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樾說完就甩著袖子走了，沈南星扭頭一看，果然大家都在紛紛就坐，酒宴即將開始。

“回去再說吧。”

沈南星對邢書遠笑笑，轉身就走。

邢書遠有些著急地說：“等宴會結束，我有話對你說！”

也不知沈南星聽到沒有，邢書遠有些洩氣地回到了同僚中。

很快，便有唱喏的太監攬著一根浮塵走到了大殿的金色臺階下方站定，掐著嗓子喊道：“太後娘娘駕到！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立時跪倒一片，口中高呼“恭迎聖駕”。

沈南星早有準備，在背後撐著許宛舟的腰，讓她緩緩跪在了軟墊上。

輕輕撩起一點眼皮，沈南星看看到幾片明黃色的衣角在臺階上掃過，隨後一個十分幹啞明顯有些中氣不足的男人聲音說道：“眾愛卿平身。”

眾人謝恩起身歸坐。

沈南星悄悄擡頭往上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盛裝打扮十分尊貴的蕭太後。

說實話，這位蕭太後如今也不過四十多歲仍在盛年，加上保養得當氣質出眾，顧盼生輝間流露出來的威嚴和貴氣，是旁邊那個安靜又內秀的年輕皇後根本沒法兒比的。

這位蕭太後才是大胤如今實際的掌權者，盡管皇帝如今已經有十六歲了，但蕭太後並沒有半點讓他親政的跡象。

也不過是個傀儡。

沈南星下意識將目光轉向坐在最中間的皇帝，這一看之下，不禁皺起了眉頭。

“咦？”

坐在她前面的許宛舟同時發出了低低的驚訝聲。

沈南星悄悄湊近她，問道：“你是否也發現了不妥？”

許宛舟不動聲色地點頭道：“面色蠟黃，雙目無神，下瞼發黑，肌膚枯槁，氣虛無力，喉嚨幹啞。我有些日子未見過皇帝了，沒想到成了這副樣子。”

沈南星又看了眼坐在寶座上有些佝僂的皇帝，身型削瘦得不像話，雖然看著下面的大臣，但細看就能發現，他眼中空無一物，除了呆滯還有點飄忽。

這模樣，實在是讓沈南星有些不好的猜測。

“你覺得他這樣子，像不像是吃了……”

“烏香……”

許宛舟低聲接過沈南星的話頭，眼中十分憂慮地看了對面的楚知行一眼，這次的酒宴家眷被安排在了同一側，所以楚知行才會拜托沈南星入宮關照許宛舟。

兩人都有些震驚，可這也不過是猜測，沒有看診誰也不能確定。

沈南星捏了捏許宛舟的手心，勸道：“多想無益。先別管了，待會兒還是尋機會先離開大殿。”

不知為何，沈南星總有些心頭惴惴，覺得今天只怕不太平。

許宛舟點了點頭，垂下眼眸不再向寶座上打量。

蕭太後一雙美目冷艷銳利，有些不快地瞪了眼身側無精打采的皇帝，偏頭吩咐了身側的太監幾句。

很快，就有引路的黃門太監領著十幾人進了含光殿。

當先那人身材頎長，穿著一身大胤制式的玄色錦袍，帶著玉冠，容貌不俗氣質冷峻，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南星也隨著眾人擡頭看去，卻見那人進得大殿之後，首先不是擡頭去看寶座上的皇帝和太後，而是微微頷首目光迅速地掃視了一遍赴宴的大臣，最後停駐在了沈南星的臉上。

沈南星先是一楞，隨後才認真打量這人，一看之下才驚訝地發現，這人竟是蘇合！

不怪沈南星善忘，而是蘇合的變化實在太大。

在沈南星的記憶裏，蘇合還是那個陰郁又冷漠的十五歲少年模樣，可如今站在大殿上的蘇合，不僅身量長高面貌也褪去了青澀，更不一樣的是，曾經在他身上揮之不去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似乎被隱藏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身為帝王的氣度風華。

沈南星微微瞪大了眼睛，回憶中那個飽經苦難孤傲偏激的少年，與面前這個從容堅毅的男人，措不及防地重合，委實讓人有些回不過神。

蘇合的目光也不過在沈南星臉上極為短暫地停了一瞬，兩人目光相遇又很快分開，蘇合毫無痕跡地挪轉了視線，昂首闊步向大殿正中走去。

可若細看，就能看到這位年輕的北胡大王，在進店之後，嘴角悄然綻放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沈南星認出了蘇合，內心驚訝了一會兒，便不再看他，收回視線時卻和另一道熾熱的目光撞個正著。

回視過去，就看到坐在對面的楚樾手上端著一杯酒，正瞇著眼睛看著自己，臉上面無表情，但沈南星卻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你看個屁！

沈南星最近想起楚樾就來氣，回瞪他一眼，朱唇輕啟，用氣聲回了他一句。

“關你屁事！”

說罷便扭過頭不不再理他。

楚樾自然看清了沈南星的話，他手猛地收緊，差點兒沒控制好力道將這酒杯捏碎！

早就知道，蘇合這混蛋這回來大胤定是不安好心，可這兩人竟然在這大殿上眉來眼去，是當我是個死人麽！

“萬一她徹底死了心，嫁了別人，你可別追悔莫及！”

元蘅的話突然回響在耳邊，楚樾呼吸一滯心就狂跳起來，可偏生沈南星罵了他之後便不再看他，楚樾只能轉而去盯著蘇合，手上的酒杯卻再也沒能放下，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

楚知行心裏自然知曉楚樾為何生氣。

這蘇合入宮前，其實早就已經悄悄抵達金陵，與自己私下見過面。

他還知道，蘇合這次來大胤的目的之一，就是沈南星。

雖然楚樾是自己的表弟，但蘇合如今已是北胡大王，楚知行也不能幹涉他的私事，只盼著這場酒宴能安安穩穩結束，否則還真不知道自己這個可憐的表弟今晚會不會發了瘋。

“行了，莫真喝醉了，誤事。”

楚知行截下楚樾手上的杯子，低聲提醒。

楚樾搖搖頭道：“我沒事。”

此時，蘇合帶著隨身的使臣已經到了大殿正中，他領著下屬對大胤的皇帝和太後單膝行了北胡的禮節，雖和大胤的三拜九叩之禮不合，但蕭太後如今繼續拉攏北胡的支持，也顧不上追究這些，忙說了些客氣話，給蘇合賜了座，就坐在寶座的下首第一個位置，對面就是長公主元蘅。

“早聽說北胡大王年輕有為，不及弱冠便平定了北胡數年的亂局，被北胡百姓成為天賜的帝王！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蕭太後知道這位北胡大王的王位是真刀實槍腥風血雨裏打下的，自然不敢小覷，加上想到自己身邊那個扶不起的阿鬥，這話便很是情真意切。

蘇合笑了笑道：“在大胤皇帝面前，蘇合可不敢這般自誇。我一路行來，見到大胤沃土千裏國泰民安，我北胡不過草原部族，以後還少不了大胤的提攜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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