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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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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雪洲鎮的時候, 淩星闌還穿著那身華麗的婚服,唇紅齒白,青絲散亂, 像個走失的新娘。

周圍的凡人都好奇地看著他,不停竊竊私語,他們以為自己說的很小聲, 但以淩星闌的五感輕而易舉就聽到了。

“這新娘子不會是逃婚出來的吧……”

“哪家的新娘子跑出來了?”

“看這衣服簡直價值連城, 不會是哪位大官新收的貴妾…”

這倒不是淩星闌生得太過女氣,而是他這一身華美衣裝確實比較容易引起誤會, 那些平民百姓不敢太過接近這個古怪的新娘,只是在旁邊偷偷瞧上幾眼。

淩星闌不知前往何處,幹脆在街邊樹下打坐納靈, 還沒納靈多久,一個小男童匆匆忙忙跑上前來,哐當一聲在他面前扔了一個銅板。

“呃,謝謝小朋友的好意, 但我不需要。”

淩星闌笑容勉強地拿起那一枚銅板。

他有點不敢相信, 在這個世界混了幾百年,什麽奇珍異寶沒見過, 最後淪落凡間,連小孩子都看不過去他的落魄, 施舍了一枚銅板。

那小男童眨巴眨巴眼睛:“漂亮姐姐,你走丟了嗎?你的家人呢?”

“首先, 我是男人,其次,我並沒有走丟,只是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淩星闌沈吟道。

“那你為什麽穿著婚服?”

淩星闌捧著臉, 無奈道:“因為我在結婚啊。”

“那你的新郎呢?”

“哦,這呢。”

小男童順著淩星闌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顆青藍色的蛋,有兩個手掌大小,比淩星闌剛剛搶到的時候增大了一些。

“漂亮哥哥,你竟然要嫁給一顆蛋?!”

小男童嚇壞了,一臉驚恐地看著妖蛋:“這是個妖怪?!他強迫你成親?”

淩星闌:“……”

雖然但是,他尋思著師父的運氣是不是太差了些,怎麽隨便來個人都覺得他是個壞人,哪怕他現在只是顆小小的無助的蛋蛋,這難道就是反派運勢和主角運勢的差距嗎?

“小燦,別打擾哥哥,快跟我回去!”

這時小男童的娘親出現了,急忙把小燦拉離淩星闌的身邊,好像他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臟東西。

淩星闌很理解這位母親的態度,他現在的打扮確實很古怪,愛子心切,提防他也是正常的。

或者說,藺鶴軒變成妖蛋後,以前那種逍遙舒服的日子就徹底和他說再見了,不僅是凡間沒有人能收容他,修真界、魔界都沒有人願意接納他。

淩星闌已經平靜地接受接下來的時間要躲躲藏藏,面臨各種各樣的搜索追殺,既然他從前接受了藺鶴軒那麽多照顧,現在為了他、師父受些苦難也沒什麽。

於是他站起身,抱著那顆逐漸冷卻的妖蛋,準備換個地方打坐納靈。

他的淡定離去反而讓那位母親不好意思,忽然在他身後說:“公子若是被妖孽纏上了,不如去山頂找上面的仙人解救。這山頂上有一座雕欄玉砌的仙宮,住在裏面的仙人肯定能幫到你。”

淩星闌忽然楞了楞:“你說仙宮……這裏是雪洲鎮嗎?”

對方點點頭。

淩星闌眼睛倏忽一亮,看向山頂。

這世間還有一處屬於他和師父的棲身之所、世外桃源,那就是位於這座山山頂的雪洲蘭府。

“公子、公子?你怎麽了?”那位婦人見淩星闌眼神灼灼地在發呆,擔心問道。

只見那紅衣墨發的公子莞爾一笑:“沒事,我只是想起,我就是這仙山上的仙人。”

——

如果提前兩個月有人告訴淩星闌他以後只能躲在雪洲蘭府每天吃魚度日,他肯定是不信的,現在卻不得不現實低頭。

淩星闌首先激活了雪洲蘭府外的防禦法陣,把自己鎖在裏面,確保外人來犯時自己能第一個知道,就算蘭府裏設有舒適的宮殿,他也不敢放心住在裏面,反而在眾多個提供給仆人的單房裏隨便找了一間,湊合著住下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他懷中的妖蛋正在逐漸失去應有的溫度。

“師父,師父,你的蛋蛋不會這麽脆弱吧……”

這妖蛋著實冰冷刺骨,放在水中甚至會立刻結冰,淩星闌只好把它捂在懷裏,一邊用自己心口的溫度去溫暖它,一邊註入大量的靈氣,而他自己也因為沒有靈力護體,渾身如墜冰窖之中,連呼出的氣體都是森森的白色,不知不覺,眉毛也結出了冰碴。

“好冷啊…好冷……”

“師父,呼呼,你現在也和我一樣冷嗎?”

“藺鶴軒,你這個傻逼,要是能明白我的心意,小爺還至於在這裏躲著挨凍,信不信我馬上把你做成溫泉蛋,會流心的那種!”

淩星闌忽然站了起來,倒不是他真的打算把自己的話語付諸行動,把妖蛋做成一道菜,而是身上的靈氣已經見底,再不納靈,就要傷到他修行的根基了。

“早知道帶一些丹藥在身上,現在什麽都沒有,如何快速補充靈力呀。”

以前要多少有多少的玩意兒,淪落到一瓶都拿不出來,這要是換作常人早就妥協屈服,再好一點也會心生委屈,淩星闌卻也沒有流露出抱怨後悔的意思,只希望到時候藺鶴軒覆活之後能懂事點,別再給他沒事找事了(這個好像算抱怨)。

雪洲蘭府在凡夫俗子眼中是可望不可及的仙宮,但在修真界吧,也就是個比較好的洞府,遠遠不及長臨仙山那塊的資源,更何況淩星闌拿到這洞府後只來過一次,更是沒什麽補給可言,上一次來的時候還只是和赫連翠生他們炸了魚……

“對了,魚!”

雪洲蘭府最有名的便是洞府外的雪湖裏生養著大量銀天鱈魚,蘊含滋補靈氣,是烹飪仙肴的絕佳材料,上次淩星闌來的時候剛好炸了一湖,凍在了倉庫裏。

淩星闌抱著蛋蛋,走到倉庫,果然還有大約兩千多條銀天鱈魚,凍成冰棍似的,疊放在裏面。

“那就吃魚補靈吧,等到風頭過去,再出去找其他的辦法。”

銀天鱈魚,肯定是好吃的,肉質鮮美,靈氣豐沛,但再好吃的食物也架不住天天吃,頓頓吃,而且淩星闌沒有任何調料,更沒有一手像翠生那樣出神入化的好廚藝,白煮魚、白烤魚,吃著吃著就膩了,再多吃幾天就想吐了,可為了補靈又不得不盡量地吃下去……

淩星闌真是覺得在這把一輩子的魚都給吃完了,以後再聞到一丁點魚腥味都想吐,看來如果他還有下半生,基本與各種烤魚蒸魚絕緣。

可就算這樣,妖蛋也只是暫時沒有降溫,並且隨著靈氣的註入體積逐漸增大,離破殼似乎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翠生帶著景天信來到這裏時,已經是十天後的事了。

淩星闌看到是他們兩個,打開防禦結界,臉色蒼白至極,瘦了一大圈,好像突然一陣風就會把他吹走似的。

最要命的是,景天信想著淩星闌最近肯定吃了不少苦頭,看這洞府外有處雪湖,裏面的魚不錯,便抓了兩條,讓翠生幫著烤了兩份。

“星闌,這幾天受苦了吧,來,請你吃烤魚——”

結果他話未說完,淩星闌忽然捂住嘴巴,幹嘔了幾聲。

景天信:?

景天信:“你——”

“沒事,景師兄,我就是吃了太多的魚,有點膩味了,我們先進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淩星闌平靜地說。

翠生擔心地看著他,心疼極了:“公子,你這又是何必呢,那只是個妖蛋,就算覆活,師祖也不能回到從前如日中天的地位,這樣苦苦執著,到底為了什麽啊。”

淩星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他的師父,他的道侶,他的藺鶴軒啊。

不過這次他還沒來得及解釋,景天信倒是先開口了。

“翠生,我想之前我們都誤會了,星闌……是真心喜歡藺鶴軒的,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都守在一顆蛋身邊。”

淩星闌忙道:“景師兄,多謝——”

“你先別急著說話,我還沒說完呢。”

景天信像個大哥哥似的看著他:“我從長臨仙山那幫長老那裏打聽到了,要想這顆蛋覆活,就得不停註入靈氣,從零一直註入到大乘期,你覺得自己能做到嗎?這天下沒有一個人能夠單獨做到。”

“你都說單獨了。”淩星闌想等到沒有那麽多人找他們了,找幾個藺鶴軒原先的妖族部下幫忙有並無不可。

景天信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淩星闌在求自己幫忙救藺鶴軒。

“你以為我會幫著你做這樣的傻事嗎?執迷不悟也應該有個限度啊,淩星闌!”

他擰著眉頭,聲音倏忽嚴厲,拿出了魔主的風範,一旁的翠生被嚇得抖了一下,景天信轉過頭,問他:“你說呢,翠生?”

沒想到看起來柔弱可欺的娃娃臉修士弱弱舉起手:“我願意幫公子,既然公子真心喜歡師祖,那我說什麽也要救回他。”

可見藺鶴軒之前對翠生的判斷完全正確,這家夥確實是徹頭徹尾的淩星闌派,不關起來,真是淩星闌說什麽,他就做什麽,或者都不要淩星闌主動提,只要他想,翠生就會盡力去達成。

景天信瞪了他一眼:“你就由著他吧,我馬上把這件事告訴長臨仙山,看你們怎麽亂來。”

“景師兄,景天信,你站住!”

淩星闌自然立刻去攔住他。

“讓開,我可不會慣著你自尋死路!陪藺鶴軒一起萬劫不覆!”

景天信一掌打開淩星闌,他用的本是極輕的力道,卻聽得淩星闌嗚了一聲,竟然就這麽簡單地栽倒在地。

“星闌,你、你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變得如此虛弱?”

景天信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正常情況下,他不可能一掌就把淩星闌打成這樣,就算失去靈氣,一個常年練劍的普通人都不會一推就倒。

“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看到那虛弱至極的年輕修士唇角流出一縷鮮血,景天信急忙上前把他扶起來。

翠生看到淩星闌這副虛弱得幾乎下一刻就要死去的模樣,眼眶都紅了:“公子,你別嚇翠生啊,你怎麽了,生病了嗎?受傷了嗎?”

淩星闌擦擦唇角的血,確定懷裏的妖蛋沒有出事,呼出一口氣。

他的氣息都是冰冷的,像屍體一樣。

“我、我沒事,景師兄,你不用擔心我,只要你不把我的消息告訴長臨仙山就——”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嗎?”

景天信掀開他的衣袖,只見淩星闌的手腕處布滿了猙獰的、新鮮的傷口,而另一個手腕也是同樣的情況,割得極深,幾乎見骨。

血……淩星闌這個傻瓜,靈氣不夠,竟然用血!

“你、你怎麽這麽傻啊!怎麽能用自己的血去澆灌一顆生死不明的妖蛋!你、你真是要氣死我了!”

景天信心疼得無以覆加,恨不得把淩星闌的腦袋瓜子狠狠搖醒,但現在他也不敢再對淩星闌做出任何草率的舉動,嘴上說得兇狠,手上卻輕柔地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淩星闌只是笑:“對不起,我大概沒有辦法停止做這種傻事啦。”

翠生當真哭了,他一邊抹眼淚一邊對淩星闌說:“別這樣,公子,你是長臨仙山的寶貝,師祖大人的星星,不應該受這樣的苦,靈力若是不夠,就用我的吧,千萬不要再作踐自己了。”

景天信來回踱步了幾圈,突然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情深似海的主仆二人,不由得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

“我真是服了你了。”

說完,他便踏步離去。

淩星闌凝視著景天信的背影,喃喃道:“景師兄,你這是去哪……”

景天信回頭看他一眼,倏忽露出個安慰的笑容,很溫暖,至少在靈氣耗盡、失血過多的淩星闌看來,身上突然被感染得暖洋洋的。

“我回趟十方魔域,取一點婷兒的血,希望神族的血對藺鶴軒有用吧。”

“景師兄……”

你怎麽這麽好。

淩星闌努力眨眼,這才沒讓眼眶裏的淚水掉落出來。

其實他也想過用赫連婷的血,但現在赫連婷是景師兄的妻子,肚子裏更是懷著兩人的骨肉,於情於理他都不應該讓她踏進這趟混水。

但是……那可是有孕神族的血啊,比原著裏的神血更加厲害,小說裏的藺鶴軒就是靠神族之血痊愈的,現在是不是依舊能走回劇情用這血覆活呢?

景天信盯了他一會兒,終究心軟了,走回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頭,果然,淩星闌頭發的手感都沒以前好了,以後可得慢慢補上。

“我這可都是看著你的面子,等我,五日之內,我定會回來。”

景天信何嘗不知道覆活藺鶴軒是天大的麻煩,但是他看出來了,如果藺鶴軒不活,淩星闌也離死不遠了。

藺鶴軒覆活後到底是妖尊,還是道尊,都在淩星闌的一念之間,希望那個時候,他不會讓這個苦苦守候的少年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圓回來了,好開心,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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