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緣起緣滅
關燈
小
中
大
梳妝完畢，秦良玉開心地坐在房間等待，等了許久，連清兒都有些乏了，秦良玉便讓她先去休息。
大概等至半夜，秦良玉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隱約中，似乎有人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又貼心地替她蓋了被子。
末了，那人正要離開，秦良玉突然坐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沈玉，你別走！”
沈玉回過頭看她，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疲憊，秦良玉楞了楞：“你怎麽了？”
沈玉深吸一口氣：“秦非遲……逃走了。”
秦良玉怔怔地回應：“怎麽逃的？”
“他偷偷挖了條地道，我們去的時候，他已經從地道逃走了。”
沈玉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聽不到她的回應，便又道：“放心吧，雖然聖上派人去抓了，但以他的才智，應當會藏得很好，沒有人能找到他。”
秦良玉仍是不回應。
沈玉急了：“秦非遲已經逃走了，他現在很安全，你還在擔心什麽？”
“為何騙我？”秦良玉忽然幽幽地來這麽一句話，沈玉一震，眼神躲閃。
秦良玉繼續道：“非遲從來不會逃避，哪怕再困難的情況，他也一定會想辦法面對。你為何騙我說……他逃走了？”
“秦良玉，我……”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了。”秦良玉打斷道，“也許是我不夠了解他，他終歸長大了……他還是無法面對失敗，選擇了逃避。”
是啊，秦非遲到底是選擇死亡，又何嘗不是一種逃避？她終歸還是不夠了解他。
此時，秦良玉仿佛又回到那天，她置身潭底，內心深處最後一根稻草也被人奪走。她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越來越模糊了起來，一口腥甜自胸口湧出，最終再也忍不住噴了沈玉一臉血霧。
沈玉大驚失色，想去扶她，卻被她全力推開。
“別碰我……”她的聲音混著血水，有些模糊，虛弱到讓人覺得她正在一點點消失。
意識到這點，沈玉面色一白：“良玉，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大夫，我去找何所安，你等我……”
“不用了。” 秦良玉叫住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問道，“沈玉，蓮池的荷花開了麽？”
“開，開了，可是現在天黑了，我現在就去找燈籠，帶你去看……”
“好，你先找著，我去池塘邊等你。”秦良玉嫣然一笑，霎那間，有美一人，婉如清揚，妍姿巧笑，和媚心腸。
也許她從未對沈玉這樣笑過，不知道為什麽，沈玉總覺得這樣的秦良玉不夠真實，仿佛下一刻就會消逝而去。他想伸手去抓，秦良玉卻搶先一步離開，擦過他的掌心，扶著墻，一步步走出房間。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聲音心中擔憂，忙翻箱倒櫃地找燈籠，一不小心碰倒了梳妝盒，從裏面滾出一只黑色的荷包。將荷包倒出來一看，全是些紅色的粉末，風一吹，那些粉末便隨風飄散了。
盯著手裏殘餘的粉末，沈玉想了許久，才明白這是什麽東西。
突然，外面傳來“撲通”的落水聲……
“秦良玉——”
下一刻，一個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打破了夜色的寧靜……
初秋時節的雨，沒有一點征兆，柔麗清新的旋律，溫情脈脈的語言，引路遐想的意境，猶如淳淳的清泉，融入大地，融入秋天，融入高墻籠罩著的梨園。
這個世界的梨花敗了，卻結了許多梨子，又大又甜，來梨園的客人，除了看戲，還有許多是來吃梨子的。
阿梨只是梨園一個小打雜的，因著身子瘦弱，常受客人欺負，她卻沒想過離開。她喜歡聽故事，在梨園不僅能免費看戲，還能聽見路過的客人講許多奇聞異事。
有個叫林興子的，每次來總會與吃酒客說些他的奇遇，起初還有人聽他說兩句，後來便沒人理他，只當他是個笑話。
阿梨喜歡聽他的故事，有時林興子實在找不著人，便只好與她說話。
“小丫頭，今日我又夢見了那兩個僧人，你猜他們說了什麽？”這天，林興子神神叨叨地將她叫過來，小聲道。
阿梨瞇著眼笑道：“可又說的那良玉與白蓮的事？”
林興子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絕了！正是與那良玉白蓮有關！”
“怎麽說？”
林興子環顧四周，又悄悄壓低聲音道：“說是良玉下凡歷劫，蓮華亦隨之，不曾想，那良玉的劫數正是蓮華。”
“原是這樣！”阿梨恍然大悟，“可是，上回你說的那位命中缺玉的蘇公子又如何了？”
林興子道：“聽老僧說，這蘇公子與良玉也有段孽緣，可惜他命中缺的正是那塊良玉，終歸是個可憐人，不足道，不足道！”
說完，林興子又是面露惋惜，想來也是為這段風流孽緣感到遺憾。
阿梨聽了，也覺得十分辛酸：“是啊，終歸是出了差錯，便也只能錯過。”
罷了，兩人又是齊齊嘆息一番，無可奈何。
“那麽，後來呢？”阿梨又問，“良玉歷過了劫，可算圓滿？”
“不不不……”林興子卻連連擺手，“既是孽緣，又有差錯，哪有那麽容易圓滿？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憂悲惱、怨憎會、恩愛別離和所欲不得，不經歷一回生死，又怎算嘗過八苦，生死生死，有生才有死，誰說只能是收緣，而並非開始？”
“那……”
見阿梨面露疑惑，林興子又解釋道：“正如美玉還的是前緣債，那今世的債，也該有個還頭。”
“又添了今世的債？”阿梨驚訝地睜大了眼，“那該何年才能還清？何月才能結果？”
“我也不知，倒是方才過來時，我又見著那賣玉的僧人了，攤前還有位小姐與公子正在奪玉，那場景卻是似曾相識。”
阿梨望著高墻外的世界，撇了撇嘴，道：“下雨了還在賣玉，和尚真是敬業。”
那林興子聽了，仰天大笑，擲下銀子，飄然而去。
一面走著，一面口中說道：“冒著雨還在爭玉，這才是愛玉之人。”
阿梨的眼神沈寂了一下，先前那些縹緲的聲音再度在耳邊輕響——
“這位妹妹……我曾見過的。”
“胡說，我何曾見過你？”
“雖然未曾見過，然我看著面善，心裏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別重逢，亦償不可。”
……
【全書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大概等至半夜，秦良玉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隱約中，似乎有人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又貼心地替她蓋了被子。
末了，那人正要離開，秦良玉突然坐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沈玉，你別走！”
沈玉回過頭看她，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疲憊，秦良玉楞了楞：“你怎麽了？”
沈玉深吸一口氣：“秦非遲……逃走了。”
秦良玉怔怔地回應：“怎麽逃的？”
“他偷偷挖了條地道，我們去的時候，他已經從地道逃走了。”
沈玉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聽不到她的回應，便又道：“放心吧，雖然聖上派人去抓了，但以他的才智，應當會藏得很好，沒有人能找到他。”
秦良玉仍是不回應。
沈玉急了：“秦非遲已經逃走了，他現在很安全，你還在擔心什麽？”
“為何騙我？”秦良玉忽然幽幽地來這麽一句話，沈玉一震，眼神躲閃。
秦良玉繼續道：“非遲從來不會逃避，哪怕再困難的情況，他也一定會想辦法面對。你為何騙我說……他逃走了？”
“秦良玉，我……”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了。”秦良玉打斷道，“也許是我不夠了解他，他終歸長大了……他還是無法面對失敗，選擇了逃避。”
是啊，秦非遲到底是選擇死亡，又何嘗不是一種逃避？她終歸還是不夠了解他。
此時，秦良玉仿佛又回到那天，她置身潭底，內心深處最後一根稻草也被人奪走。她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越來越模糊了起來，一口腥甜自胸口湧出，最終再也忍不住噴了沈玉一臉血霧。
沈玉大驚失色，想去扶她，卻被她全力推開。
“別碰我……”她的聲音混著血水，有些模糊，虛弱到讓人覺得她正在一點點消失。
意識到這點，沈玉面色一白：“良玉，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大夫，我去找何所安，你等我……”
“不用了。” 秦良玉叫住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問道，“沈玉，蓮池的荷花開了麽？”
“開，開了，可是現在天黑了，我現在就去找燈籠，帶你去看……”
“好，你先找著，我去池塘邊等你。”秦良玉嫣然一笑，霎那間，有美一人，婉如清揚，妍姿巧笑，和媚心腸。
也許她從未對沈玉這樣笑過，不知道為什麽，沈玉總覺得這樣的秦良玉不夠真實，仿佛下一刻就會消逝而去。他想伸手去抓，秦良玉卻搶先一步離開，擦過他的掌心，扶著墻，一步步走出房間。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聲音心中擔憂，忙翻箱倒櫃地找燈籠，一不小心碰倒了梳妝盒，從裏面滾出一只黑色的荷包。將荷包倒出來一看，全是些紅色的粉末，風一吹，那些粉末便隨風飄散了。
盯著手裏殘餘的粉末，沈玉想了許久，才明白這是什麽東西。
突然，外面傳來“撲通”的落水聲……
“秦良玉——”
下一刻，一個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打破了夜色的寧靜……
初秋時節的雨，沒有一點征兆，柔麗清新的旋律，溫情脈脈的語言，引路遐想的意境，猶如淳淳的清泉，融入大地，融入秋天，融入高墻籠罩著的梨園。
這個世界的梨花敗了，卻結了許多梨子，又大又甜，來梨園的客人，除了看戲，還有許多是來吃梨子的。
阿梨只是梨園一個小打雜的，因著身子瘦弱，常受客人欺負，她卻沒想過離開。她喜歡聽故事，在梨園不僅能免費看戲，還能聽見路過的客人講許多奇聞異事。
有個叫林興子的，每次來總會與吃酒客說些他的奇遇，起初還有人聽他說兩句，後來便沒人理他，只當他是個笑話。
阿梨喜歡聽他的故事，有時林興子實在找不著人，便只好與她說話。
“小丫頭，今日我又夢見了那兩個僧人，你猜他們說了什麽？”這天，林興子神神叨叨地將她叫過來，小聲道。
阿梨瞇著眼笑道：“可又說的那良玉與白蓮的事？”
林興子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絕了！正是與那良玉白蓮有關！”
“怎麽說？”
林興子環顧四周，又悄悄壓低聲音道：“說是良玉下凡歷劫，蓮華亦隨之，不曾想，那良玉的劫數正是蓮華。”
“原是這樣！”阿梨恍然大悟，“可是，上回你說的那位命中缺玉的蘇公子又如何了？”
林興子道：“聽老僧說，這蘇公子與良玉也有段孽緣，可惜他命中缺的正是那塊良玉，終歸是個可憐人，不足道，不足道！”
說完，林興子又是面露惋惜，想來也是為這段風流孽緣感到遺憾。
阿梨聽了，也覺得十分辛酸：“是啊，終歸是出了差錯，便也只能錯過。”
罷了，兩人又是齊齊嘆息一番，無可奈何。
“那麽，後來呢？”阿梨又問，“良玉歷過了劫，可算圓滿？”
“不不不……”林興子卻連連擺手，“既是孽緣，又有差錯，哪有那麽容易圓滿？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憂悲惱、怨憎會、恩愛別離和所欲不得，不經歷一回生死，又怎算嘗過八苦，生死生死，有生才有死，誰說只能是收緣，而並非開始？”
“那……”
見阿梨面露疑惑，林興子又解釋道：“正如美玉還的是前緣債，那今世的債，也該有個還頭。”
“又添了今世的債？”阿梨驚訝地睜大了眼，“那該何年才能還清？何月才能結果？”
“我也不知，倒是方才過來時，我又見著那賣玉的僧人了，攤前還有位小姐與公子正在奪玉，那場景卻是似曾相識。”
阿梨望著高墻外的世界，撇了撇嘴，道：“下雨了還在賣玉，和尚真是敬業。”
那林興子聽了，仰天大笑，擲下銀子，飄然而去。
一面走著，一面口中說道：“冒著雨還在爭玉，這才是愛玉之人。”
阿梨的眼神沈寂了一下，先前那些縹緲的聲音再度在耳邊輕響——
“這位妹妹……我曾見過的。”
“胡說，我何曾見過你？”
“雖然未曾見過，然我看著面善，心裏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別重逢，亦償不可。”
……
【全書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