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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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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遙略一想,便記起自己所學的丹方中,有幾種藥性較弱,可以讓沒有修為的人服用強身健體的丹藥,還有幾樣清毒固本的丹藥,她心中定了定,“我們去看看吧。”

沒想到守在路邊帳篷中的人卻堅決不許他們過去。

“前面幾個村鎮都是患了瘟疫的病人,你們不許過去。”

柳依霜幾次試圖與他們交涉也沒能成功,她心中大為焦急,“我們這裏有人可以治這瘟疫,放我們過去,我們是去救人的!”

對方搖頭,“不是我們不信任你們的醫術,那病來的古怪,患病的人紛紛發作,渾身遍生爛瘡,但是這十裏八方所有的大夫都沒有任何辦法緩解癥狀,更別說治好,你們一個個年紀輕輕,能有多少能耐?那柳芽鎮的柳大夫不但沒將人治好,甚至自己也已經病入膏肓,沒得救了,你們還是快離開吧!”

柳依霜聞言如遭雷擊,“你說什麽?!我爹他……我爹他也病了?!”

那人楞了一下,“你是柳大夫的女兒?你不是拜師學藝去了嗎?回來了?”

柳依霜連連點頭,哀求地說道:“我爹病了,求你放我進去吧,我們真的有辦法治病!”

“可是萬一……”

方君遙說道:“生死有命,不會怪你。”

“你,唉……”男人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你們進去吧,只許進不許出,只要別把這怪病傳出去,你們怎麽樣我也管不著了!”他揮揮手,旁邊的幾個男人合力搬開了路障,並在溝渠上鋪上木板,馬車緩緩行過去了。

那個人說的沒錯,這裏到處都是患了病的人,癥狀輕一點的,正一瘸一拐不知在路邊尋找什麽,看到他們進來便上前來企圖討要一些吃食,癥狀嚴重的,甚至就那麽躺在路邊哀聲叫喚,更嚴重的已經奄奄一息,不知生死。

柳依霜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隨著馬車駛進柳芽鎮,那一個個都是她熟悉的人,馬車還沒停穩,她便沖下車進了一個小院子,“爹!娘!”

屋中忽然響起了一些輕微的動靜,柳依霜推門進去,方君遙等人跟在後面,就聽到她哭了,“爹,你醒醒啊!”

柳大夫已經昏迷數日,柳夫人精神尚可,但是她露出來的手指上方君遙一眼便瞧見有幾個不小的膿包,膿包微黃剔透,看起來似乎下一秒便會破潰。

她從乾坤袋中掏出兩粒清毒固本的丹藥,餵柳夫人和柳大夫服下,看了看柳大夫的臉色,又餵他服下一粒強身健體的丹藥。

“情況有些覆雜,”如芙從門外進來,“柳芽鎮幾乎所有的百姓都或輕或重有癥狀,你的丹藥夠嗎?”

“不夠,只能重新煉制了,但是乾坤袋中的草藥可能也不夠。”

陸言止說道:“只靠丹藥解毒也沒有用,這病來得蹊蹺,必須要查出源頭才能徹底掐斷。”

現在柳依霜要忙於照料雙親和其他病人,剩下的人便簡單分工,離火和如芙去尋找丹藥,方君遙負責煉藥,陸言止負責查出病源,幾人合計了一番,分頭開始幹活了。

爾生這回不再出聲指導,只是幫她將藥材分類,方君遙找了一間空屋,關門開始煉藥。

她先是拿出了一沓火系符篆,然後掏出自己的丹爐,爾生將藥材遞過來,“這個是一百年的靈草,給他們用會不會有些浪費了?”

“藥草就是拿來用的,哪裏有什麽浪費不浪費的說法,何況這幾種也不是很珍貴。”

“只是用在凡人身上……”

方君遙轉頭盯著他的眼睛,“爾生,我希望你懂,大道仙途雖然需要冷心冷清屏蔽雜念,但是並不是要我們變成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冰塊,或許楊盛他們的感情不需要外人置喙,但是這次不一樣,人命關天你懂嗎?”

“不過是凡……”

“凡人又如何?”方君遙盯著他。

“螻蟻一般,不需要你為此費心費神。”

“那我修煉是為了什麽?”

爾生輕嗤一聲:“長生啊。”

“成為一個能活千萬年的木頭或者石頭?”

爾生張了張嘴,方君遙拿過藥草,“我不希望你能懂,但我希望你不要改變我的想法。”

至少她看著柳依霜的表情,心中能想到的就是治好柳大夫和柳夫人,讓自己的朋友不要那麽傷心。

她從掌心逼出靈氣,緩緩包住那顆靈草,凝神開始提煉其中的精髓。

爾生幫她在丹爐下引動符篆,在符篆的輔助下,方君遙很快便再次逼出另一團靈氣,開始加熱丹爐。

陸言止在柳芽鎮走了一圈,便發現這裏的病人似乎不是很嚴重,至少能在街頭看到的奄奄一息的病人比別處要少,來路上他見了無數已經生死不知的病人,看起來柳芽鎮應當不是最初發病的小鎮。

“這位大娘,你知道這附近最初發現疫病的是哪裏嗎?”陸言止俯身詢問坐在田埂上嚼著野菜的老婦人。

“咳咳,最開始是從雙花鎮開始的,那裏的人都快要死光了,你們是哪裏來的啊?”

雙花鎮?陸言止又和她攀談幾句,卻發現她對疫病的情況一無所知,於是他決定去雙花鎮看看。

雙花鎮離柳芽鎮有點遠,化形符沒有了,他便只好走去那裏。

一路上不斷遇見在村鎮中游蕩的病人,這些人無一例外面色青黑,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滿是膿包,有些已經潰爛,散發著令人不適的氣味,陸言止面不改色穿過人群,一路詢問終於在天擦黑的時候趕到了雙花鎮。

遠遠地,他就感覺到這裏似乎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鎮上死氣沈沈,看不到那些沒有食物到處游蕩的病人,刻著“雙花鎮”的牌樓下蜷縮著一個男孩,一身膿瘡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的面目,陸言止猶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孩疼痛難忍地哼了一聲,慢慢擡起了頭。

他臉上也長了不少膿包,一眼看去十分可怖,陸言止有些不適地握了一下拳頭,“請問,雙花鎮的人都去哪裏了?”

“都死了,”男孩的聲音十分嘶啞,他張了張嘴,聲音幾不可聞。

“什麽?”

“這裏的人……都死了……”他吃力地張開嘴喘了口氣,“你有吃的嗎?”

陸言止從乾坤袋中掏出幹糧和水,這孩子幾乎是搶奪一般從他手中拿過吃的,狼吞虎咽起來,盡管被噎得直翻白眼,卻依舊大口大口的吃著東西,陸言止伸出手想幫他拍拍後背,卻看到殘破不堪的衣服下他的身上盡是已經破潰的膿瘡。

怪不得剛剛拍他肩膀他好像很疼,陸言止不由放輕了語調,“慢點吃,喝點水。”

等到他終於吃飽了,陸言止終於聽到他再次開口問道:“你是誰?你是來找人的嗎?這裏的人都死光了。”

“我是來幫你的,聽說雙花鎮是第一個發現疫病的地方是嗎?”陸言止問道。

“是,但是你幫不了我,我快要死了,”他說道,一雙眼睛黯淡無光,“他們都死了,我也會死的,這是詛咒,誰也逃不過去。”

陸言止註意到他說詛咒,疑惑地問道:“誰的詛咒?你別擔心,我的同伴會一點醫術,她的藥也很有用,你能把情況告訴我嗎?”

這孩子只是這雙花鎮的一個小乞兒,他一雙眼睛在陸言止身上巡視了一番,平常鍛煉出來的眼光讓他明白眼前這人不簡單,只是他還是有些顧慮,“你沒有辦法的,它很厲害,我們所有人都對它沒辦法。”

陸言止喚出自己的飛劍在空中繞了個圈又回到了劍鞘,“我覺得我能。”

小乞兒狗剩瞪大了眼睛,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陸言止說:“我先帶你回去,你告訴我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折成紙鶴後略施靈氣,紙鶴搖搖晃晃飛了起來,“沒有化形符了,先拿這個對付一下把,你自己動得了嗎?”

狗剩渾身的瘡碰一下都鉆心的疼,他咬咬牙慢慢扶著牌樓的柱子站了起來,在上面留下一個黏濕的手印,然後吃力地爬上了紙鶴,紙鶴微微晃動一下,慢慢飛了起來,飛到離地半人高的時候,緩緩跟著陸言止往回飛去。

陸言止回到院中,方君遙還沒有出來,她這次要煉的藥難度不大,但是數量十分多,她手中的藥只夠煉出八十來顆,這也夠她忙很久了。

柳依霜看到紙鶴上的那個人的時候,嚇得驚呼一聲,這個孩子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肉,難得他竟然還活著,不止活著,聽到柳依霜的驚呼聲他竟然還對她露出了一個有些忐忑的笑容。

她連忙上前將他從紙鶴上抱了下來,她的觸碰讓狗剩幾乎疼得昏過去,但是他只是輕輕哼了兩聲,有些驚慌地看著被他弄臟了的柳依霜的衣服,生怕對方生氣,因此拒絕救他。

等到服下了柳依霜給他的藥,狗剩覺得渾身的力氣慢慢回來了些,這才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有些後怕地向陸言止講了他所見到的那些讓他做了好幾日噩夢的情景。

“我聽到了它的詛咒,雙花鎮和周圍鎮上的這病都是它的詛咒。”

大約一個月前,雙花鎮的鎮長家中出了一些事,鎮長的兒媳婦被人發現和人私通,按規矩這樣的人是要被沈塘,奸夫也要受罰。

但是這個女人竟然哭著說自己已經有了那個人的骨肉,她不奢求能被放過,但是孩子是無辜的,能不能讓她生下孩子再死。

這事情鬧得特別大,因此小乞兒狗剩也目睹了那個女人被人剝光了捆成粽子,哭得聲嘶力竭的一幕。

但是她卻拒絕說出奸夫是誰。

無論怎麽問,她都只是說不知道,鎮長愛面子在雙花鎮人盡皆知,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原本可以悄悄將這個給他的臉抹黑的女人處理了,但是奈何這個女人不怕死,事情暴露的時候竟然豁出了臉面沖出宅子,將這事鬧得人盡皆知,現在她不說奸夫的名字,卻還妄想生下那個讓他顏面盡失的東西,鎮長大怒,立刻下令先打下她肚子裏的孩子,再將她沈塘。

行刑的人有些不忍,這女人雖然做了不要臉的事,但她平日裏對誰都和顏悅色,因此大家都覺得沒有辦法對她下狠手,鎮長常年外出做生意的兒子見父親被氣得面色醬紫,火冒三丈親自沖上去一棍子打在了她的肚子上。

那一棍子打得極重,女人當時便倒了下去,在地上掙紮了許久,在全鎮人眾目睽睽之下,鮮血染紅了她躺著的那片土地,那個手腳俱全的胎兒滑了下來。

人群中有看熱鬧的,有心存不忍的,有唾棄不守婦道的女人的,但是誰也沒有上前幫幫她,哪怕給她蓋件衣裳,鎮長被兒子攙扶著走了,原本說的沈塘在女人慘叫著失去呼吸後也失去了意義,人們都散去了,有幾個下三濫的甚至遠遠議論著女人赤白的身體,話語句句不能入耳。

狗剩只是想著人多的地方或許有更大的幾率討到錢,卻沒想到目睹了這樣血腥的一幕,他幾乎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裏,在自己的破爛窩裏縮到了天黑。

到終於餓得撐不住了,他才再次離開自己的窩,想去討個熱乎的包子果腹,卻聽人說那個女人都沒人收屍,也不知道她的姘頭是誰,竟然能這麽硬得下心腸一聲不吭。

狗剩不知道自己是吃了什麽豹子膽,竟然在烏漆墨黑的晚上摸黑去了雙花湖邊。

屍體靜靜躺著,連著那個胎兒一起,狗剩的膽子在那一刻出奇的大,他脫下自己破破爛爛的外衣,蓋在了女人身上。

女人的眼睛睜著,望著漆黑的天空,今夜竟然都沒有星星,一切都黑暗得似乎染了墨,狗剩的膽子在蓋了衣服之後便突然又縮成了老鼠膽,他連滾帶爬地再次跑了,但是沒跑幾步,他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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