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色陰霾，雪花飛舞，畫廊長長，華燈紅亮——

秦良玉站在西窗前，望著窗外的雪，就那麽紛紛揚揚地灑下來，染白了整個秦府。

“今日，是非遲的生辰啊……”

秦良玉嘆了口氣，趴在窗臺上，雙手撐著凍得素白的小臉，忍不住想，每年都是這個時候，這樣冷的天氣，作為全府上下的寵兒，秦家唯一的小少爺，現在的非遲，應該在大家的祝福下，開開心心的，過完他的十二歲生辰吧。

遠遠的，有人在放煙花，在天空中綻放出五彩斑斕的火花。秦非遲定定地看著那些絢爛的火花，仿佛癡了一般。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清冷的笑聲：“好看麽？”

秦良玉心中一驚，忙尋聲望去，便見一張凍得毫無血色的小臉，靜靜地站在她的窗外，他是那樣安靜，靜到他若不出聲，秦良玉甚至發現不了他。

“你，你……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怎麽會來這裏？”秦良玉驚得都有些結巴了。

秦非遲勾了勾唇，揚眉，反問：“你既知是我生辰，身為秦家大小姐，不陪小少爺過生辰，躲在房間裏做什麽？”

秦良玉頓時臉上一紅，輕聲道：“我嘴笨，不如那些人說話好聽，怕又惹你生氣了。”

秦非遲臉上頓時顯出厭惡之色，“哼”了一聲道：“我才不稀罕那些人的阿諛奉承，雖然你是笨了些，說話也不好聽，平日裏只知道跟人打架，一點兒都不像個大家閨秀……”

頓了頓，見秦良玉羞愧地埋下頭，秦非遲嘴角笑意愈深，話鋒一轉：“可是，我就是喜歡聽你說話，因為你比任何人都要真實，這才是你，秦良玉……”

秦良玉微微一怔，秦非遲這話鋒轉得太快，尚在一頭霧水時，秦非遲已拉著她，將她牽引著跳窗出來。

等她反應過來時，秦非遲已將她拉到了西廂門口。

“哎，哎，非遲，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秦良玉出門得倉促，並未著外衣，加上這大雪漫飛，天寒地凍的，不一會兒，手腳便凍得冰涼，只是秦非遲本就天生體寒，又是一路光顧著走，並未察覺到秦良玉的異樣。

離開西廂，走過玉華園，遠遠地指著熱鬧的景前堂道：“喏，你看。”

景前堂內，熱鬧非凡。

放目四望，華燈初起，歌舞升平。不單單是秦府的男子家眷，還請了許多遠方表親，但凡是與秦家沾了點關系的，全都聚坐一堂，為秦非遲的十二歲生辰慶生。

秦良玉的父親秦淮並不在，聽說是南下有筆生意要做，沒能趕回來。主位之上，坐的二叔秦勝，秦淮不在時，家中產業也是暫時交由他打理的。此時，秦勝含笑而坐，顯得亦比平日裏開懷，還時不時的與周圍的賓客寒暄。

這樣熱鬧的場景，與穿著尚且單薄的秦良玉似乎是格格不入，可秦非遲卻緊了緊她的手，輕聲道：“別怕，在我的壽宴上，你應該開心點。”

秦良玉看了眼秦非遲，不知為何，明明是這樣冷的天氣，可一聽到秦非遲安慰的聲音，就感覺心裏異常暖和，雪落在身上也不覺得冷了。

秦勝酒至半酣，依稀間，忽然看見秦良玉出現了，牽著秦非遲的手，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出現在眾人面前。面色頓變，一拍桌子，怒斥道：“秦良玉？誰讓你來了！”

秦良玉見此情形，心中一沈，不祥的預感，忙轉頭看秦非遲，卻見他表情鎮定，絲毫看不出喜怒來，最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今日是我的生辰，秦良玉是我的姐姐，她如何來不得了？”

秦勝眼中立即顯出鄙夷，再不見方才與人談笑時的開懷，陰沈著臉，可怕至極：“一個沒人要的野丫頭，有什麽資格做我秦家人？”

話音剛落，四周再無人發聲，靜得可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快要爆裂的硝煙味，每個人都將目光投向秦良玉，那些目光有嘲諷的，有同情的，也有看戲的。

沒人要的野丫頭？

秦良玉低下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是啊，身為秦家大小姐，卻終日與街頭地痞廝混，甚至還異想天開地看上了大才子蘇子清，幾次三番找人說媒，又幾次三番的被人家拒絕，簡直丟盡了秦家的臉。

這樣的她，府中除了父親秦淮，也只有秦非遲還覺著，她是秦家人，還願意讓她陪他過生辰了吧。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秦良玉身邊傳出，聲音不大，卻足以傳入在座每個人的耳中：“本以為二叔向來是個明事理的人，卻不想也與一群蠢人一樣喜歡自欺欺人。”

只見秦非遲往前一步，冷冷地看著秦勝，明明是個半大的小孩，那眼神卻逼得秦勝忍不住縮了縮頭，心中竟生出一絲畏懼。家主秦淮好不容易不在，為了穩住自己的威嚴，秦勝正了正身子，厲聲怒目道：“非遲，別以為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娘親沒教你面對長輩時該是什麽態度？”

“沒什麽態度。”秦非遲的目光收回來，然後轉過頭看身邊人，微微瞇眼，眉目彎彎地沖秦良玉一笑，道，“只是覺著大人的謊話太多，不僅騙別人，連自己也騙。”

“你什麽意思？”秦勝冷冷道，若說方才看見秦良玉時的態度是憤怒，那麽此時聽見秦非遲的話，他便起了將那說話人千刀萬剮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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