“能有什麽好事,該不是丁掌櫃要給我加工錢吧。”

庖丁被子文的話噎住,“咳咳,這事兒我們回去商量”臭小子!幾天不收拾想造反了,這不是說我苛待他嗎?

“嗬,怎麽,又被扣工錢啦?”

“阿雪,今天叫子文來不說這個的”小高提示我們,別扯皮!

氣氛突然變得十分嚴肅,子文東張西望了一下,收起嬉皮笑臉,規矩地坐著。

見我拿出談正事該有的姿態,小高也不啰嗦,“想必,莫玄的事你也知道了……張良先生說,在事發之前他曾見過你們二人,雖然莫玄已經死了,可也留下許多隱患需要徹底清除幹凈,希望……子文你能將你們的談話內容如實相告。”

“當然你要是不想說的話,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是”盜跖的手肘靠在我的肩上,依舊經年不變的補刀。

我想了想,不說,等於將自己與墨家人的關系劃上一道裂縫,說了,一旦一步踏錯就會弄得裏外不是人,失去所有的屏障,小命岌岌可危……

“我一直覺得,莫玄沒有真的背叛墨家,即便那天他當著我和張良先生的面斬釘截鐵的承認了”子文的眼裏透著悲涼,趙高告訴她,不要再過問莫玄的事,可是一時之間又怎麽能做得到?

“他從小在墨家長大,墨家就是他的家,他的魂,他的喜怒哀樂,墨家巨子、統領們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子文側頭看著盜跖的眼睛,緩緩地說,“他說他沒有自己,只有墨家。”

生平樂觀積極,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能笑一笑的盜跖,此刻,看著子文眼眶裏的淚花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莫玄那天就是死在他手裏。

“莫玄他……”小高的眉頭皺成一團,面癱的臉上總算有了變化。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細細小小的口子又癢又麻,似乎在滲血,不知是不是應了那天莫玄說的話,每個活在亂世之中的人,雙手都將沾滿血腥,“他說,兩年來,滎陽,鹹陽,邯鄲被捕殺的墨家弟子,是他透露的消息,鏡湖醫莊的具體位置也是他傳遞給羅網的。”

“那你……為什麽說不相信莫玄背叛了墨家?”雪女看著子文,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

“哼”子文笑出淚來,人心真是最可怕的東西,當你容顏變化,那些口口聲聲親近相信你的人卻視你為怪物,避而遠之。

“對,他一共害死了一百七十七個墨家弟子,可是,有一個是重要的嗎?!”

大鐵錘一拍長案,面前的竹筒灑出一些水來,“照你這麽說,那一百多條人命就白死了!!他們同樣是墨家出生入死的兄弟!”

“呵,在機關城破之前,墨家分布在各處的弟子又何止一百?你又怎麽知道這一百多個人裏面全是能為墨家出生入死的墨家弟子?”

看到小高猛然警覺起來的神色,子文站起來走到他身後,“莫玄今年二十六歲,在墨家二十一年零三個月,墨家什麽秘密他不知道,那處據點不曉得,那個據點的聯絡人沒見過?!可是,你們這些統領,又有哪個在這兩年內有半點損傷?”

“或許,是時機尚未成熟,莫玄沒有找到機會”小高並沒有因為子文的兩三句話亂了陣腳,相反,很快提出莫玄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

“不要忘了,兩年前蓉姑娘是獨自一人在落山救治莫玄,你們一起從落山到桑海來也不過四個人。”

看著子文,話嘮盜跖也沒話說了。

子文努力眨眨眼,不讓眼淚掉下來,“你們怎麽也不想想他出賣一百多個墨家兄弟就是為了你們不要被羅網盯上?”

“你是說莫玄他……”盜跖並沒有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他是為了你們啊!就是你們這些讓他視為理想,視為生命的墨家統領們!”說著說著,子文話裏全是火氣。

“子文,你冷靜點”盜跖過來一把拉住我,“走開!” 一把甩開盜跖,“至於他為什麽捅我一刀,我還沒想明白!可是,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他,你們怎麽可以不相信他!”子文失控地吼著,不止為莫玄,也為她這段日子的遭遇,更為現在受制於人。

“你小聲點兒!”小高站起來要制止我,一回頭,條件反射地打開雪女的手,差點被點穴!

“我偏不!怎麽樣?有種點死我,點死我,點死我啊!”我盯著眾人,現在他們眼裏的我一定和潑皮一樣,“不點了是吧?!我走!”將一快絹帛掏出來隨手一扔,“這就是你們要的東西!”隨後摔門而去,無所謂了,管他們怎麽看我!

見其他人都僵著,一直沒說話的蓋聶將絹帛撿起來一看,“這大概就是莫玄寧願背叛,也不願吐露實情的原因了。”

“桑海城附近的羅網分布圖和秦兵埋伏點!”大鐵錘偏頭一看,恍然大悟。

“可,那天官兵確實是莫玄引來的”雪女堅信這一點上,她是絕對絕對不會錯的。

小高說出上半句,“那麽只有一個解釋。”

“莫玄有意求死”蓋聶答出下半句。

盜跖靠著柱子,環抱雙手低頭沈思,雖然他很討厭這個人,可不得不承認蓋聶說的很對,“所以,莫玄更加不可原諒。”

糟心的試煉

子文一路發狂似地離開隱秘據點,跑了不知多久,全身出汗,浸得傷口又癢又痛,覺得渾身難受得要死,心情急躁地全身亂抓,恨不得把自己撕爛了,最後臉上手上全是被自己抓傷的血痕……抱著大樹,十指抓著樹皮,覺得自己很是沒用,什麽都做不了,又總是一個謊話一個謊話地接著撒,還對著別人亂發脾氣。

“啪啪,不許哭!”狠狠扇自己兩個耳光,無奈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我這是幹什麽?子文癱在地上兩手亂捶亂打,人家只是問個話,我激動個什麽?庖丁他們一定失望極了,一定覺得平時都白照應我了吧?不是說好不做窩囊廢,不做弱者?這又算什麽……

子文一點一點平靜下來,淚也不流了,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扶著樹站起來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現在她不想回客棧,就想這樣一直走著,去哪裏都沒有關系。

接近寅時的時候,樹林中傳來悠遠的雞鳴,頭頂飛過的烏鴉發出“哇哇”的聲音,子文從發呆中回過神,擡頭一看周圍的環境。

又氣又悲,一手捂眼,哭笑不得,簡直對自己無語了。

對,我又迷路了,他娘的真是悲催~

不過,更悲催的還在後面。

前面不遠處,昏暗的樹林裏有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正對著我,一雙饑餓難耐、野獸獵食的眼睛……

子文慢慢向後退,邊退邊看周圍有沒有什麽可以防禦的東西……沒有!完了,還沒有發跡,就變成人家的晚餐了,不對,也有可能是早餐,額,都這個時候了,這是重點嗎?!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啊?

子文急地跳腳,野獸也慢慢從昏暗的樹林裏出來,是……一只垂涎三尺的豹子!這這這,爬樹吧!我也不會啊,再說它肯定比我爬得快。

“嗨,豹子兄?”我試著和它打招呼,不過它好像沒有閑心廢話的樣子,而是左右盼顧後做匍匐狀,這是準備進攻的姿勢!

獵豹一躍向我撲來,一個驢打滾,滾出它攻擊範圍,左肩膀的衣服被撕掉一大塊,疼得肩膀都麻木了,“嗷~”獵豹叫了一聲,似乎在歡呼它即將到來的勝利,它剛才只是在試探我的能力,這回是要動真格的了。

“殺了它,你就可以活下去”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丟在我腳邊的草叢,而聲音的源頭猶如晴天霹靂般讓我腦袋空靈。

野獸對於強大對手的敏感度遠勝於人類,此刻畏懼我身後那位羅網頭子的氣勢,豹子在原地刨著爪子,估計是在思考要不要為了食物冒著生命危險賭一賭。

大人物說話都有個特點,簡潔,明了,重點是只說一遍,不管你有沒有聽清楚。

趙高不再理會我,而是隱去周身的氣息,獵豹感覺威脅消失,眼睛裏又重新散發出對食物急不可耐的欲望。

兩位大哥,我想給你們跪了……我發誓,這輩子絕對不與這種連野獸都覺察不了氣息的人為敵!

握緊手裏的匕首,將自己的呼吸調勻,擺好姿勢,站位腳跟,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三道長短不一的血痕,冷靜,冷靜,必須要冷靜……要知道我不是武松,只有一次機會,一定要一次成功!

“嗷~”

豹子迎面撲來,子文一咬牙向前沖去,卻慢了一步,被它撲倒在地,爪子深深抓到她肩膀裏,彎曲的利爪直接勾起子文肩上的皮肉,滿口利牙瞬間咬下來……子文清晰地感知到獵豹爪子刮在肩甲岡上,痛到骨頭縫。

人在危險的時候往往能爆發出無限的潛力,一個母親為救孩子可以擡起一輛汽車,一個飛行員為躲開北極熊的攻擊,可以一躍到飛機上,而現在,子文手握尖刀死死抵住獵豹大口,力量比平時大了好幾倍。

“嗷~”

豹子的牙齒掛得我手掌鮮血直流,它的口水一滴兩滴地滴在我臉上,別提多惡心了,娘的,我怎麽可能鬥得過獵豹呢!

雙手發顫,體力也跟不上了,爪子拉到鎖骨上窩,更加動不了了,“啪!”豹子的另一只前爪一下子拍我腦門上,頭皮都刮掉一塊……餘光掃過趙高站立的方向,沒有任何動靜,就算我死了,他也只會看著我被野獸一點點撕爛吃下去吧?!

不行,鬥不過也得鬥!

“啊……”子文大喊一聲,騰出拿著匕首的手來,嘴下的力量一松,獵豹立即咬下口……

“哧,哧,哧”子文拼了命往豹子的皮囊上亂刺,刺了拔刀,拔了再刺,反覆十幾刀,速度竟快到難以置信……直到自己精疲力竭,鮮血滿身。

呼~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地上那具野獸的屍體,子文驚魂未定地抱著樹喘氣,我居然,做到了?這是真的?

腳下一滑,肩膀傷口疼得她倒抽氣,這是真的!

趙高從陰影中走出來,看著子文,息怒難辨。

我放開大樹,強打起精神讓自己站穩,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腿軟,“我,我,可以……可以走了?”

趙高一手襲過來,子文下意識地格擋,另一只手揮過刀去,趙高繞著她的右手內側,雙指一彈打在子文的手腕上,匕首脫手,接住匕首,直刺過去。

我頭向後仰,以免面前只有零點幾公分的匕首尖峰刺過我的鼻子,插穿我的頭顱。

收回匕首,趙高負手背過身去,“下次對敵,我要看到這招的三種變化”趙高的眼中連子文的倒影都沒有,一雙眸子裏深寒平靜,沒有一點情緒。

這大佬是在教我武功?額……可是剛才我什麽都沒看見啊,只覺得整條手臂都要廢了,要不,豁出性命問問?

“咳,那個……我沒看清,能不能……”看到趙高側身而來的森然目光,我立即改了嘴臉,“我這就回去琢磨!”估計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慢速度,為了自己能多活幾天,我還是回去折磨腦細胞算了。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每個加入羅網的人並不都能成為合格的殺手,至於你”趙高回身看著子文,子文明顯地往後一跳,靠在樹上,“測試才剛剛開始。”

趙高說完就走,見他快要消失在密林裏,我不要命地大吼一聲,“該走哪條路啊?”

羅網頭子停下腳步,在寧靜的氣氛下,我趕緊在他殺我前把話說完,“如果不能及時回去,墨家人一定會懷疑我,既然要我變成一把利刃,總得先回去治傷……”說到後面,聲音低得幾乎沒有。

然而,趙高沈默了一會,最後往他左邊看看了,“從哪裏下去……希望,你知道你現在走的是‘哪條路’。”

“知道知道”趕緊從他眼前消失,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有種腦袋暫時寄存在脖子上的即視感……

穿出樹林,沿著山間小路往山下去,沒走多久,出現一個岔路口,子文想都沒有想就選了形狀貌似朝下邊的一條路,反正羅網頭子是這麽說的。

與方才林子裏的景色不同,道路兩邊是成片成片的竹子,蒼翠得像是上了顏色一樣生機勃勃,不過,子文一點也沒有註意到走到哪裏了。

望著山下遙遠的居民區,起碼還有一個時辰才能走下去,這樣一想,子文索性坐在石頭上休息一會,再急也不急這一時,反正沒有生命危險,歇一會兒又不會死。

手上的傷口經過簡單的包紮,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就是左肩腫了一大片,不知道需不需要刮骨療傷……我盤算著,要怎麽才能既治了傷,又不會惹麻煩。

對於頭上禿了的地方,實在不行的話,剃個光頭吧~

子文扶著左肩起來繼續往山下去,“不知道離有間客棧還有多遠”除了有間客棧,她想不出還能去哪裏,唉……早知道就多存點錢,置辦點房產了。

幾名儒家弟子策馬從林間道上跑過,後面激起滿地的微塵落葉,子文在山坡上方看著揚長而去的儒家弟子,滿滿的失落湧上心頭,這他娘的是小聖賢莊的後山!

“嘶~哎喲”連帶左邊部分的脖頸也高高腫了起來,從側面看起來,活脫脫一個大脖子病患者。

那應該是下山的路吧?再錯的話,死了算了。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家族遺傳,還是自己腦殘,從小到大,一直路癡到現在……等了一會,見路上沒人了,我趕緊下來順著路走,現在已經是儒家早課時間了,再晚就不妙了。

慢慢從坡上下來,四肢僵硬的不聽使喚,這身板兒,看來吾將命不久矣~

“你就打算這樣下山去?”一回頭,張良就站在我身後。

“見鬼,你什麽時候出現的?!”看張良並沒有笑,我才意識到略有不妥,“額,那個,我的意思是說先生來無影去無蹤,輕功好棒~”

“比起子文現在的樣子,子房還算不上‘鬼’”張良損起人來,依舊優雅如常。

顯然這違心的恭維他不稀罕,我低頭看自己的衣服,確實……臟了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剛從屠宰場爬出來呢。

“跟我來……”

嗯?這個腹黑今天是怎麽了?不會又被伏念大掌門罵了吧?唉,一把年紀了,還這麽調皮。

有病就得治

走過青石小路,接著從三省屋舍後面繞過,再是條幽靜小道,盡頭是一所房子。

房子四周環繞竹林,屋舍的前面種了大片君子蘭,籬笆邊上的溪流,從林中發出,清澈的倒映著碧竹青天,低眉,風過暗香,心曠神怡。

果然很有品味~

意識到這應該是張良住的地方,我內心一陣狂喜,趕緊掃視幾遍,把他屋裏的陳設布置都記下來,回去畫下來去買給他的粉絲們,尤其是公孫玲瓏,一定能賺不少錢!

推開主臥旁邊的一道偏門,“你……”張良正要和子文說話,卻看她似笑非笑地觀察著屋裏的一切,心情沈了沈,又恢覆如初,“裏面有幹凈的衣物,你自己梳洗一下換上,我先出去一會兒。”

看歸看,子文也不耽誤時間,儒家講究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即便她現在是男子身份,張良帶她到自己的住所,於儒家禮數已是不合。

打水,撈起袖子,正要開動,看著盆裏自己的倒影,我才明白張良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血跡幹在臉上形成一層紅色的薄膜,左肩右肩一高一低,衣服上也全是血跡,這不就是迷你版的鐘馗嘛。

別人看到我,不報官才有鬼勒……把門面和爪子洗幹凈,進屋換上衣服,再打盆水照照,嗯~勉強有個人樣了。

吹來的風裏帶著一股藥味,張良端著一碗藥從籬笆外走過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原諒我實在詞窮。

不就端個藥,至於苦成這個樣……“嘔……什麽藥,這麽苦”子文側過頭,咂咂嘴,將沖鼻而來的苦味搧開,怪不得張良這副表情,我都受不了。

“你的臉?”

看張良惋惜感嘆的模樣,我就知道我跟他的差距就是用下半輩子的時間來追趕,也是望塵莫及,“噢,男人有點疤顯得更有魅力嘛,藥是給我的吧?”從張良手裏端過要一口幹了,長痛不如短痛!

張良皺了皺眉,子文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子文,你是女子。”

順手把碗洗了放在石墩上,殘留在口中的藥汁比我的黃膽水還苦,“已經不是了,只要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哪個人不愛美麗,尤其是女人,我不是故意裝作無所謂,有所謂又如何?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也不是靠臉吃飯的人,更沒有多餘的金錢和時間浪費在修覆容貌這等破事兒上,除了接受還能怎麽做,每天窩在家裏哭不敢見人?哼,那還不如一刀剁了自己。

別人怎麽看,怎麽說,並不是真的不在乎,不難受,可是別人會因為你難受就不用異樣的眼光看你了嗎?不要低頭,皇冠會掉,不要流淚,賤人會笑。

看著子文頭發上游凝固的血塊,張良猜想她的情況並不像她所表現的這樣樂觀,“這藥只是暫時不讓情況惡化,你的傷還需要盡快醫治,待會我會請二師兄”

“不用了,我健康得很!”一聽要找人看病,我立馬反對,一巴掌拍在石墩上……

看子文疼得面部扭曲卻強忍著,張良無奈地搖了搖頭,必須得想個辦法才行,對於有些事情,子文太固執了,固執到有些偏執,有種一條道走到黑的精神,如果不出狠招,她是不會掉頭的。

將碗放回屋裏,關上門,張良一甩袖,繞過子文,悠然地走在前面,“走吧。”

這些讀書人就是麻煩,有什麽事直說不就好麽,“去哪裏?”子文邊跟著走邊問,與張良保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下山,給你找位女醫,不過”張良轉身看著子文,嘴角似有笑意,說的話也是意味深長,“下山有一段路程,你的傷需要盡快處理,如果耽誤了最佳醫治時間,你的整條胳膊……那麽你是選擇下山還是去請二師兄?”對於顏路的醫術,張良還是很有信心的。

瞇起眼看著張良眉間浮現的笑意,子文展開了一系列的內心活動……

“沒有第三種選擇”見子文的眼珠直在眼眶裏打轉,張良補充了一句。

傷口腫脹熱痛,感覺已經在滲膿水了,不過,你當我傻啊?我也是學過醫的人,基本的判斷能力還是有的,好吧?

哼哼……子文低頭笑笑,連連點頭,對,就這樣辦!收起笑容,大踏步往前走,“那就下山去”走就走,我是手受傷,又不是不能走路。

“呵”張良笑了笑,另外一個人已經走出去十幾米的距離,當然沒有註意到張良‘我得逞了’的神色。

哎~子文,你失算了,隨後趕緊往前去,既然這樣,那就不能怪他了。

“哦~看來這位女醫今天不在呢”無視某人怨念的目光,張良笑意盈盈地對著大門緊閉的醫館說。

畫著醫館二字的幅條由一根竹竿撐著,靜靜地靠著門框右側的墻壁上,門前是正在叫買地攤貨的小販,顯然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了。

這,這……這他娘的叫倒閉好嗎!瞪著眼前這只狐貍,咬牙切齒欲言又止,他卻還是一副淡然瀟灑的姿態,我,又,被,坑,了。

“你是故意的!”這幾個字幾乎是從子文牙縫裏蹦出來的。

“子房確實不知,何來故意一說?”張良擺出全不知情的樣子,看著子文終於有所謂了,心情大好。

“你……”

張良看了看子文的眼睛睜得像銅鈴一般,轉身離開,“好了,再瞪眼珠都要出來了,走吧,只能去有間客棧了。”

我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邊,現在回去好嗎?別說昨天沒頭沒腦地發了一通脾氣,就算這身傷她也解釋不清楚,還有那塊羅網密令還在某處藏著呢……不過拖了這麽長的時間,萬一胳膊真的廢了怎麽辦?

張良頓住,回頭給我一個側臉,這時候太陽已經撥開雲霧,陽光灑在他身上,氣質如蘭,如同萬丈朝霞,高不可攀,遙不可及,“如果你不要這條胳膊這條命,大可以不來。”

嘿呀,諷刺我?算了,縮頭也是一刀,伸頭也是一頭,順其自然吧!這樣想,子文也不磨嘰了,朝著有間客棧慷慨赴死去。

回了有間客棧,今天沒有營業,大門虛掩著,進去後第一眼就看見坐在桌案邊寞落的庖丁。

子文一張臉憋得通紅不知道該說什麽,庖丁看到子文也是一樣尷尬地抓抓後腦勺,看到子文腫著的左肩,就趕緊領著他和張良往裏間去,裏面是一間寬敞的廳堂,有時候通知情況來不及去墨家隱秘據點,大家也會在這裏商議。

現在,這裏坐了一位仙風道骨,超脫內斂的道家高手。

“逍遙先生,有勞了”當庖丁對著逍遙子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時,我就知道接下來慘了。

“無妨,小兄弟請坐。”

我硬著頭皮,僵著身子像只螃蟹一樣橫著過去跪下……不,是跪坐下。

嘶~庖丁心裏疑雲密布,看看旁邊的張良,又沒有什麽異常神色,不禁奇怪子文的表情太誇張,這又不是上斷頭臺,至於這麽緊張嗎。

逍遙子看著子文一臉痛苦的表情,額頭上掛著豆大的汗珠,不知何故,“請伸出一只手來。”

男左女右,左手吧!

子文直接把左手遞到逍遙子面前,逍遙子不愧是一派之長,看著子文纏繞著一塊酷似抹布的左手,還是很平和友善地提醒,“請換右手。”

“嘖嘖嘖……”庖丁在一旁扶額嘆息,子文一臉生不如死的慫樣,實在讓他無地自容,如果有地洞,他真想鉆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小子,逍遙先生只是給你切脈而已……”庖丁的言下之意是鼓勵子文拿出點氣概來。

用你說?子文欲哭無淚地抹了一把臉,抱著看開了的態度正視著逍遙子,“說吧,逍遙先生,我是有什麽病?”斜眼看看張良、庖丁,再看看逍遙子一臉認真的給我診脈,心好塞,也不知道羅網頭子給我的是什麽藥,查出來我要怎麽才能騙得過他們三個?

內心的小人:呸!居然有這種妄想。

逍遙子摸摸胡須,神色疑惑的加大了三指在‘寸關尺’上的力度,似乎對診斷的結果不是很相信,過了一會兒,診脈完畢,提筆開始給子文寫藥方,一臉釋然,“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奇特的脈象。”

嗯?子文瞪大眼睛,一臉驚訝,診了快十分鐘,就得出這結論?“恕子文愚昧,煩請逍遙先生告知,我的脈象如何……奇特?”我試探性地問,還不確定逍遙子是不是看出了什麽。

“這是外敷和內用的,丁掌櫃按著這個方子給子文抓藥就可”庖丁拿著藥方出去吩咐了其他夥計,又進來時,逍遙子正在查看子文手上的傷。

逍遙子熟練地將‘抹布’一圈一圈繞下來,又輕又快,到最裏面一層速度慢了下來,因為布條已經完全粘在了手掌上,被血水浸濕了看不見傷口。

“逍遙先生,我來吧”左手靜止不動,右手逮住布條快速用力一拉,“嗤啦”抹布與手掌分離,“好了,麻煩逍遙先生。”

逍遙子露出讚許的眼神,先給子文清洗幹凈傷口,接著就是把膿液都引流出來,然後去除傷口周邊的腐肉,最後包紮。

接著,逍遙子清理子文頭頂的傷口……整個過程,子文不吭一聲。

問我為什麽突然變得英雄了?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在實踐打碎牙往肚子裏咽的真理,尤其是在他們面前一定要昂首挺胸,不疼,不疼,一點也不疼……

庖丁在整個旁觀的過程滿懷欣慰,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雖然很心疼這小子出去一晚就傷成這樣,但是足以證明子文是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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