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有半桌肉。

紅燒肉，回鍋肉，燉蹄膀……

何丞吃得滿嘴流油，一個勁兒的在心裏感謝他小姑父，平時雖然也有肉，哪有今天這樣吃得暢快。

秦廣林捧著酒盅，不光何爸跟他喝，連何善都倒上酒一直不停勸。

倆人都同居快兩年了，這個準妹夫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除非何妨自己說不喜歡了要分開，不然這就妥妥一家人了。

“悠著點，他酒量不太好。”何妨見何善滿臉通紅，在一旁勸。

“沒事，這小盅才多大。”

何善晃了晃杯子，又給自己倒上酒，朝秦廣林舉起來，“來，再走一個。”

“嗯，來。”

秦廣林咽下嘴裏的肘子，舉起杯一仰頭，滋溜一下就抽幹掉，接著又使勁埋頭吃菜。

不能慫，得把肚子墊滿稀釋一下酒精才能多撐一會兒。

“果然是大城市發展好，年紀輕輕就做上公司高管了，比當初的我強多了。”何善咂著嘴放下酒杯，嘆道：“我當初像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事務所打雜呢，天天抱著這麽高一摞文件……”

他伸手比劃一下有多高，“跑這兒跑那兒，整理得頭都快炸了，熬幾年才熬出頭。”

“運氣，運氣。”秦廣林美滋滋的謙虛，又塞進嘴裏一塊肉。

能讓女朋友家人認可，這比啃個大豬蹄還讓人感覺舒服。

“這可不是運氣的事，能出頭的，那都有自己的一套。”

“呵呵，趕巧了。”

“你們還是同學來著……洛城大學，一個作家一個畫家，不愧是名校。”何善瞅瞅何丞，那眼神不由讓何丞脖頸一縮，有點不好的預感。

“這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考過去……改天多給他買點習題冊。”他朝趙清招呼。

考好大學不是想讓他多麽出人頭地，大富大貴，是想讓他以後能有更多的選擇，不至於渴望而得不到——當初他也是這樣跟何妨說的，然後逼著何妨考到了洛城。

如今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這就很好。

“嗯，在那邊小妨也能照應一下。”趙清笑道。

秦廣林心裏暗喜，聽這話的意思何妨已經是洛城那邊的人了。

舒坦。

“來再喝一杯！”

酒過三巡，吃得也都差不多了，何爸越喝精神頭越好，何善晃晃悠悠坐到一旁休息，秦廣林甩甩頭，感覺快不行了，連忙給何妨打眼色。

雖然知道喝多了也不會鬧事，但總歸不太好看，還是悠著點好。

“就這麽點了……”

何爸晃晃瓶子，裏面剩二兩多點，沒聽何妨勸，給秦廣林倒一半進杯子裏，自己直接拿著瓶子舉起來，“來把它收了吧。”

“……”

多了這一兩，秦廣林就開始晃了。

“沒事吧？”何妨拉著他到沙發上坐下，見他擺手，回身跟趙清收拾桌子，沒吃完的收進冰箱，空盤空碗搬到廚房清洗。

“你們兩個當初誰追誰的？”趙清洗著碗八卦。

“當然是他追我……我記得你好像問過了。”

“問過嗎？那可能忘了……他怎麽追的？這個沒問過吧。”

何妨想了想，“就偶然認識，然後約出去逛逛，玩玩，約多了就熟了，然後就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

“嗯，沒意思的話第二次就沒後續了，哪還能等熟。”趙清笑，“後來呢？”

“後來就表白，在一起了唄——他傻乎乎的不敢表白拖了很久，後來終於鼓足勇氣的時候，嚴肅的像入黨宣誓一樣。”

何妨板起臉努力學著嚴肅的樣子，“就這表情。”

“哈哈，挺老實的。”

說笑著把廚房收拾幹凈，外面沙發上秦廣林已半瞇著眼睛似是入睡，何善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回房間到床上開始打呼，只有何爸偷偷從冰箱拿出來半盤沒吃完的回鍋肉，坐在餐桌上還在吱溜吱溜喝小酒。

何妨沒好氣兒地把他酒收起來，何爸悻悻地收起筷子，轉身溜回自己房間。

“喝多了吧？”趙清看秦廣林迷糊的樣子，回頭問何妨，“他住哪啊？”

“訂好了酒店……哎呀，得等他醒醒酒了。”何妨拉了秦廣林一下沒拉起來，幹脆坐他旁邊從桌上拿起一個橘子，一邊剝一邊看電視，道：“你去看看我哥吧，我等他清醒一點再送他回去。”

“嗯。”

趙清回到房間關好門，對著呼呼大睡的何善屁股上拍兩巴掌，才幫他脫鞋和外套，被酒氣熏得直皺眉，有心把他扔到外面沙發上，想想秦廣林還在才打消心思，拿了毛巾回來幫他擦洗一下臉。

一切搞完，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她出門看看，何妨還在晃秦廣林的肩膀。

“醒醒。”

“醒……醒。”

“回去睡覺了。”

“回去……睡覺。”

何妨說一句，秦廣林學一句，就是不動彈，大型覆讀機模式啟動。

“要不要叫爸出來幫忙？”趙清看了看何爸房間還亮著燈，不由提議。

頓了頓，她又搖頭，“大晚上的……看他這塊頭也難弄。”

“……”

何妨嘟著嘴直接放棄了，“嫂子你先去睡吧，我就看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不能喝還逞強……”

“就放他躺沙發上？”趙清搖了搖頭，“人家大老遠過來……扶去你屋吧。”

“那怎麽行？”

“你們都住了快兩年了，有什麽不行？”

“……這是在家。”

何妨萬萬沒想到這還沒結婚就要讓秦廣林留宿自己屋裏，自己床上，看著嫩實則老的老臉也忍不住有點發熱。

“得了，就送你屋吧。”

趙清說著話已經走過來，扶起秦廣林另一邊胳膊，使勁跟何妨一起把他攙起來，晃晃悠悠往何妨臥室裏去。

“要不把我哥也弄過來，我們兩個一起睡。”何妨不自在的道。

“我還要和你哥睡呢，誰和你睡。”趙清笑呵呵的退出房間幫她拉上門，“早點睡覺，記得幫他倒杯水放旁邊，不然半夜肯定口渴。”

要是之前她肯定想辦法把何善也拉過來，帶著何妨一起睡自己屋裏，在知道倆人已經同居兩年之後，還扭捏個屁，這都馬上買房結婚的人了。

也順便讓老頭子接受現實……她側頭看了一眼何爸房間的門，關掉客廳的電視和燈，回到自己臥室。

何妨瞅著秦廣林在床上翻個身，抱住自己的熊貓玩偶呼呼大睡，哀嘆一聲轉身出去拿毛巾。

不知道明天老哥和老爸得用什麽眼神看她……

“還沒睡呢？”何爸出來倒水，撞見何妨端著臉盆回去。

“啊，正準備睡。”

“秦廣林呢？”他左右瞅瞅沒見到秦廣林身影，“看他喝的不少，還能走回去？”

“呃……你出來喝水啊？”何妨端著水盆沒應他的話，囑咐道：“早點睡吧，不早了哈。”

見何妨顛顛回到房間關緊房門，何爸莫名的撓了撓頭，拿著水喝一大口，被嗆得直咳。

莫名有點空落落的感覺，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飄走了……

夜。

秦廣林睡得很香。

何妨被他酒氣熏得半天睡不著，差點去自己噸噸喝兩口，倆人都臭就聞不到臭了。

不知不覺到天明，秦廣林醒過來還沒回神，恍惚間以為在洛城，抱著懷裏的身子打算再賴會兒床，結果被何妨掙紮著推開。

“快出去，趁他們還沒醒。”

“啊？”

秦廣林楞了楞，轉頭看看才發現這是何妨臥室。

“我昨晚……睡這兒了？”

他一臉懵逼，開口就問了句廢話。

“醉得和死豬似的，誰能把你扛下去？”

“哦……”

來不及多說，秦廣林惶恐地套上衣服穿好鞋子，到門邊賊頭賊腦地握住把手，“你爸他們不會在客廳吧？”

“應該不會，現在這麽早……你快點，越晚出去越容易碰上。”

知道他睡在哪是一回事，出門碰上又是一回事，她一想到那場面就覺得尷尬。

這跟何妨在秦廣林家留宿不同，秦媽樂呵呵的巴不得白菜多在那待著，這邊何爸還梗著見豬的心情呢……

根據墨菲的貓來說，越不想發生什麽壞事，壞事就越會發生，箱子裏那只貓必死。

秦廣林狗狗祟祟地扒著門探頭看一眼，剛好見到何善出門，兩人都木在原地，幾秒後何善楞楞地退回房間關上門，秦廣林也趕緊關門轉身。

“我看到你哥了！”

“那你還不趕緊出去，還回來幹嘛？”何妨氣。

“……”

另一邊。

何善倚在門上眨了眨眼，看向床頭支起腦袋望著他的趙清。

“我看到秦廣林了！”

“看到看到唄。”

“她從小妨屋裏出來的！”

“那有什麽？”趙清淡定的不行。

“……”

何善看她的樣子有些狐疑，“你早就知道？”

“昨晚我送進去的。”

“……”

趙清看他呆在那裏，忍不住笑了，哼哼著挑挑眉：“喝酒誤事，長不長教訓？”

“嘖……唉。”何善嘆了口氣，搖著頭轉身，“那小子也喝多了我記得……算了，就這樣吧。”

反正妹妹他們兩個都在準備買房結婚，就差那麽點，睡不睡一塊兒這事兒……都睡一起兩年了還有什麽可說的？

就是這麽突然，還是在家裏，猛的一下太不習慣了。

打開門，秦廣林已經走出去到客廳，兩人對視一眼，又移開目光。

“跑步啊？”

“嗯，你……出去買早餐？”

“是啊是啊，對這附近不太熟，你帶我去？”

“好啊好啊。”

倆人結伴出門，客廳恢覆寧靜。

許久後何爸房門響了一下，老頭揉著眼睛出來，看看何妨房間的門，想了想後坐到沙發上盯著它。

昨晚做了個噩夢，夢到秦廣林那小子半夜溜進自己女兒房間裏去，他得在這兒看著何妨出來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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