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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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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這邊請。”

寧王妃帶著空聞大師從靈山寺過來,一下馬車就匆匆地往府裏走。

空聞大師身上的袈裟隨著他的步履翻動,猶如浪花。

聽寧王妃上山求助,寧王二公子跟寧王都像是得了奇癥。

老人思忖,這鼻衄之癥在秋日常見,原本應該不是什麽問題,可是卻對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

這要是不快點找出原因的話,只怕兩人都會有生命之虞。

柔嘉在花園的路上等著,一見寧王妃帶著空聞大師過來,就迎了上來:“母親,大師。”

寧王妃腳下未停,但是卻還分了神,一邊疾步向前一邊對她說道:“你怎麽不在自己的屋裏好好休息,也跑出來了?”

柔嘉跟隨在她的身邊,盡力跟上他們的步伐,說道:“女兒放心不下。”

事實上她就是要來看一看,自己下的封喉究竟發作到什麽地步了。

上一輩子蕭琮從中她下的毒到最後死去,中間拖了一個月時間。

到他中毒的第十天,人就已經躺在病榻上不能動彈。

算起來,這差不多是他們中毒的第六天,謝臨淵就已經這樣,只怕是堅持不到一個月。

柔嘉想著,腳下不停,又再說道:“而且女兒已經沒有事了,所以就想跟過去,讓大師看一看為何我能夠好,可父親跟二哥卻好不起來。”

空聞大師聽見她的話,看了她一眼:“柔嘉小姐也有這樣的癥狀?”

“沒錯。”寧王妃像是這才想起來,柔嘉之前也有兩天是如此,只對空聞大師說道,“柔嘉先前也出現了同樣的癥狀,不過吃了兩服藥就好了。”

所以夫君跟次子這樣,才令王妃越發緊張。

得了寧王妃的答案,空聞大師又觀察了柔嘉片刻,從她的精氣神判斷她確實沒有問題,心中更加疑惑。

一行人一起來到了謝臨淵的院子,方一進來,就見到站在房門外的寶意跟謝易行。

謝易行正讓寶意仰著頭,看樣子是在助她止血。

寧王妃這樣一路前行過來,見到這一幕,簡直要兩腿一軟向前跌去。

“王妃!”紫鳶忙扶著她,柔嘉也慢了半刻,伸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臂。

“魚兒——”寧王妃勉強定了心神,奔到自己的一雙兒女面前,緊張地望著寶意,“魚兒,魚兒怎麽了?”

“娘親——”寶意正仰著頭,寧王妃看到在她的鼻下還有剛剛幹涸的血跡,令她感到刺目。

見到寧王妃,寶意叫了一聲“娘”,就要低下頭來。

寧王妃忙說了聲“別動”,讓她繼續仰著頭。

她再看向兒子,卻看到自己的幼子也是一樣,鼻端有血。

而且女兒這流血還止住了,可是兒子卻——

“行……行兒……”寧王妃的聲音顫抖,手指還貼在女兒的臉上,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

——她這虧欠最多的、最疼愛的一雙兒女,竟然也沒有逃過這詛咒!

救人如救火,空聞大師已經走上前來,先朝著寶意跟謝易行伸出了手。

“三公子,郡主,讓老衲看看。”

寶意維持著仰頭的姿勢,從眼角看向三哥,然後又再看向同寧王妃一起來的空聞大師。

紫鳶雖然也震驚難過,但還保有理智,上前一步對寧王妃說道:“王妃,大師就在這裏,讓他先為三公子跟郡主看一看吧。”

是了,大師在。

寧王妃的眼中生出了希冀,忙退開了。

寶意跟謝易行同時遞了手過去,空聞大師一心二用,把著兩人的脈搏。

寧王妃在旁焦急地等待著,可是又害怕聽到結果。

就怕空聞大師跟其他醫者一樣,發現不了問題。

空聞大師皺著眉,又看過了兩人的臉色,問了一些問題,然後收回了手。

寧王妃由柔嘉扶著,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師,如何?”

空聞大師道:“從脈象看,三公子跟郡主一切正常,沒有異象。”

寧王妃的身體輕微地晃了晃,柔嘉忙扶住了她:“母親小心。”

空聞大師又向著柔嘉伸出了手,說道:“柔嘉小姐伸手過來,讓老衲把一把脈。”

“好。”柔嘉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她服的藥已經過去了兩天,當時都沒有發現,現下空聞來也應當不會看出什麽。

寶意以手帕捂著鼻子,盡管血已經止住了,但下方的血印沒有消失。

她看著空聞大師為柔嘉把脈,同樣也是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柔嘉放下了手,空聞大師思索片刻,對寧王妃說道:“老衲再進房去看看寧王跟二公子。”

寧王妃淚眼婆娑地點頭,空聞大師要動身進房中,謝易行在旁自然地跟了上去,說道:“我陪大師進去。”

他的腿空聞大師治療了那麽久,同大師也熟悉,由他陪著進去自然是好。

寶意則留在外面陪著寧王妃,不然這麽多人一下子都擠進去,反而麻煩。

寧王妃被扶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了,依然在兀自垂淚。

隔了片刻,她又望向寶意。

這一波又一波的難關,她實在不知道他們一家還能不能平安度過。

寶意出現這樣的癥狀,也不知是同柔嘉一樣,過個兩日就能停,還是同她的父兄一樣……

柔嘉望著這一幕,臉上依然是擔憂的神色,心中卻已經歡暢無比。

她擁有過那玉墜,知道靈泉的神妙,也擔心“封喉”對謝易行起不了作用。

不過現在看來,靈泉也不是萬能,起碼像“封喉”這樣的劇毒它就解不了,只不過能延緩謝易行的發作罷了。

寶意同謝易行親近,總在他院中出入,想來也是喝過不少靈泉的,所以才會拖到現在才毒發。

事情到這裏,已經走完一半了,她也要盡快進行下一步。

她想著,目光望向了寧王他們所在的屋子。

寧王一旦身死,寧王府的地位必然會受到影響。

寧王妃沒了主心骨,寧王太妃又遭受到這打擊,她無需對這老太婆下藥,寧王太妃也一樣會躺在床上起不來。

寧王府沒了他們的操持,大權就要落在謝嘉詡身上。

謝嘉詡同上輩子一樣,不是個有能力的,現在沈怡君又沒有嫁過來,正是柔嘉動作的好時機。

這時候,她只消再到寧王妃面前去說一說,告訴她自己不想嫁去陸家。

寧王一死,光憑大哥定然是獨木難支,若是將她嫁進皇宮,那麽她作為寧王府的女兒,在宮中能對母家照拂一二,他們的日子自然就不會不好過。

柔嘉很清楚,到了那時,寧王妃肯定會動搖。

但是她不光是要嫁進皇宮,最重要的是她還要嫁給蕭璟。

柔嘉知道,皇後喜歡的是寶意,想讓寶意做她的兒媳。

可是寶意中了毒,命不久矣,很快她謝柔嘉就又會重新變回寧王府唯一的女兒。

成元帝體恤寧王妃喪夫喪子之痛,為了補償她,有很大的概率會重新將郡主之位還給柔嘉。

得回郡主之位,她要嫁蕭璟,就是名正言順。

不過這還不夠,柔嘉想,還是要尋個機會同他表白,然後造成既定事實。

以蕭璟的性情,定然會對她負責。

這樣一來,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人能阻止她嫁與他。

這一世,她會是名正言順的四皇子妃,然後輔佐蕭璟登上太子之位,乃至帝王之位。

到時,她再收攏上輩子自己看中的那些堪用的人。

有了權力在手,就算月重闕手上有她的把柄,那又如何?

只要他敢留在北周,她就能派人去把他殺了。

要是不敢留,自然就會夾著尾巴,逃回他的東狄去,再也不能像毒蛇一樣潛伏在四周。

正想著,就見到門打開,謝嘉詡從裏面走了出來。

寧王妃不由得站起了身,寶意也跟著站起,看著大哥。

空聞大師進去問診,應當是沒有那麽快結束的,裏面總共有三個病人,一個個看過來也要一些時間。

寶意知道,大哥現在之所以出來,是因為三哥用了一些言語之術,讓他出來看著他們。

畢竟在父子四人當中,現在唯一沒有中毒的就是他了。

真是奇怪,寶意想。

明明大家都在圍場裏兩日,吃的都是同樣的食物,怎麽有些人就中了毒,有些人就沒事?

“怎麽樣……”寧王妃已經從石桌後繞了出來,來到了長子面前,“嘉詡……”

謝嘉詡哪怕沈痛,見到母親這樣,也上前扶住了她:“母親慢些。”

寧王妃越過他,望著那重新關上的房門:“你爹在裏面怎麽樣了?你弟弟們在裏面怎麽樣了?空聞大師怎麽說?”

柔嘉跟在寧王妃身後,狀似關切地望著謝嘉詡,等待著他的答案。

就見大哥難以抑制悲痛地閉上眼睛。

兩世了,柔嘉看他兩世了,他還是一樣半點情緒都不懂得掩蓋。

見了他的反應,寧王妃如遭雷擊。

寶意忙扶住了她:“娘!”

屋裏,謝易行聽著外頭的動靜。

他讓寶意佯裝中毒是第一步,讓謝嘉詡出來,坐實寧王他們藥石罔顧就是第二步。

謝嘉詡出去了,現在還留在這裏的就是寧王、空聞大師、謝易行和昏睡的謝臨淵。

謝易行擡手,觸碰懷中妹妹給自己的靈泉。

若是靈泉無用,那麽現在告訴母親,就是讓她盡快接受這個事實。

若這靈泉真的能解了他們身上的毒,那它就是極其稀罕的寶物。

所謂懷璧其罪,這泉水越是神奇,就越不能暴露。

所以要用靈泉水來解毒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空聞大師性情高潔,妙手仁心,謝易行計劃的一環就是同寶意當初所做的一樣。

寶意將治好哥哥的腿的功績推到了大師身上,謝易行現在也要將解他們父子之毒的功勞扔給大師接著。

只不過區別在於寶意那樣做的時候,空聞大師不知道,而這一次謝易行卻是要同他說個明白。

他們寧王府遭人暗算,幾乎所有人都中了毒,說明這下毒之人對他們十分了解,說不定就潛伏在他們府中。

這靈泉之事若是被發現,不光會引來幕後之人,拿出了靈泉的寶意也會被盯上。

讓自己的妹妹陷入危險,謝易行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這裏沒有寶意參與,他會將靈泉所有者的名頭,自己認下。

床榻旁,空聞大師跟還清醒的寧王聽著謝易行說出了他的推測。

“秋狩之後,城中許多人得了鼻衄之癥,若是因為中毒,那麽與我、二哥、父親身中的應當是兩種毒。”

雖然癥狀一樣,但是前者毒性輕微,後者致命。

“可是我想不通,那藥是在什麽時候下的,又是在哪裏下的。”

他們一家七口,在圍場那兩日同進同出,同吃同住。

寧王妃與謝嘉詡沒有中任何一種毒,柔嘉中了毒性輕微的那一種,而寶意跟他們剩下的父子三人卻都中了致命的劇毒。

謝易行緩緩地道:“但如今我有個辦法,可以解得了父親跟二哥身上的毒。”

他說著,拿出了寶意給自己的那個瓶子,遞給了空聞大師。

空聞大師伸手接過,拔開了瓶塞,湊到面前。

他原以為裏面裝著的會是什麽解毒聖藥,可是等瓶子一打開,從裏面冒出來的卻是一團濕潤的水汽。

空聞大師放下了瓶子,望著謝易行:“水?”

“不錯。”謝易行點頭。

他看向寧王,對父親說道,“這是我無意中所得的靈泉,對著這樣查不出來歷的奇毒有起效。因為這泉水過於神妙,所以我才讓大哥先出去,只留下父親和大師在這裏。這樣一來,這件事就只有我、父親還有大師三個人知道。”

寧王的目光落在了瓶子上,問了跟謝易行之前問寶意一樣的問題:“這瓶子裏的靈泉能夠給幾人用?”

“父親無需擔憂。”謝易行自若地道,“要解我們三人的毒,我手中的靈泉綽綽有餘。只是解毒是一回事,找出是誰下的毒,又是另一回事。”

先前在舉行秋狩的圍場裏,明明有監察院跟虎賁營兩方的力量,也沒有查出是誰下了這黑手。

這藏在暗處的毒蛇沒有被揪出來,等離開了圍場,就更難以查清。

但他們父子中毒卻是一個契機。

謝易行道:“先將父親、二哥還有我病重的消息放出去,然後離開寧王府,去城郊的別莊上休養,由大師為我們打掩護。”

只要看看等他們離開了京城,這坐收漁利按捺不住冒出頭來的人究竟是誰,便能知道是誰下了這手了。

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謝易行的這番謀劃可以說是十分縝密。

寧王沈思片刻,開口道:“我覺得可行,只是這樣一來——”他望向大師,“就要大師陪我們演這場戲。”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把裝有靈泉的瓶子交還給了謝易行,“治病救人,是醫者之本,也是老衲所願。王爺和三公子待老衲回去,想想用什麽借口來帶你們離開府中,更何況這泉水神奇,老衲也十分想見一見。”

既是商議好了,空聞大師就不再耽擱,先從屋裏走了出來。

他來到寧王妃面前,依然用了其他大夫的那套說辭。

查不出,診不出,沒有辦法。

原本見長子的反應就已經心如死灰,但是因為空聞大師還沒出來,所以還強撐著的寧王妃在聽到這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以後,終於受不住沖擊,一下子暈了過去。

“母親!”

“王妃!”

院中眾人頓時慌作一團,空聞大師忙為寧王妃把脈又施針,才讓她悠悠醒轉。

寧王妃一恢覆清醒,就開始掩著心口低泣起來。

“大師。”謝嘉詡看著兩個妹妹在照顧母親,心痛難忍地道,“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

他心中知道這希望渺茫,但是還是寄望於空聞大師醫術高明。

畢竟他連自己三弟的腿都能醫治好,未必就不能試著治一治二弟跟父親呢?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朝他行了一禮,嘆息道,“待老衲回去翻閱典籍醫書,找一找還有什麽辦法可想。”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謝嘉詡對他再三道謝,又親自送了空聞大師離去。

“娘親。”見空聞大師離開,寶意也扶起了寧王妃,小聲道,“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柔嘉在旁,同她一起攙扶著低泣不止的寧王妃,回想著剛才空聞大師的話。

當年她都是機緣巧合才得了“封喉”,連一國之君死在這藥下都沒人察覺異常,空聞不過是一介僧人,難道還能比天下名醫、太醫院正更加精通醫術嗎?

想到蕭琮繼位後,因為惜命所以將後世名醫都召集到了宮中,也沒有保住他那條命,柔嘉心中就發出了一聲冷笑。

——

很快,寧王二公子身患奇癥,寧王本人身體也每況愈下,剛剛回到眾人視野中,綻放出光芒的三公子也步了父兄後塵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滿城皆驚。

前些日子還在朝堂上跟寧王想要相鬥,卻強行壓抑怒氣,結果一下子血液上頭的鎮國公聽到這消息,手裏的藥碗一下子驚得掉了下去,手上被燙到也像是沒有感覺。

“怎麽回事?!”他急匆匆地問自己的妻子,“謝衡跟他那兩個兒子不就是吃多了鹿肉上火嗎?怎麽就牽扯到不治之癥了?!”

可是沒有人說得清,京中有著同樣出血癥狀的人卻是也都惶然起來。

各個醫館的大夫都忙碌了一番,被叫去各處出診。

太醫院的所有禦醫都被成元帝派去了寧王府。

然而這群禦醫聚在一起商討了半天,也沒有得出跟過往相異的結果。

聽到他們的回稟,成元帝想罵他們廢物,又生生忍住了,自己微服出宮來到了寧王府。

寧王的書房裏,成元帝望著告病兩日沒有上朝,就憔悴了不知多少,仿佛連生命力都被抽幹的好友,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寧王現在精神還好,可是謝臨淵卻已經昏迷不醒有兩日,今日才恢覆了意識。

成元帝已經去看過了,見他雖睜開了眼睛,卻依然無法起身,而且還是無法止血。

成元帝與寧王站在一處,低沈地道:“朕只恨自己雖頂著個天子的名號,卻不像真的天道,左右不了人的生死。”

本來他身在九重,就是孤家寡人,他跟歐陽昭明是君臣,跟寧王才是一起長大的至交。

他知道寧王的心情,身為父親,自己這樣得了病癥也就罷了,偏偏兒子也是如此,這比看著自己步步走向死亡要痛苦得多。

寧王精神還好,也不用再顧忌他的“東南不祥”簽文了,領著成元帝便回了自己的書房。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心情放松,還能開口安慰成元帝一番,說著自己這幾日精神見好,說不定放寬心將養兩天,就又能活蹦亂跳。

成元帝根本就不信他的話,可是又不想揭穿這假象。

等到這些故作輕松的話說完,寧王才話鋒一轉,對微服出宮的帝王說道:“若……以後臣不能再輔佐陛下,寧王府就要由嘉詡來繼承。臣這個長子雖辦事用心,但是還欠磨礪,臣這一家大小,還需陛下看顧。”

“不要說這樣的喪氣話!”成元帝先是反駁道,隨後又咬牙切齒地道,“朕跟你誰是誰?你若是走了,朕如何會不替你照看家小?”

寧王聽著他的話,笑了起來,喉嚨中又泛起腥甜,令他笑著笑著就嗆咳起來。

成元帝忙給他倒茶,昔年沒有登基的時候,寧王這書房他也常來,茶具都在老地方。

因為這樣一陣咳嗽,寧王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等到平靜下來,才對成元帝說道:“有陛下這句話,臣就安心了。”

……

空聞大師回到靈山寺以後,接連兩日不眠不休,翻閱醫書典籍,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以熱攻熱,以毒攻毒。

從脈象上看,寧王父子會一直鼻衄,就是肺燥血熱。

而這樣流血不止,又使得他們迅速體虛。

現在他們父子的身體都已經虛不受補,若是下猛藥,只怕會險象環生。

因此,空聞大師打算將給藥方式改為藥浴。

“但直接藥浴,藥性依然太猛。”老人再次來到寧王府中,問道,“府中可有帶溫泉的別莊?”

寧王妃立刻道:“有的。”

寧王府在京郊幾座別莊,都有溫泉。

像先前寶意他們練習騎射的莊子,在那裏的後山上也有溫泉。

空聞大師同寧王妃商議著,在幾處別莊中挑選了一處,正好有一大兩小三個池子的。

將藥材置於小池中,再讓人浸泡其中,正好可以緩和藥性,再以金針配合,說不定能有起色。

柔嘉在聽到空聞大師的話時,第一反應就是這老和尚真想出了辦法?

不過空聞大師也說了,這樣的法子也只是試一試,搏一搏。

寧王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在這裏等著也是等死,去別莊用這樣的方法治療,說不定還能好。

他要帶次子去,也要帶同樣顯出了癥狀的三子跟女兒去。

一旦決定,寧王妃便立刻讓人去收拾行李,讓他們能夠盡早過去。

柔嘉壓抑著自己心中的疑問,在回到自己的院子裏以後才問:“這個方法真的有效嗎?”

“怎麽可能?”哪怕頂著一張易容面具,“采心”的臉上也依然生動地做出了不屑的神情,“若是真的有用,‘封喉’還會叫‘封喉’嗎?”

聽到她的話,柔嘉的心又落回了胸腔裏。

很好,不然就怕殺出這麽一個空聞來,讓她的謀劃都功虧一簣。

她想著,開口問道:“我想再見面相商的事,你主上可有回應?”

這東狄女子又發出了那種略顯沙啞的笑聲:“郡主這麽緊張,是怕寧王死後你作為女兒要守孝,會來不及得償所願?”

“是又如何?”柔嘉平靜地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事實上,有這樣一個人在面前,可以讓她不必掩飾本我,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上輩子在她身邊扮演這個角色的是陳氏,可惜,這一世她已經把她舍棄了。

這頂著采心容貌的東狄女子說道:“放心,等主上安排好,自然會見你。”

不過現在寧王的事情剛發生,歐陽昭明掌控下的監察院肯定不會放松查探。

這個時候,她們還是要耐心等待。

左右“封喉”的藥性發作起來漫長,一個人要死也起碼得有月餘時間,要走下一步棋,有的是機會。

在入秋之後的第一場雨落下來的時候,寧王府的馬車載上了輜重。

在這片淒風冷雨中,哭紅了眼睛的寧王妃站在正門前,送著寧王和他們的兩兒一女上了馬車。

他們父子四人,這一去別莊,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

寧王太妃已然被沖擊得病倒,這兩天都發著低燒,今日也沒能出來送別。

寧王妃在馬車轉動車輪離去的時候,再次忍不住痛哭出聲。

“母親別哭了,父親他們會沒事的。”柔嘉在她身旁,盡心地安慰著。

她此刻的安慰有了幾分真情。

因為她篤定,這坐在馬車上的人離去以後,就不可能再活著回到自己面前來了。

她抱著寧王妃的手臂,又擡頭望向那遠行的馬車。

此刻,她終於又有了一種回到從前,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感覺。

馬車中,謝臨淵自己在一輛馬車裏單獨躺著,他的小廝在身旁照顧。

而寧王、寶意、謝易行和空聞大師四人則同在一輛馬車中。

寧王回想著方才妻子的神情,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我對不起你們祖母跟母親。”

寶意寬慰父親:“爹要瞞著奶奶跟娘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他們這多耗了兩天才動身到別莊來,寶意給謝易行的那瓶靈泉除了餵給情況緊急的謝臨淵一些,寧王跟謝易行自己都沒有用,為的是維持這樣的現狀好,讓旁人不懷疑。

等去了別莊,身邊的人少了,便是有眼線也能徹底地排查出去。

到時候再用這靈泉,就穩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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