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不睡的人，白天多多少少總有什麽逃避掩飾的吧。

讓白晝解不開的結，在夜裏慢慢耗。

——雷蒙德·卡佛

向萌萬萬沒想到陸恒會出現在這裏！出於本能地低下頭，疾步往回走。

陸恒見狀，快步追上來，拉住向萌的手將他拉入自己懷裏，用雙臂緊緊鎖住。

“向萌！”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向萌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的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

“我終於找到你了。”陸恒輕輕的喟嘆如同暖風的呢喃，洗去了冬日的寒。

ink夾在二人中間快擠出貓餅了，虛弱地叫了一聲，終於引起了兩只人類的註意。陸恒松開向萌，對小貓擾亂氣氛的行為微微不爽。

向萌卻松了一口氣，似得到救贖般，思緒回籠故作鎮靜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知道的。”陸恒抓住向萌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滿眼深情地註視著向萌。

向萌像是摸到了燒紅的鐵石，慌亂掙紮著迅速縮回自己的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看著我。”陸恒強硬地捧起向萌的臉，迫使對方直視自己，“我現在正式和你說一遍——”

陸恒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道：“我喜歡你，並且希望你做我男朋友，和我在一起，成為我的法定伴侶。”

陸恒眼裏熾熱的愛意仿佛要灼燒到向萌，向萌無措地推開陸恒，慌亂地退後幾步，低著頭臉色蒼白無助，“……我……我不知道……”

“不要著急。”陸恒拉住向萌，摸摸對方的腦袋，看著那茫然無措地樣子心生疼惜，“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麽，我都會欣然接受。”

沈默許久，向萌怯怯地說：“如果……如果我拒絕你……你會傷心嗎？”

“會。”陸恒毫不猶豫地說，然後又溫柔一笑，“但即使那樣我還是會喜歡你，我會一直守護你。”

陸恒的話音落了久久，向萌都低著頭，不出任何聲音。

或許是時間長了，陸恒半蹲下身擡頭去看，只見向萌咬著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始終不見掉下。

陸恒的心臟猛地一抽，“哭出來會舒服一點。”

向萌突然擡起頭，聳了聳鼻子，眼睛紅著卻強忍著眼淚，“我……不可以哭。”

故作堅強的樣子讓陸恒心疼萬分，他將向萌的頭摁在自己肩膀上，“哭吧，我替你擋著，誰也看不見。”

向萌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抓著陸恒胸口一小片的衣服，咬著唇悄然無聲地哭泣著，一大顆一大顆的淚水肆意掉下，甚至讓小黑貓以為是下雨了，“喵”地叫了一聲，整只貓都縮進了向萌的衣服裏。

終於有人來救我了……大魚哥哥終於回來了……

“大魚哥哥……你是大魚哥哥對不對……你終於來找我了……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是，對不起，我來晚了。”

淚水打濕了陸恒的外套，壓抑的抽泣在空曠的雪地裏蕩開，無盡的悲傷委屈似乎都在這一刻得到宣洩！陸恒低頭輕吻著向萌的發頂，大手撫摸著向萌的後頸，無聲地安慰著。

感覺到向萌的情緒漸漸穩定，陸恒才開口，輕聲在向萌耳畔道：“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麽要避著大家了嗎？”

問題剛剛出來，陸恒就感覺到向萌微微地顫抖，拽著他衣服的手指微微泛白，陸恒就像哄小孩一樣，輕輕地撫摸向萌的後頸，貼著他的側臉輕聲道：“不要害怕，沒人會傷害你，告訴我讓我來幫你解決。”

關懷的話語讓向萌的淚水更加洶湧，近乎哽咽地說：“我不想你傷心……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麽辦……子琦說他喜歡你……他會傷心……你也會傷心……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害怕……我怕我又要被丟下了……我害怕……”

害怕被丟下，所以主動離開……嗎？

斷斷續續的話語，含含糊糊甚至主次不明，但陸恒卻理解得清清楚楚，正因為明白才會更加心疼，“因為怕失去我們這些朋友，所以就自己離開，讓自己一個人受委屈嗎？”

“嗯……因為……我不知道……”向萌聲音顫抖無助。

陸恒看著滿臉無措地向萌，無奈地嘆息一聲，“向萌，我現在問你，你還想和大家待在一起嗎？”

向萌帶著哭腔回答：“……想。”

“乖，只要這樣就可以了。”陸恒摸摸向萌腦袋，“你的心情大家會理解的，包括子琦。”

“真的只要這樣就可以了嗎？”向萌一雙大眼睛迷茫地看著陸恒。

陸恒微笑道，“真的，你這麽可愛，沒有人會討厭你的。”

“我其實一點也不可愛。”

“嗯，你很帥，小可愛。”

“……”

“喵嗚～”

“要下雪了，小可愛願意帶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嗎？”

……

到往常這個時候向萌應該已經回來了，因此貝特朗有些擔心，披上外套正準備出門尋找，就見向萌和一個男人並排走來，“少爺，這位是？”

“你好，我叫陸恒，向萌的朋友。”

門口的動靜引起了劉媽註意，劉媽見到陸恒，微微詫異，然後露出善意的笑容，邀請陸恒進屋裏來，開心的模樣叫貝特朗頻頻側目。

留著向萌和陸恒在客廳裏，貝特朗跟著劉媽進了廚房，想要一問究竟。

向萌乖乖地坐在陸恒身邊，ink則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打滾，淺色的地毯沾上了幾根黑毛，向萌絞著手指，半晌才弱弱地憋出一句話來，“你真的是大魚哥哥嗎？”

“當然。”陸恒挑眉，拿出手機調出十年前的照片，“這是我。”

看到照片，向萌徹底確信了，十年時間足夠一個人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向萌沒認出也無可厚非，更何況向萌留下來的照片只是一個朦朧模糊的背影。

霧水再次罩住向萌的眼睛，大顆的淚泡掛在睫毛上，雙手撐著膝蓋似乎又要哭了。

陸恒摟住向萌的肩膀，憐惜地捏捏向萌的鼻子，柔聲哄道：“乖，不哭，以後我會一直在，不要害怕。”

“……你不可以丟下我……”向萌緊拽著陸恒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壁爐裏面發出“嘎吱”地聲響，橘紅的火焰不斷地提供溫暖。

得知陸恒就是十年前的那個人時，貝特朗驚訝得合不攏嘴，但這些信息又讓他既欣喜又擔憂。

十年前的那個人對於向萌老說簡直太特殊了，因為那是支撐向萌走到現在的唯一沒有破碎過的希望，有一點閃失就可能會對向萌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這樣的擔憂讓貝特朗整個午飯期間都神情凝重，只不過他在向萌面前掩飾的極好，沒讓他察覺到任何不對勁。

到了午休時間，向萌和ink習慣性地犯困，貝特朗讓他到樓上去休息，確定人已經睡下了，才在陸恒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陸恒把隨手拿來的雜志合上，放到桌面上，淡定從容地開口道：“貝特朗先生，如果你有話那就直說吧，正好我也想多了解一下向萌的情況。”

向萌趴在軟軟的大床上，神情放松，仿佛內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向萌睡得前所未有的安詳。ink悄悄進入向萌房間，抓著滑落到地上的被子角，吃力的爬上床，在向萌枕邊選了個好位置，理所當然地據為己有。

此時此刻，陸恒之於向萌，就好比向萌在ink心中的存在。他是向萌心靈的依賴，是向萌最信任的主人，是可以讓向萌將最柔軟最脆弱的模樣，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的對象。

現在，最柔軟脆弱的肚皮只有陸恒一個人擁有觸摸的權利。

“你對於少爺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畢竟當年他是因為你才走出來的，我並不想看到他再次變回十年前的樣子。”貝特朗表情嚴肅地說，“我不知道你對少爺的感情到底怎樣，但我只能告訴你，他已經承受不起任何一次傷害了！”

陸恒低頭看著手裏觸目驚心的數據，這是貝特朗對向萌的成長記錄以及心理狀態的分析，其中狀態最好的一段時間就屬在帝紀工作的那幾個月，辭職之後的數據則令人覺得可怕。

“他的身體狀況以及心理狀態從來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健康，如果你不能保證不對他造成傷害，那麽請你離他越遠越好。”貝特朗將記錄收回文件袋，一臉認真地看著陸恒。

“你在他身邊這麽多年，難道沒有找到解決方法嗎？”陸恒壓下心中的難受，即使知道貝特朗是現今著名的心理醫生，他還是忍不住的質疑和憤怒。

“很抱歉，我和我的團隊沒有人成功的進入過向萌的內心世界。”貝特朗垂眸道，“他把自己的心鎖在銅墻鐵壁裏，誰也沒有辦法，但是——”

貝特朗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陸恒，“你或許會成為唯一的例外。”

……

向萌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了，而他是被ink一腳踩臉上弄醒的，他始終不明白ink是如何進入他房間的，這或許可以成為世界七大謎題之一。

向萌給ink餵了一點水，沒急著下樓，拿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重新下載了微博APP。

向萌害怕看到的東西沒有出現，反而許多的關懷問候讓他心生感動。

向萌忙不疊地動起手指編輯了一條微博，千言萬語最後只凝成一句話。

一點不想萌：我回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歡迎回來！”

“失蹤人口終於回歸，麻麻都要報警了！”

“壓抑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我去樓下跑兩圈！！！！！”

“歡迎會來，大家擔心死你了！”

“萌萌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總感覺要放大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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