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木蘭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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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玉房前，輕撚梧桐弦。氣質美如蘭，才華阜比仙。”
又一陣風從屋外吹進來，木窗被風撞得吱呀作響，潤濕的樹葉從窗外飄蕩進來，夾雜著絲絲雨霧，落在她呆滯的眼中，泛起一片迷離。
明明嚴冬已過，楚凝之仍覺得天氣好冷，尤其是下雨天，簡直比大雪紛飛的天氣還要冷的令人窒息。
於是，她攏了攏雲霧般的衣袍，身體縮成一團，希望身體能稍微暖和一些。
人人都說，楚家女兒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氣度高華，落落大方。是了，幾乎每一個看見她的人，都不禁誇讚她的才貌與氣質。楚凝之是個優秀能幹的女子，幾乎找不到可以挑剔之處。
直到，她遇見了那個人。
“素手玉房前，輕撚梧桐弦。氣質美如蘭，才華阜比仙……”
這是第一次見面，他送給她的詩，其實這首詩作的十分普通，無非是誇讚她琴藝高絕，氣質又宛如天仙。可實際上，這是一首沒有溫度的詩，就像那個作詩人一樣，也是冰冷而敷衍的。
楚凝之從沒見過一個人，即使只是冰冷冷的敷衍，也能敷衍得這麽風雅，這麽出眾。
以前楚凝之總覺得冬日是一年最嚴寒的時候，過了冬天，便是她最喜愛的春季，每年初春，是木蘭花開的時節。她在她居住的院落裏種滿了木蘭花，由於心疾的緣故，平日裏極少動容，獨獨在木蘭花之時，她心裏是抑不住的歡喜。
那日是蘇子清的二十歲生辰，她親手制了一瓶木蘭香送他。可從那之後，她便很少見到他了，也不知他喜不喜歡這種香。聽說那天除她以外，秦家的小霸王也對蘇子清一見鐘情，多次上門說親，卻被蘇家再三拒婚，還因此成為全金陵的笑柄。
楚凝之心裏其實是十分羨慕小霸王的，畢竟小霸王可以做她想做的事，大膽的喜歡她想喜歡的人，可是自己不能。只因她是楚凝之，是楚家唯一的女兒，心疾使她不能愛她所愛，身份使她必須事事考慮家族利益，凡事不能任意妄為。
從小到大，她玩伴只有趙延，其他人不是某日突然便失蹤了，就是無緣無故就做錯事被驅逐出府。
趙延總說是她們做的不夠好，配不上小姐。每每這時，楚凝之就會萬分緊張地抓著趙延說，“你一定要做得最好，這樣就不會離開我了。”
於是，趙延便一路陪伴她到了沈府。
離家的前一日，大哥說，她需要與沈家少爺搞好關系，因為將來他會是她的夫君。
楚凝之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沈玉，可她明白，她與蘇子清已是不可能。她從小到大從未讓父親失望過，父親去世後，她也一直沒讓大哥失望過，所以她只能選擇接受。
許多人都以為楚家小姐之所以喜歡木蘭，是因其氣質高潔，仙氣十足。其實並非如此。
小時候，家裏不讓她出門，只有趙延每天偷偷溜出去，再回來跟她講外面有趣的故事。其中有一段便是關於木蘭花的故事：
傳說廬山上有兩戶人家，一戶有個兒子叫阿木，另一戶的女兒叫阿蘭。兩戶人家過著男耕女織，狩獵捕魚的和美生活。
一日，城裏王府老爺出來巡獵，看中了阿蘭的姿色，便差人搶進府裏。阿木聞知，偷偷溜進王府院，帶著阿蘭一起逃跑，不幸被王府發覺，派人追趕。阿木和阿蘭逃到渾江畔上的望江崖，被逼無奈，雙雙投身江底。他倆的父母把阿木和阿蘭從江中打撈上來，葬在望江崖的叢林中。
第二年春天，望江崖上的密林間長出了奇異的木本花樹，雌雄同株，花香沁人，繁華十裏。一點丹青燼落，只待木蘭花開。
楚凝之覺得，這個故事十分瘋狂，而她不曾擁有，只能向往這樣的瘋狂。
到了沈府，趙延也曾問過她，想不想逃跑，就像阿木與阿蘭一樣……她拒絕了。其實逃與不逃，於她而言都沒有區別。只要不是嫁給蘇子清，嫁給誰都沒有區別。她可以氣質如蘭阜比仙，亦可像許多普通女子一樣，費心費力地討好自己的夫君。沈玉不需要她的討好，她便將目標鎖定在秦良玉身上，她知道，秦良玉歡喜了，她的夫君便也會歡喜。
世事諷刺，莫過於斯。
無論她如何討好，始終得不到結果。反倒是秦良玉的一味拒絕，卻總能獲得沈玉捧在心尖上的疼愛。
新娥時常為此替她鳴不平，她卻不在意，仿佛當真失去溫度，變得像蘇子清一樣冰冷。
再後來，便是二月初二那日，她突然想喝城西孟大娘親釀的桃花酒了。以往每次趙延從外面回來，總會告訴她城西孟大娘家的桃花酒口感香醇，城東何瞎子的燒餅又酥又脆，南街二狗子的狗肉燒香佛難耐……
只是這些東西她都吃不到了，大哥也不允許她亂吃外界的東西。可今日是桃花節，沒有人會在乎她喝的究竟是不是孟大娘的桃花酒，所以她的腦子裏產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她要喝酒。
在等待趙延買桃花酒回來的期間，她正擺弄著一株剛開了個花苞的木蘭，輕輕嗅了嗅，只覺得香氣沁人，一臉滿足。
明媚的陽光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搖晃著向她走來。她以為是趙延回來了，剛要起身，那人便從身後一把抱住她，緊接著，耳根傳來一個猥瑣的吐息……
含苞未放的木蘭花被粗魯地踐踏著，無力地落在地上，只有麻木，一種深深的麻木，像不斷綿延的蛛網一樣，包裹著她的身心。她想，這樣挺好，因為麻木了，就再也不會感到疼痛，哪怕裏面腐爛發黴，血流不止。
每年的春天，木蘭花開十裏，綿延不絕，卻不知被踩進泥土的花苞，是否還有重開的那日。
“說不準呢……”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幽幽散開，一陣風來，吹得她的陰影微微顫抖，搖曳不定。天空中電閃雷鳴，印得她的臉蒼白似雪，冷漠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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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陣風從屋外吹進來，木窗被風撞得吱呀作響，潤濕的樹葉從窗外飄蕩進來，夾雜著絲絲雨霧，落在她呆滯的眼中，泛起一片迷離。
明明嚴冬已過，楚凝之仍覺得天氣好冷，尤其是下雨天，簡直比大雪紛飛的天氣還要冷的令人窒息。
於是，她攏了攏雲霧般的衣袍，身體縮成一團，希望身體能稍微暖和一些。
人人都說，楚家女兒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氣度高華，落落大方。是了，幾乎每一個看見她的人，都不禁誇讚她的才貌與氣質。楚凝之是個優秀能幹的女子，幾乎找不到可以挑剔之處。
直到，她遇見了那個人。
“素手玉房前，輕撚梧桐弦。氣質美如蘭，才華阜比仙……”
這是第一次見面，他送給她的詩，其實這首詩作的十分普通，無非是誇讚她琴藝高絕，氣質又宛如天仙。可實際上，這是一首沒有溫度的詩，就像那個作詩人一樣，也是冰冷而敷衍的。
楚凝之從沒見過一個人，即使只是冰冷冷的敷衍，也能敷衍得這麽風雅，這麽出眾。
以前楚凝之總覺得冬日是一年最嚴寒的時候，過了冬天，便是她最喜愛的春季，每年初春，是木蘭花開的時節。她在她居住的院落裏種滿了木蘭花，由於心疾的緣故，平日裏極少動容，獨獨在木蘭花之時，她心裏是抑不住的歡喜。
那日是蘇子清的二十歲生辰，她親手制了一瓶木蘭香送他。可從那之後，她便很少見到他了，也不知他喜不喜歡這種香。聽說那天除她以外，秦家的小霸王也對蘇子清一見鐘情，多次上門說親，卻被蘇家再三拒婚，還因此成為全金陵的笑柄。
楚凝之心裏其實是十分羨慕小霸王的，畢竟小霸王可以做她想做的事，大膽的喜歡她想喜歡的人，可是自己不能。只因她是楚凝之，是楚家唯一的女兒，心疾使她不能愛她所愛，身份使她必須事事考慮家族利益，凡事不能任意妄為。
從小到大，她玩伴只有趙延，其他人不是某日突然便失蹤了，就是無緣無故就做錯事被驅逐出府。
趙延總說是她們做的不夠好，配不上小姐。每每這時，楚凝之就會萬分緊張地抓著趙延說，“你一定要做得最好，這樣就不會離開我了。”
於是，趙延便一路陪伴她到了沈府。
離家的前一日，大哥說，她需要與沈家少爺搞好關系，因為將來他會是她的夫君。
楚凝之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沈玉，可她明白，她與蘇子清已是不可能。她從小到大從未讓父親失望過，父親去世後，她也一直沒讓大哥失望過，所以她只能選擇接受。
許多人都以為楚家小姐之所以喜歡木蘭，是因其氣質高潔，仙氣十足。其實並非如此。
小時候，家裏不讓她出門，只有趙延每天偷偷溜出去，再回來跟她講外面有趣的故事。其中有一段便是關於木蘭花的故事：
傳說廬山上有兩戶人家，一戶有個兒子叫阿木，另一戶的女兒叫阿蘭。兩戶人家過著男耕女織，狩獵捕魚的和美生活。
一日，城裏王府老爺出來巡獵，看中了阿蘭的姿色，便差人搶進府裏。阿木聞知，偷偷溜進王府院，帶著阿蘭一起逃跑，不幸被王府發覺，派人追趕。阿木和阿蘭逃到渾江畔上的望江崖，被逼無奈，雙雙投身江底。他倆的父母把阿木和阿蘭從江中打撈上來，葬在望江崖的叢林中。
第二年春天，望江崖上的密林間長出了奇異的木本花樹，雌雄同株，花香沁人，繁華十裏。一點丹青燼落，只待木蘭花開。
楚凝之覺得，這個故事十分瘋狂，而她不曾擁有，只能向往這樣的瘋狂。
到了沈府，趙延也曾問過她，想不想逃跑，就像阿木與阿蘭一樣……她拒絕了。其實逃與不逃，於她而言都沒有區別。只要不是嫁給蘇子清，嫁給誰都沒有區別。她可以氣質如蘭阜比仙，亦可像許多普通女子一樣，費心費力地討好自己的夫君。沈玉不需要她的討好，她便將目標鎖定在秦良玉身上，她知道，秦良玉歡喜了，她的夫君便也會歡喜。
世事諷刺，莫過於斯。
無論她如何討好，始終得不到結果。反倒是秦良玉的一味拒絕，卻總能獲得沈玉捧在心尖上的疼愛。
新娥時常為此替她鳴不平，她卻不在意，仿佛當真失去溫度，變得像蘇子清一樣冰冷。
再後來，便是二月初二那日，她突然想喝城西孟大娘親釀的桃花酒了。以往每次趙延從外面回來，總會告訴她城西孟大娘家的桃花酒口感香醇，城東何瞎子的燒餅又酥又脆，南街二狗子的狗肉燒香佛難耐……
只是這些東西她都吃不到了，大哥也不允許她亂吃外界的東西。可今日是桃花節，沒有人會在乎她喝的究竟是不是孟大娘的桃花酒，所以她的腦子裏產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她要喝酒。
在等待趙延買桃花酒回來的期間，她正擺弄著一株剛開了個花苞的木蘭，輕輕嗅了嗅，只覺得香氣沁人，一臉滿足。
明媚的陽光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搖晃著向她走來。她以為是趙延回來了，剛要起身，那人便從身後一把抱住她，緊接著，耳根傳來一個猥瑣的吐息……
含苞未放的木蘭花被粗魯地踐踏著，無力地落在地上，只有麻木，一種深深的麻木，像不斷綿延的蛛網一樣，包裹著她的身心。她想，這樣挺好，因為麻木了，就再也不會感到疼痛，哪怕裏面腐爛發黴，血流不止。
每年的春天，木蘭花開十裏，綿延不絕，卻不知被踩進泥土的花苞，是否還有重開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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