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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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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風聲小了,令室內火盆中燃燒的嗶啵聲都清晰了幾分。

謝易行揭開了這層遮羞布,沒有半點為自己留餘地,似乎絲毫不怕叫月重闕就這樣直接出手,對他用上些一品閣中的酷刑。

“不錯。”

月重闕也沒有在他面前掩飾,都是聰明人,遮遮掩掩沒有意義。

謝易行既已提到此事,他就直接將自己之後要做的事情都告知了他。

“我這次回來,就是準備把這兩柄利刃合一,就此征伐。

南齊新帝根基尚淺,北周歷經動亂又恰逢災荒,國庫空虛,便是兩國聯手,也不是東狄的對手。”

東狄多年養精蓄銳,在封境的時間裏,他不光收攏梳理了一品閣的殘部,也在暗中將各大封地的控制權都收了回來。

東狄鐵騎這支許久沒有嘗過血腥味的強兵,已經迫不及待想讓鐵蹄踏上北周、南齊那豐饒的土地了。

謝易行聽他說道:“容嫣喜歡你,你手中又有我們東狄皇室的至寶,這次交還於我們,是一件大功。你與我們東狄的公主成親,就是我們東狄的駙馬,到時我自然保你無憂。等到北周國破,向東狄俯首稱臣,那樣豐饒廣闊的屬地也需要有人去治理,你與容嫣共治,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不美哉?”

謝易行微微皺眉。

月重闕若是遮掩幾分,那還顯得大周有機會,可是他這般將他的目的——甚至之後的打算,都擺在了謝易行面前,就說明了他對此事極有把握。

謝易行開口道:“月公子說得好像你就是新帝——”

月重闕微微一笑,沒有否認。

雖然他在宮中拒絕了繼承帝位的旨意,但等十四皇子登基,他要領的就是攝政王之位。

在新帝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帝王之前,他都是整個東狄的無冕之王。

謝易行讀懂了他這一笑裏蘊含的權力,點了點頭。

月重闕聽他說道:“我知月公子不凡,但沒有想到月公子如此不凡。這樣一個人物,在東狄皇室中不應該籍籍無名才是。”

他垂目,見謝易行伸手再次為自己添了些茶,一面添茶一面說道:“在來皇都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三公子想出來了嗎?”月重闕輕松地問。

謝易行收回手:“東狄皇室後人,有這般才能,這般心計,在皇室之中卻毫無痕跡,我便有個猜想。月公子應當是皇室外嫁之女所育,這般年紀,與皇室親密,又與容嫣公主交好——”

他頓了頓,才道,“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那個看似最荒謬的結果就是真相。”

“岳公子。”月重闕聽他用同方才一樣的稱呼叫自己,但第一個字顯然已經從“月”變作了另一個塵封已久的姓氏,“東狄戰神之子,你居然活下來了,改頭換面,隱姓埋名接管了一品閣,我真是沒有想到。”

“精彩,佩服。”月重闕撫掌,“三公子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叫破我這個名字的人。”

說完之後,他才放下了手,帶著一絲微笑說道,“沒有任何情報來源,只憑零碎信息就拼湊出了真相,要知道就連你們那位歐陽大人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誰,為什麽那麽恨他呢。”

謝易行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心中仍舊生出了幾分唏噓。

他說:“岳公子既然是戰神後人,那想要收歸軍心也是易如反掌了,光覆門楣指日可待。你跟歐陽太尉的私仇我不在乎,我等你來只想問你,我妹妹人現在在哪裏?”

兩人坐下以後交鋒了幾回,謝易行終於問到了寶意。

月重闕道:“你給了定海珠,自然就能見到她。”

謝易行聽著他這句話,越發確定寶意現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否則依照他的行事風格和現在應天帝情況的急迫,他應該這就讓人把寶意帶過來,從自己手上換取他口中所言的定海珠。

月重闕見謝易行周身微微緊繃的氣氛消失了。

這為了妹妹孤身涉險的青年垂下眼睫,端起了手邊那杯已經不再冒熱氣的茶,一面湊向唇邊,一面說道:“不見到她,我是不會給的。”

“謝三公子要知道,你在我面前沒有資格談條件。”

月重闕臉上神色不動,心裏卻嘆息一聲,明白自己失了先機。

謝易行雖然不像歐陽昭明那樣危險,但他卻是個更難纏的對手。

聽到月重闕這句話,謝易行將杯中茶一飲而盡,然後把空中的杯子放回桌上。

茶杯觸及桌面那一聲,就像是棋子落在棋盤上。

他面前是與大棋士未盡的棋局,而棋盤之後的月重闕則是這一局新棋的對手。

“我當然有。”

謝易行對他說道,“你難道以為我會把那樣一件寶物帶在身上嗎?你今日殺了我,或者是我妹妹有事,都別想得到你辛苦布局想要的東西。”

門外,勒坦聽著裏面對話的聲音,側了側頭,看向隔斷後兩人對峙的身影。

謝易行的聲音在說,“我雙腿殘廢多年,這許多年之中我都只能待在一處,哪裏也不能去,所能聽到的消息也不如旁人完全。所以我掌握了一門技能,相信岳公子也發現了,我很擅長把零碎的信息拼接在一起,從其中推理出原本的真相。

“岳公子與我們那位歐陽大人有著血海深仇,可是在得知定海珠重現人間的時候,卻願意放下仇恨急流勇退,還擄走了我的妹妹以換取它,定海珠對岳公子來說大概很重要吧?比起你的家破人亡之仇還要重要。”

月重闕的眸光沈了下來。

謝易行把一切都看透了。

“寶意身上有我給她的靈泉,你滯留幾日,應當已經驗證過了靈泉是否能治這種怪病。

“應天帝在等著這個定海珠,整個東狄皇室都在等著這個寶物救命。

“看來你們算計一品閣,也不是毫無代價。”

謝易行說完,就聽面前的人開口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你一來就提出了你的條件。我也一樣。”

謝易行收斂了唇邊的笑意,微微傾身看著面前這個同傳聞中那“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的少將軍完全不同的對手。

“比起我自己,我更看重我妹妹。

“如果她好好的,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哪怕此舉會救回整個東狄皇室,給大周給南齊添上無盡的麻煩,我也不在乎,但若寶意出了什麽事……”

謝易行重新坐直了身體,“那你們東狄皇室就等著給她陪葬吧。”

勒坦站在門外,望著從空中飄落下來的雪花。

聽見從裏面傳來的腳步聲,他轉頭一看,就見到主上臂間挽著狐裘從裏面走了出來。

月重闕的目光有些沈,顯然沒有在這裏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走。”

月重闕向著院中走去。

勒坦跟上,從他臂間取過了狐裘,為他披上:“主上,我們去哪裏?”

月重闕腳下不停,新雪混著泥土沾上他的靴底。

找不回寶意,就沒有辦法從謝易行這裏拿到定海珠。

聽見下屬的話,他擡頭看向皇宮的方向。

前任閣主先前在皇宮中,自己卻沒有見他,現在在謝易行這裏碰了壁,月重闕決定回去見一見他。

——

只是一進宮,又撲了個空。

賢王暫時離開了宮中,不知去了何處。

在等待的間隙裏,月重闕索性就去見了第四皇妃。

第四皇妃的宮殿裏,容嫣在,十四皇子也在。

十四皇子如今在第四皇妃的膝下撫養,見到這個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登上東狄最高的權力寶座的小男孩,月重闕將他抱了起來。

十四皇子對他並不害怕。

黑發藍眸的小少年靠在他的懷中,望著這個從未見過的兄長,問道:“哥哥從哪裏來?我怎麽從沒見過你?”

月重闕抱著他,對他說道:“以後哥哥就在你身邊,你會時常見到我的。”

第四皇妃留他用膳。

用過午膳之後,又問了他許多問題。

月重闕都同她說了,不知不覺就待到了夜幕降臨,也沒等到賢王回來的消息。

他於是去尋大巫醫。

仍舊留在停了地龍與炭火的宮殿中,守著應天帝屍體的大巫醫聽了他的問題,只答道:“賢王兩日前就離開了。”

兩日前?

大巫醫望著他,從懷中取出了第二份聖旨。

“原本是想告訴你的,只是你沒有聽我說完,就匆匆地走了。”

月重闕的目光落於他手中的聖旨上面,聽他說道,“盡管我希望你能夠繼位,但賢王說以你的性情,願意替天子守社稷,卻絕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所以他扮作陛下,秘密召見了幾位大臣,取出了陛下準備好的這第二份聖旨之後就離開了。”

“他去了哪裏?”月重闕問。

“我不知道。”大巫醫搖了搖頭,“賢王行蹤向來無人能夠揣測,這次他也是忽然就出現在皇都之中——”

忽然?

月重闕捕捉到這個詞,不由得問道:“不是大巫醫你叫他回來的嗎?”

大巫醫再次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聖旨給了他。

月重闕伸手接過。

兩日前他便從皇都離開,為什麽?

甚至都等不及自己回來,他這是要去向何處?

山中,寶意見著繩索繃緊,底下的人被幾人合力,從懸崖下拉了上來。

當影七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看著這與自己分別之時承諾過會盡力活下來的少年,忍不住上前一步,叫了聲:“影七!”

隨後又看到中針昏迷被拉上來的桑情,寶意的目光就凝住了。

歐陽昭明認出了這跟在月重闕身邊的侍女。

他開口道:“把她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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