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亦城看著她信誓旦旦的樣子，心裏想了很多他不是想要報仇嗎，自己是怎麽把自己賠了進去，那麽小小的一個人，一舉一動都好像牽扯著他的心臟，對方又是什麽樣的想法，他突然意識到，兩個人現在的關系太過覆雜，他想要的是另一種簡單而真摯的感情。

“於嬌嬌，”宮亦城定定的看著他，腦子裏有些念頭呼之欲出，他下定了決心，說道：“我們就到這裏吧。”

於嬌嬌被他的嚴肅搞的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來，呆呆的看著他：“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再是我的情婦了，你一直想要的自由，我現在就給你了，高興嗎？”宮亦城目不轉睛，不願意放過她的一點細微的表情，明明是自己捧到她面前去的東西，他又暗暗害怕著她真的會為了這件事情高興。

於嬌嬌看上去被嚇到了，說不出什麽表情，但絕對不是高興，宮亦城稍稍松了一口氣。

剛剛宮亦城說的話，好像是結束了困擾了她一年之久的身份，她是應該高興的，可是卻好像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當初他說只有等到他厭煩了自己，才會結束這段感情，他現在說出這樣的話，是玩膩了嗎？

想這麽多做什麽？ 像他這樣身份的人，身邊永遠都不會缺漂亮的女人，怎麽可能會讓她永遠呆在身邊呢？再說他和她之間，本來也不過一段孽緣的緣分罷了。

長這麽大，一個電話呼之即來，貼心照顧，仔細的為她解決麻煩的男人，也就他一個而已，不知道是不是宮亦城對她太好，她這時候竟有些別樣的情緒，心裏的失落幾乎要把她淹沒。

可是這樣是不應該的，她強忍住那些情緒，扯出一個笑來，死鴨子嘴硬：“真的嗎，那我就謝謝宮總了。”

宮亦城點點頭，想讓於嬌嬌自己明白自己的感情，可是看她的樣子，要是自己不點破，她可能永遠都明白不了。

他想了想，朝於嬌嬌伸出去一只手，於嬌嬌楞楞的看著，想著這大概是分別之前的最後一次溫存，沒想太多，把手遞了過去。

“非要感謝的話，你可以試著做我的女朋友。”

於嬌嬌猛的把手從他的手裏抽了出來，好像碰到了一塊通紅的火炭，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宮亦城，低下頭，顧左右而言他：“你…你不要開玩笑，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他不是討厭自己嗎？怎麽突然就改變了主意？大概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吧。

於嬌嬌轉過身背對著宮亦城，悄悄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臟，感受到裏面明顯加快的頻率，她想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宮亦城從身後拉住她的手腕：“於嬌嬌，我想我比我想象的要更喜歡你一些，如果現在你沒辦法給我回應，那沒關系，我們來日方長。”

於嬌嬌的身子有些僵硬，好久好久，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下定了決心的事情，於嬌嬌的行動力總是出奇的強，在於正義的陪伴下，又找回了十多萬的積蓄，找房子就容易了許多。

她花了半個月總算挑到了心怡的房子，小小的一個套間，家具什麽都有，剛好夠於嬌嬌和於父居住，甚至還會有些寬敞。

於嬌嬌最喜歡的就是那個可以看到漂亮夜景的陽臺，幾乎是一見傾心，拿了積蓄加上這個月的工資就把房子定了下來，又挑了個周末，把行李從兩邊兒搬過去。

宮亦城本來說要來幫忙，後來一個會議脫不開身，來的人就只剩下葉小玉，可就算只有葉小玉她也是高興的，一邊搬家一邊聊天，搬家都會變得輕松起來。

正好是周五，葉小玉從管家那裏請了假，來了公司和葉小玉碰面。

於嬌嬌的性格就是不太喜歡麻煩別人的那種，所以很是不好意思:“小玉，今天要麻煩你啦，我東西太多了，又找不到人幫忙。”

葉小玉搖搖頭:“說這些幹什麽？我巴不得你能夠早點從那種地方出來呢，我說句不好聽的，你那個嬸嬸呀，真的跟母夜叉沒什麽兩樣！”她說著又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話，“不對，應該是母夜叉看到她都得逃到海裏去！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忍了這麽多年的！”

於嬌嬌看她憤憤不平的樣子，沒忍住笑了起來，笑得葉小玉莫名其妙，用手肘頂她一下:“你笑什麽？我說正經的呢！”

“其實我也能理解她，畢竟不是她的孩子嘛，反正我都長到這麽大了，也不在乎他對我的態度了。”

她倒是看得很開，人與人究竟能夠能夠多麽的冷漠，於嬌嬌深有體會，為了不讓自己鉆牛角尖，她經常只想那些對自己好的人，那些不好的人也不會忘，只是得放在角落裏，少想才會高興。

既然於嬌嬌都不在乎，葉小玉也沒有繼續說的道理，麻溜的轉移了話題:“房子裏的東西都買好了嗎？”

提到她那個新房子，於嬌嬌就來了興致:“簡單的看了些大點兒的家具，有些小東西打算以後慢慢添置，今天先把行李搬過去再說。”

兩個人親親熱熱的往外走，盤算這等下忙完要去什麽地方吃飯，於嬌嬌的笑容卻在看到公司門口的人的時候凝固了。

是溫至軒，她好久沒有聯系的溫至軒。

他好像清瘦了些，但是身上貴公子的氣質一如既往，看得人賞心悅目。溫至軒在看她的同時，眼睛都亮了起來，向著她們兩個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在她面前站定:“嬌嬌。”

“阿軒，”聽著溫志軒的聲音，看著眼前的人，於嬌嬌比自己想象的平靜許多，“你怎麽過來了？”

聽著於嬌嬌叫他，葉小玉大概猜出來這就是她口中的那個阿軒，她也會看眼色，知道不要做個大燈泡，找了個借口就走到旁邊去，把空間留給了兩個人。

溫至軒問她:“我……你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我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於嬌嬌搖搖頭:“最近在處理一些事情，太忙了。”

原來是太忙了，溫至軒毫不懷疑的相信了她的話，又打算繼續說點什麽，缺聽於嬌嬌繼續說道。

“阿軒，我那天看到你的未婚妻了，”她低著頭溫柔的笑著，回想著之前的一切，繼續說道:“真的是很漂亮很優秀的人，你們非常的般配。”

兩個人相認以來，一直默契的沒有說起關於蘇茵的事情，溫至軒是不知道如何開口，而於嬌嬌是沒有勇氣面對。

直到那天在公司門口看見，兩個那麽優秀的人站在一起，橫豎都是大寫的般配，於嬌嬌想過很多次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可真到了那一刻，她卻只覺得無地自容——明明知道對方已經有了婚事，還為了私心假裝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做法？

想了這麽久，她大概也明白了自己自以為對溫至軒的那些念念不忘，興許只是對過去的放不下而已，而現在，就讓她和過去說再見吧。

溫至軒一聽“未婚妻”三個字，心裏頭就是咯噔的一下，來不及想她是怎麽看見的，開口就想解釋:“嬌嬌你聽我說…”

“阿軒哥哥。”

這是她兒時才會用的稱呼，本來是親密的昵稱，這時候卻有了淡淡的疏離，溫志軒靜靜地看著她，又聽她說:“什麽時候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我也想認識一下以後會成為你的妻子的人，也想參加你的婚禮呢。”

她說得自然，似乎真把他當做自己敬愛的兄長，溫至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一切——她在騙人吧？會不會是因為自己隱瞞了她而生著氣？她看自己的眼神裏，明明也有著情誼！

可是看著眼前的她，他明白，她所說的那些話都是認真的，這幾個月以來的相處，大概只是她的一場錯覺罷了。

他喉嚨裏一熱，終究還是妥協:“好，下次讓她請你吃飯。”

於嬌嬌側頭笑，心裏沒有她想象的傷心，更多的是完成夙願的空落落的感覺，溫至軒一時也接受不了她的那些話，兩個人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他說:“以後有事，記得找我，既然叫我一聲哥哥，那我就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於嬌嬌盛情難卻，只能點點頭，心裏卻知道兩個人可能以後連碰面都難得，溫至軒本來打算送她們回家，於嬌嬌禮貌的拒絕，他只能深深地看她一眼，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葉小玉見溫至軒離開，又湊了過來:“真的和你說的一模一樣，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於嬌嬌抿嘴，點頭:“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葉小玉卻不太高興——她為她家的少爺傷心，於嬌嬌和溫至軒這麽般配，那她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少爺怎麽辦？

她忍不住問:“你以後會和他在一起嗎？如果在一起，那少爺呢？”

聽她提起宮亦城，於嬌嬌的腦袋就一陣亂，她想起宮亦城那天的信誓旦旦，臉不受控制的發熱，她有些著急:“誰知道呢！”

她生怕葉小玉再問出讓她尷尬的問題，加快了腳步走在前面，葉小玉趕緊小跑著跟上來，嘴裏還不忘為宮亦城拉票:“那我選少爺！我們少爺對你真的很好，我從來沒有見他對哪個女人這麽細心過。”

這些於嬌嬌當然都知道，宮亦城雖說嘴上說著要報覆她，可是相處的時間裏，他照顧她，幫助她，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可是她擔心，那些不過是看她可憐的施舍，也許自己回應了他的感情，他用不了多久就會覺得厭煩，到時候受傷的還是自己。

不過這些話她都不能對葉小玉說，只是笑著搖搖頭，轉移話題:“我的東西還等我我們呢，再不過去天都快黑了，趕緊的吧。”

接下來的日子裏，宮亦城果然像他說的那樣鍥而不舍的追了上來，他一直都對她挺好，只是嘴巴硬得不行，可那天坦白心跡之後，他突然就很會說話了，時常用很深情的眼神看著她，肉麻得她起了一整條胳膊的雞皮疙瘩。

一整個後備箱的紅色玫瑰，聖誕節的漂亮禮服，過年也有新年伊始的禮物，兩個人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享受著暧昧靠近的過程，只是於嬌嬌一直都無法打開最後一扇心門，完整的接納宮亦城。

大半年的不正當關系，讓她害怕，害怕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所有即使明明心動，也強作鎮定，狠不下心拒絕於他而言顯得有些卑微，卻格外用心的示好。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於父出獄的日子，那天是在陽光融融的初春三月，他果然想他說過的那樣，很好的表現，爭取到了緩刑，父女二人迎來了相隔十一年的團聚。

於嬌嬌想，父親真是做錯了很多事情，她也是真的恨他，可是他是那樣真誠的承認錯誤，那她也應該試著去接受他。

她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收拾於父的房間，擺了他喜歡的書個母親喜歡的花兒，床單被子都洗了曬了，充滿了春天陽光的味道。

她在監獄門口看到了早就等在那裏的於正義，他整天穿得很正式，手裏還很不搭配的端了一盤豆腐。

她走過去，正打算問兩句，那扇沈重的鐵門緩緩打開，於父穿著進去的時候穿的那套衣服，好像監獄裏的那十一年都是一場夢，陽光有些刺陽，於父在刺眼的陽光裏楞楞的看著外面的天空。

天氣很好，天很藍，空氣裏還有春天的花的香氣，則是自由的香氣。

於正義大喜，看自家兄弟楞在那裏，幹脆端著豆腐迎了上去，於嬌嬌卻挪不動步子，太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面對了。

沒錯，那個男人是她的父親，可是在她人生大半的時間裏，父親這個角色都是一片空白，突然有一天這個空白要被人填起來了，她只覺得渾身的不自在。

她甚至不自覺的想後退，剛剛踏出去半個步子，突然身後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一只手從背後伸過來，將她的手握住，來人走到和她並肩，低頭沖她一笑，“不好意思，有事脫不開身，來晚了一點。”

短短的一句話，她心裏的緊張好像消了不少，不等她反應，宮亦城牽著她的手已經走到了於父的面前。

於正義正在讓於父吃一口豆腐，說的是從此清清白白做人的意思，“從今以後，你就是個幹幹凈凈的人了，要掙幹幹凈凈的錢，不要再犯錯了。”

於父看著那塊潔白入雪的豆腐，他從前身居高位，從來不相信這種迷信的說話，可是這些樸實得近乎直白的意頭卻格外的打動他，他低頭下去，真還吃了一口，笑著就流下了眼淚。

有宮亦城在身邊，於嬌嬌沒有猶豫什麽，看著他喊道:“爸爸，我來接你回家。”

於父有點沒想到於嬌嬌會來，他以為自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得到原諒，卻沒想到上天突然對他慷慨了起來，直接讓他聽到了那聲等了好久的“爸爸”。

他“誒”一聲，含著豆腐抹一把眼淚，重重的點頭。

宮亦城朝二位微微低了頭:“伯父叔叔，我是嬌嬌的男朋友，今天特地過來接伯父過去……”

於正義和於父都是一楞，於嬌嬌什麽時候有了男朋友了？還是這樣看上去非富即貴的人？

但驚訝總是短暫的，於父識人無數，對宮亦城很是欣賞，點點頭:“好，那就謝謝你了，你們兩個好好相處。”

於正義還看著，宮亦城緊緊握著於嬌嬌的手，笑著對他解釋:“這位就是一直照顧嬌嬌的叔叔吧，嬌嬌經常和我提起您，之前我和她感情還不穩定，讓令千金誤會了，還希望叔叔不要對嬌嬌有誤會。”

宮亦城話沒說完，於嬌嬌的臉騰一下的紅了，趁著一行人往車那邊走過去，兩個人稍稍落在後面，她掐一把他的腰，問:“我什麽時候成你女朋友了？”

宮亦城一把逮住她的手:“沒關系，遲早會是。”

兩個人目光撞在一起，於嬌嬌突然露出一個格外靦腆的微笑來:“嗯，遲早可能是今天也說不定啊。”

宮亦城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來，隨後手悄悄從於嬌嬌的手腕上劃下來，兩個人十指緊扣，會心一笑:“那就不許變了，就是今天了。”

春光三月，草長鶯飛，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有了新的開始，世間萬物，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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