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簡單的鴉青色長袍，往日絮亂的青絲此刻被主人嚴謹的束好固定於腦後，露出一張膚色古銅俊毅中帶著歲月滄桑之感的容顏，清明的雙眸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銳利。

這還是泠雪第一次看清這張隱藏在蓬頭垢面後的真正面容，聽到對方熟悉的聲音和稱呼，掙紮著起身的她有些不確定的喚了一句。“季大哥？”

在這游戲裏明知自己是個女人，卻能毫不忌諱的喚自己小兄弟這個稱呼的，也就屬生性豪爽，行事大咧咧的前朝皇子季宣了。只是，就連韓聞英這樣的大BOSS都沒能識破自己臉上的易容，他又是怎麽看穿自己就是與之喝酒的北山有雪的？

在對方沒有否認的爽朗笑聲裏，泠雪疑惑作想。

“怎麽，想不通我為什麽會看破你的易容術？”重逢喜悅過後的季宣終於註意到了泠雪異常的沈默。

此番蘇醒，泠雪便感覺到宛如千斤巨石壓在胸口作痛的內傷似是輕松了許多，四肢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軟弱無力，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傷勢有所好轉原因必定是面前這深不可測的NPC出手的緣故。她牽起嘴角淡淡一笑，毫不含糊的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季大哥眼真厲，我這樣都瞞不過你。”

“哈哈……”季宣又是數聲大笑，“這可不是我眼厲，我若連自己教出去的東西都看不破，那才真的會被人笑掉大牙了！”

教出去的東西？確認自己沒有幻聽的泠雪大感驚訝，“巧手三娘是季大哥的徒弟？”

不是吧？怎麽看兩人的年紀差也不像是師徒啊，說是情侶還差不多呢！

“也不算，”季宣停止笑聲搖了搖頭，幽深莫測的眸中似乎在回憶著什麽，帶著點點傷懷和落寞。“她不過是個苦命人，我依著當年的兄弟情，從而教了她一手活命的本事罷了。”

“哦。”泠雪頷首，見季宣擺出一副對此不欲多言的模樣，她識趣的沒有再問，把話題轉移到了重逢這件事上。“季大哥怎麽會在此處？”

不怪她方才心存戒心，實在是這季宣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了。若不是看在對方替自己醫治了內傷的份上，她真的很難相信此次見到的季宣是友非敵。

聽到泠雪面帶關心的詢問，季宣臉色一凝，半晌才不屑冷哼，“不過是為了躲一群煩人的蒼蠅。”說話間，他轉頭目光深深的看向泠雪，“你去越城的破落院裏找過我？”

話雖是疑問，語氣卻是十分篤定。

雖然泠雪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自己有找過他，但她還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隨即從包裹裏拿出那兩壇本就是留給他的十裏飄香。“本來是想找季大哥一起對飲的，沒想到撲了個空。”

縱使外貌變得人模人樣，可肚子裏嗜酒的饞蟲依存。兩壇酒剛上桌，前一刻還正兒八經的季宣立刻恢覆了他酒鬼屬性，毫不客氣的拿起其中一壇揭蓋，撲鼻的酒香熏得他一臉滿足和飄飄然，還不忘連聲只讚，“好酒！好酒！”

這都還沒喝，就開始讚上了？

瞅著季宣一副得了無上至寶的樣子，泠雪抽了抽嘴角，熟練去揭另一壇酒的蓋，打算像往日那般與其碰壇對飲。

只可惜對方的動作比她還快，不等她將密封的酒蓋接下，一只古銅色滿布傷疤的大手立刻將她手中的酒壇一把奪過。在她隨之擡起的疑惑眼神裏，季宣得意一笑。“小兄弟，你身負重傷，這段時日還是戒酒的好。”

靠！這算不算是夫妻入洞房，媒人扔過墻？

被奪走美酒的泠雪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小心翼翼抱著兩壇酒的季宣一眼，後者無知無覺的在其哀怨的眼神裏，瞇著滿足的雙眸喜滋滋的一口一口的品嘗著到手的瓊漿玉液。那回味深遠的表情，使得腹中饞蟲作祟的泠雪忍不住羨慕的吞了吞口水。

馬丹！她明天就去寒城買個十壇八壇來！看這無良的NPC還怎麽饞自己！

直到一壇美酒見底，神情略微可惜的將另外一壇狠狠摟住的季宣終於記起了貢獻美酒的泠雪，睥見對方那一臉的怨念，他連忙補救道。“小兄弟，真不是大哥不和分享，實在是你這身傷……”說到傷勢，他輕松的神態忽然轉沈，幽深的目光裏帶著幾分泠雪讀不懂的凝重。“小兄弟，你怎麽會惹上閻宗那幫人？”

泠雪：“……”

說好的閻宗秘藥呢？為什麽她隨便碰到一個NPC都對閻宗的秘藥熟悉得就好像是自己家裏常吃的大白菜似的？難不成在這個坑爹是游戲裏，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知道自己中了閻宗秘藥！？

“你不必驚訝，我之所以清楚你的情況，只是因為我曾經的兄弟便是死於此毒。”見泠雪久久未語，季宣繼續解釋道。

話題一牽扯到故去的人，原本輕松的氣氛陡然變得十分沈重。季宣也不管泠雪是否在聽，徑自說起了自家兄弟的故事。

其實故事的內容很老套，就是身為閻宗的護法愛上了出身名門正派峨眉的女子，兩人為了沖破世俗的目光和所謂江湖道義的捆綁做了很多努力，最後卻落得一傷一死，天人永別的下場。

“季大哥，那名峨眉女子莫非就是……”就是他先前提到的巧手三娘？

“小丫頭功夫不佳，反應倒是挺靈敏的。”沈浸在逝者已去感慨中的季宣澀然一笑，點頭道。

您這是在誇我呢還是損我啊？泠雪沒好氣的在心中白了說話刻薄的季宣一眼。自詡在玩家中不錯的功力竟然被一個NPC如此瞧不起，也難怪她心中會頗有微詞。

只可惜性格爽朗的季宣並沒有註意到她這點女孩子的小情緒，他此刻更關心的是她此時看似恢覆不錯，實則破敗不堪的身體。親眼目睹過自己兄弟在以為解毒後最終還是因餘毒反噬而亡的他對此毒的兇狠最是清楚。更何況，從面前這孩子的表現來看，她顯然並沒有將身上的毒特別當回事。

“小丫頭，雖然我不知道是誰舍命救你，但你體內餘毒未清，再加上這段時間的重傷，隱約已有反噬之勢，你若是再這般不在意下去，恐怕最終只會枉費救你之人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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