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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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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了,陳烏夏在微信上道謝。

Li:「不用謝。」

簡單的三個字又把天給聊死了。

陳烏夏在床上左翻身、右翻身, 坐起再打字。

烏小夏:「你的那瓶跌打酒很有效, 太謝謝了。」

Li:「嗯。」

陳烏夏看著屏幕上的一個字,絞盡腦汁, 和他還能聊什麽呢?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又是科技。她沮喪地躺下了。索性化“李深”為動力,做幾道習題好了。

剛拿出作業本,微信響了。

Li:「我在設計一個方案。」

烏小夏:「什麽方案?」

Li:「RPG。」

烏小夏:「那是什麽?」

Li:「獨立角色扮演游戲。」

烏小夏:「你好厲害。」她為了高考焦頭爛額, 他已經有課外時間了。

李深發了一個聊天邀請過來。

陳烏夏趕緊到鏡子前, 梳梳亂卷的頭發。發現自己穿的是睡衣,又去拿外套。才穿上, 微信的邀請已經取消了。

陳烏夏:“……”

她在房間裏走了兩圈,鼓起勇氣,給他發了一個視頻邀請。

李深這邊頓了下, 他剛才發的是語音, 不是視頻。但,他接受了。

她的臉蛋跳上了他的屏幕。長發披肩,劉海下的大眼睛漾著一湖的水。她的劉海太厚,淡化了她的五官。換個發型可以是漂亮的女孩。這是她自己的事, 李深也不想管。

陳烏夏笑著打招呼:“嗨,你找我?”還要強調是他先邀請的。

“嗯。”李深也認了, 他坐在書桌前, “你的腿怎麽樣了?”

“好多了。走著有些瘸, 再恢覆兩天應該就沒事了。謝謝你的跌打藥。”她打量他的房間。李家的風格很簡潔, 書架裏放了滿滿的書。或許學霸都一樣,陳立洲也從小愛看課外書。

李深:“哦。”

視頻也沒有緩和兩人會把天給聊死的局面。陳烏夏繼續找話題:“那個,你在做游戲嗎?”

李深看一眼桌上的筆記,說:“離游戲成品還很遠。剛開始構築世界觀,我在想往裏面添加什麽樣的生態,這個世界才是完整的。”說這,他又拿筆寫了什麽。

“難怪你想報網絡安全。”越發覺得自己和他天壤之別。

李深問:“你報考的學校有想法了嗎?”

陳烏夏托起腮:“我哥給我提了建議。”

“是什麽?”

“我哥想讓我去當空姐……”

李深一邊寫東西,一邊問:“因為長得漂亮嗎?”

陳烏夏楞了下,面上一紅。這話意思是,她在他眼裏是漂亮的?她好開心。

他的話是隨口說的,註意力主要集中在紙上,說完了自己也覺得不妥,他問:“你哥為什麽讓你當空姐?”

“我哥說,我做服務行業挺好。”陳立洲還說,她這人忍耐力強,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空姐天天都要笑。”李深想著空姐,在紙上給設定加了一個飛行屬性。

“我在班上經常笑啊,伸手不打笑臉人,連魏靜享也不給我臉色。”

“你想當空姐?”

陳烏夏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想。空姐要過英語關,我的英語成績挺懸的,而且口語也不流利。”

“你進步很多了。”李深放下筆,擡起了頭:“你成績跟不上是因為做題速度太慢,但你心細,一旦寫了答案就不容易出錯。只要把解題速度跟上去,成績上升很快。”

陳烏夏笑了,“謝謝。”他說話冷冷淡淡,但是聲音好聽,話也中聽。

他靠著椅子,徹底放松下來,“除了英語,還有什麽原因不想當空姐?”

“不大喜歡坐飛機,我克服不了耳壓。”陳烏夏捏了下耳朵。

“你自己有沒有想做的?”

“說不上來,但想過幾個專業。”

“說來聽聽。”

陳烏夏想了想,“護理,學前教育,旅游管理之類的。就是需要耐心的專業,我想我可以吧。”

“哪個城市想好了嗎?”

“這個吧,還沒有……”她故意不去留意他低沈的嗓音,不去觀察他閑適的姿態,更沒有細看他修長的五指。

李深的手指在扶手彈了兩下,問:“下個周末,你的腳可以走了嗎?”

“嗯,應該吧。”陳烏夏正因為這份關心而歡喜,又聽見他說:“正好,我有件事想麻煩你。”頓了下,他補充:“幫一個小忙。”

陳烏夏連連點頭,“你給我補課,還過來慰問探病。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會盡力的。”她差點沒說赴湯蹈火了。認識李深至今,從來沒有他需要她幫忙的時候。

“下個周末陪我去見一個人。”李深語氣淡淡,也不像是要請人幫忙的樣子。

“誰呀?”

“上回在燒烤海鮮店的那個。”

“哦,好啊。”陳烏夏正在斟酌是否要問,為什麽要去見她。

李深解釋說:“她誤會了,以為我們是不正當關系。於是順水推舟,你假裝是我的女朋友,跟她見見面,應付一下就行了。”

陳烏夏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

“既然她以為你是我的誰,順著她的想法就是。”每回說到那人,他就多少流露出不耐煩。

“哦。”陳烏夏忽然想起了他的手表。

每回覺得心中的小幼苗可以稍稍長高,又被現實踩了一腳。她想念他的感覺,慢慢的,變成了一枚山楂。有不成熟的苦味,以及軟牙的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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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細雨蒙蒙。陳烏夏關了窗。

第二天一早,雨更大了,雨水打在窗戶上,像是誰在敲門。

這雨景,和陳烏夏第一次見紅裙女人時一樣。

李深約定的西餐廳離家不遠。

接到了他出門的微信,陳烏夏故意等了十五分鐘,才拿起傘要出門。

馬琳問:“烏夏,外面下雨了,是要去哪兒?”

陳烏夏:“伯娘,我約了同學拿一下課本,很快就回來的。”

西餐廳外的街道停滿了車,陳烏夏走在人行道。

風夾著雨吹過來,她裹緊了長風衣。向裏看去,正好見到窗邊的李深。她眨眨眼,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女人。

她提了提膽子,收傘進去了。

那女人今天的是鵝黃的外衣,黑外套擱在另一邊。她一手托起下巴,一手端著咖啡,笑看陳烏夏走過來。

陳烏夏落座,拘謹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之前和李深講好了,這次見面主要由他說話,她見機行事就行。

“我叫李明瀾。”那女人向李深眨了眨眼睛:“你告訴她,我是誰了嗎?”

“你自己說就行。”李深面前的是一杯黑咖啡,不加奶。

李明瀾看著陳烏夏,“我呢,是李深的——”她這一聲拉得老長,“爸爸的妹妹。”

李深沒什麽表情。

“原來是姑姑啊……”陳烏夏笑了笑:“李姑姑好。”這算是了卻了魏靜享的過度聯想了。

李明瀾啜一口咖啡:“對,輩分是姑姑。你是陳烏夏?”

“嗯。”遲鈍的陳烏夏發現,李明瀾的下半臉和李深有些相像。

“我過陣子要出國,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小子。”李明瀾說:“他有話喜歡藏心裏面,還請你以後多多照顧他。”

陳烏夏側眼看了看李深。

他接收到她的求助信號,說:“好了,人你也見到了,我一切安好。你放心出國去吧。”

“我的咖啡才喝了一口,你就要趕人了。”李明瀾趕緊再喝一口。

李深看一眼窗外,“天氣預報說,一會兒有中到大雨。趁著雨勢還小,話說完了就走吧。”

他說得沒什麽感情,可陳烏夏知道,他願意坐這裏見這一面,李明瀾對他的意義已經很不一樣了。

李明瀾問陳烏夏:“你真的吃得消他這種性格嗎?”

陳烏夏連忙看李深一眼。

他冷冷看著李明瀾。

陳烏夏:“還行。”反正他們又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李明瀾笑得差點噴出了口中的咖啡,“也是,一物降一物。小烏夏,你以後考大學要去哪裏啊?”

陳烏夏老實地說:“可能就在本市。”

李明瀾的眉毛濃黑而秀氣,挑起來像是拿水墨畫筆往上提勾。“李深不是要去北方嗎?”

“嗯。”李深應了一聲。

李明瀾:“你要不也留在這裏算了。跑那麽遠,回家又不方便。”

李深:“報考的學校我已經定了。”

李明瀾聳了聳肩,說:“好吧。我也管不了那麽多。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雨勢變大了,幾個行人紛紛站到了玻璃窗外的屋檐躲雨,擋住了李深向外的視線。

李明瀾又問了一些陳烏夏的事。

陳烏夏斟酌地回答,有關李深的,就盡量回避。她坐立不安。

平時李深也少話寡言,但今天她明顯地感覺到,李深心情很不愉快。

李明瀾雖然在笑,笑容背後又有些離別的感傷。

李深和李明瀾的一問一答,客套而又生硬,話中有話。

陳烏夏幹脆就不聽了,左耳進右耳出。

終於,到了李明瀾要走的時候。“好了,今天就先這樣吧。”她看了看手表:“我下午還有事。”

李明瀾的那只手表奢華又繁覆,和李深的不一樣。陳烏夏放心了。

李明瀾招了招服務員,“買單。”

服務員過來了。

“刷卡。”李明瀾遞了一張純黑的卡片。

服務員低腰,“抱歉,今天因為系統原因。刷卡只能到收銀臺。”

李明瀾起身,正要往外邁步子,回頭看了一眼李深,“我都要走了,你也不出來送一送。”

李深在窗位。

靠走廊的陳烏夏起身給他讓路。

他停頓了幾秒的時間,才跟著去了收銀臺。再送李明瀾到西餐廳門口。

陳烏夏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這一次的見面,和海鮮燒烤時很不一樣。李明瀾的情緒有些不穩,不如紅裙那天歡快。

李深也格外沈默,就算是說話,語氣都有些古怪。

陳烏夏嘆了聲氣,轉頭看向門外。

李明瀾抱了抱李深。

他雙手插兜,沒有迎合,也沒有拒絕。

李明瀾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麽。

李深點了點頭。

李明瀾笑著松開了懷抱。

陳烏夏連忙轉頭回來。她越發覺得,自己和李深之間相隔太許東西,不僅僅是成績。她知道李深成績好,性格悶,人不壞。

除此之外,其實什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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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瀾搭乘出租車離去。

李深這時才真正看起了菜單,說話和平時一樣平淡了。“想吃什麽?”

“你請嗎?”陳烏夏這個月的零用錢已經告急,誰付錢的問題放在首位。

他的眼睛從菜單移到她臉上,靜靜看了她幾秒。她今天的頭飾是普通的。

她眨了眨眼,不自在地別了別頭發,“我沒帶錢。”而且網上支付也沒剩多少錢。

“我請。”李深收回了目光。

陳烏夏瞥到菜單上的價格,心底發涼。“我不餓。”

“不用替我省錢。”李深看穿了她,說:“我請。只此一回,下不為例。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

於是,陳烏夏擡起了頭,“那我點一個炒飯吧。”

不是說計較誰出錢的事情。而是,李深請客的意義,大於菜單上所有的價格。她知道,自己和他將來不會有什麽結果。不說結果,可能連開始都起不了頭,她就是他的一個同班同學。但,李深會在她的青春留下難以忘懷的時光。她現在做的,無非就是制造更多的回憶,日後想起來,悵然之中也有幾許甜蜜。

“今天謝謝了。”李深放松了些,“李明瀾是一個早戀愛好者。我拉你過來,滿足一下她的怪癖。”

陳烏夏驚詫,“你是說,她早戀了嗎?”

“她已經過了早戀的年紀了。”

“她雖然是你姑姑,但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吧?”

李深古怪地看著陳烏夏,“她有這麽年輕嗎?”

“是啊,很有少女感。”

“她早是社會人了。”

陳烏夏大吃一驚,“看不出來啊。”

“她說齊劉海顯年輕,剪了新發型。”李深說:“再怎麽裝嫩,還是有我們這個年紀沒有的滄桑。”

李明瀾的妝扮很年輕,長得又漂亮。陳烏夏沒有仔細挖掘李明瀾的歲月痕跡。她說:“我不知道你還有姑姑。”

“嗯。”李深的這一個字被淅瀝的大雨給蓋過去了。他說:“你來點菜吧。”

陳烏夏搖頭:“你請客,你點吧。”

“行。”李深點了幾個菜。

陳烏夏輕問:“你的姑姑……鼓勵你早戀嗎?”

“算是吧。”他模棱兩可。

“你成績這麽好,就算做什麽事,家長也不會反對吧。”

李深卻說:“不,我爸媽強烈反對早戀。所以李明瀾不會約在我們家見面。”

“那……她會不會把我們假裝情侶的事告訴你爸媽?”

“不會,她說出去就是找罵。”

陳烏夏啜了兩口咖啡。

李深看著窗外的雨景,忽然說:“人處在這個年紀,沒有足夠的眼界,沒有足夠的經驗。容易貪圖虛無飄渺的感覺而沖動行事。一輩子很長,一年一年,每個人都在改變。戀愛和婚姻是兩碼事。”

“嗯。”陳烏夏受教了。她不知道,李深是不是在暗示她幫送情書的事。但在這麽一番理論之下,陳烏夏是羞慚的,自己整天為了心中的幼苗牽腸掛肚。這些小心思在李深眼裏,肯定荒唐又可笑。

這一天晚上,陳烏夏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一個繁花盛景的溫室。李深從暴雨中走來,踢開了溫室的門,之後他無需任何動作,狂風暴雨就已經將少女情思的花朵摧殘得支離破碎。

後來的陳烏夏,最喜歡自己的高三上學期。這時的她和李深,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說不清道不明。

她和他曾經這樣美好。

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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