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兒子帶回來的消息，李淵大喜過望。

“知道了，今天你大功一件，回去帶著你弟弟妹妹讀書吧。”

“那聘禮……”

“聘禮的事不用你擔心。”

李建成被趕了出來，總覺得自己有些話沒說完，可是又想不起來該說什麽。

李淵在家裏面左等右等，在等著竇夫人回來，其實家裏面還是有幾件寶貝的，真真正正是從祖上傳下來的好東西。

他把這些東西取了過來，鋪在桌子上，分別是兩件瓷器，兩件金器，和兩幅字畫。

竇夫人一身疲憊的回來了，她身後的婢女抱著兩個包袱。

一見面竇夫人就對李淵說：“今日拜見了我娘親，她身子有些不好，我也沒有開口提咱們要找她借一些東西的事情”。

畢竟嫂子弟妹都圍在病榻前面，自己去了，不僅沒能侍疾，反而向老娘討要東西，這讓竇夫人說不出口。

強顏歡笑地陪了老人家一會兒之後，離開出門就有一個老仆把兩個包袱塞給了她，竇夫人就讓人抱了回來。

“……也不知道阿娘那邊什麽東西下來了。”

正說著婢女把包袱打開，裏面是兩尊佛像，這是當年母親在宮中的時候用過的好東西，而且也是日日叩拜的，看到這兩尊佛像，竇夫人的眼淚立即下來了。

大家都信佛，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佛家的故事。因為自己經常去打秋風，竇夫人覺得母親給這兩尊佛像的意思是求人不如求己。

數次前往娘家帶東西回來，已經讓這位貴女的自信心搖搖欲墜，開始變得敏感了起來。

而且這是母親的心愛之物，給了自己，嫂嫂和弟妹必定能發現，到時候說不定又是一場是非。

竇夫人就不要，讓人趕快把這兩件東西送回去，這一次李淵沒有攔著，反而讓人又準備了一些禮物一塊送過去。又說過兩天他們夫妻兩個親自去拜見夫人向老夫人問安。

李淵這麽做，讓竇夫人心裏面到底好受了一些，看見桌子上鋪開的東西就忍不住詢問，“怎麽把這些拿出來了？”

“咱們兒子今天去拜訪過那位關夫人了，關夫人說讓咱們送聘禮過去就行了，我想著不管怎麽說咱們家都不能打腫臉充胖子，有什麽送什麽吧。”

說到這裏又向竇夫人賠不是，“是我前幾年不好，惹得夫人經常去娘家求救濟，以至於現在兄弟姐妹個個盯著夫人……”下面的話真的是太難聽，畢竟竇夫人能體會得出來，自己每一次去的時候就跟賊進了他們家一樣。

竇夫人聽見李淵能這麽理解自己，忍不住眼淚流了出來，自己用袖子擦了擦，“這都不怪老爺，唉，只不過是世道太艱難了。”

他扭頭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幾件東西，“這些雖然是咱們祖傳的好東西，但是數量到底少，看起來有些見薄，別說是求娶曹家的那位大娘子了，就是與咱們門當戶對的其他人家，這些東西也有些拿不出手。如今想想這也是咱們兒子的造化，如果真的娶了別家的貴女，咱們是真的一點兒聘禮都拿不出來。”

李淵看了看桌子上的東西，扶著竇夫人到後院去，“夫人早些歇著吧，我讓劉文靜來一趟，咱們早早把這件事辦下來，等騰出手來我好辦下一件事兒。”

“老爺想辦什麽事兒？”

“咱們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了，以前我總想著早晚有一日我能自證清白，可現在不行了。等到兒媳婦的嫁妝到了咱們手裏，我撿幾樣好東西送到宮裏去賄賂宮妃，請她們在楊廣跟前說我幾句好話，到時候我找一個差事將你們帶離長安，一來咱們能擺脫如今的處境，二來……”總要找個機會造反。

這一步踏出去真的是不能回頭，要麽前途光明，要麽萬劫不覆，前途光明的時候，全家老少可能成為最尊貴的人，若是萬劫不覆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共赴黃泉。

竇夫人雖然早有準備，聽到了李淵這麽安排，仍然是有些戰戰兢兢。

李淵似乎是在安慰竇夫人，也是在安慰自己。

“夫人該想想，當年的高敏做錯了什麽？一輩子兢兢業業，為他們楊家出生入死，做了二十年的忠心宰相，就因為當年說了一句‘一婦人’惹得獨孤皇後對他記恨不已。”

竇夫人聽了之後忍不住反駁，“這並非是他招來殺身之禍的原因，他遭來殺身之禍，是因為和當年的廢太子楊勇成了兒女親家，楊廣無論如何也要除掉高敏。”

在李淵看來並不是，李淵覺得楊家的人全部都是小心眼兒，這個小心眼兒楊廣完美的從孤獨皇後和楊堅那裏繼承了過來。

“無論如何，忠臣良將的下場咱們都看過了，忠誠如高敏，勇如史萬歲，哪一個落下一個好下場啊？他們不都懷疑我想要造反嗎？如果是咱們再這麽作困下去，要麽是被他們逼死，要麽是被他們找一個理由殺死，再或者我們拼一把就把這罪名坐實了。”

竇夫人聽了史萬歲的例子，頓時不說話了。

名將史萬歲死得真的冤，就因為楊素和史萬歲當年北征突厥的時候，史萬歲帶兵大敗突厥，而作為他的上官楊素，想要把所有的功勞攬在自己頭上，史萬歲據理力爭，回到京城之後，楊素在先帝楊堅跟前如此說：“本來和突厥已經協商好了，他們前來投降，可偏偏史萬歲不聽指揮，迎頭將他們全殲。”

楊堅聽了這話之後並沒有多加詳查，就對史萬歲不管不問，史萬歲等著嘉獎，可最後這件事情不了了之。史萬歲並不知道原因，可是楊素卻心中有鬼，早就對史萬歲起了殺心，一出拙劣的借刀殺人就這麽開始了。

等到史萬歲前去拜見楊堅的時候，明明是等候天子召見，楊素卻在楊堅跟前進讒言，就說史萬歲等候拜見太子。當時楊堅和楊勇父子兩個已經到了二者存其一的時候，不是做爹的死，就是做兒子的亡。楊堅聽了之後勃然大怒，讓人把史萬歲叫到自己跟前，並不聽解釋，讓左右侍衛將史萬歲圍毆致死。

史萬歲前期的時候喜歡口出狂言，喜歡賣弄功勞，然而他的死，真真正正是冤枉的。

對於史萬歲死亡的細枝末葉，長安權貴都是知道的。可是皇帝楊堅明明錯殺了史萬歲卻不認罪，在史萬歲死了之後羅列了數十項罪名，史家大大小小死了無數。

李淵伸手摟著竇夫人的肩膀，“史萬歲上朝堂目的是為了給有功的將士邀功，一時義氣難平怒氣沖沖，再加上前有奸臣進讒言，皇帝不聽辯解，直接讓人把他打死了事，功高的大將尚且如此，咱們呢？”

竇夫人在黑暗當中緩緩點了點頭，“都聽老爺的，咱們家的事情老爺做主就好。”

李淵摟緊了竇夫人的肩膀，“我這也是為了給咱們家爭一條活路。”

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麽兩個人都開始打算了起來。

竇夫人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在黑暗裏面和李淵商量，“咱們家這兩年過得如此艱難，在咱們長安的親戚朋友跟前，已經有兩三年沒能請大家來家中赴宴了，這個時候黃花盛開，我就組織一場宴席，請我娘家的人過來，咱們再悄悄的把關夫人請過來，我和關夫人面對面的商量一下這對小兒女的婚事。有那麽多人做掩護，她混雜在其中也不顯眼兒，想來是沒有人多想的。”

“夫人看著安排就好，一定要跟他們家說清楚了，咱們家現在日子過得艱難，好東西沒有多少，咱們盡咱們最大能力把這場婚事辦下來。”

“一場婚事前前後後需要兩三年，咱們先把眼前的下聘給辦了吧。”

李淵對於那批嫁妝顯得急不可耐，“是的，按道理來說，孩子進門了才能把嫁妝送過來，只是……”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太貪婪了，那些嫁妝裏面的古董字畫隨便拿出來一件就能傳家，而且是震古爍今的寶貝，到時候留在了李家，就是子子孫孫的，更何況還有一批金銀送過來，這金銀送過來了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先把這一口氣緩過來，李家就沒有讓人卡著脖子的感覺了。

夫妻兩個商量了半晚上，第2二一早，竇夫人就悄悄的派人給關夫人送了請柬。

關冷艷收到請柬之後讓人準備了一套金玉飾品，在宴會當日帶著打扮得可可愛的曹槊和八娘子，三個人坐馬車來到了城外的一處莊子上，宴會的地點就在這裏。

八娘子這還是第一次來，更準確一點的說法是第一次參加貴婦雲集的宴會，剛下馬車，看見仆婦婢女簇擁著貴婦們浩浩蕩蕩地進了莊園，忍不住羨慕的兩眼放光。

關冷艷看了之後忍不住開玩笑，“怎麽？喜歡這前呼後擁的排場？回頭我和你伯父說，到時候給你找一個高門公子，將來你也是這種日子。”

八娘子前陣子正為自己的婚事茶不思飯，不想這個時候聽見關冷艷這麽說，頗有些羞澀，仍然是大大方方的，“您可別這麽說，您要是說了……我伯父還以為我羨慕權貴。”

曹槊覺得羨慕權貴有什麽不能說的，“我也羨慕權貴，大家看見了都羨慕呀。”

八娘子跺了跺腳，“你小孩子家家的，我不跟你說這麽多。”說完之後繞到另外一邊扶著關冷艷的胳膊，兩個人一起往前走。

曹槊就覺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然後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腦袋裏面有一些片段，當年主人拿著一塊麻布一邊擦著槊上的血跡，一邊教訓兄弟，意思好像是說想要什麽說出來扭扭捏捏的，沒一點大丈夫之態。

只不過自己回想的都是片段，可能是因為和自己本體殘缺有關系。

關冷艷走了幾步，發現曹槊沒有跟上來，扭頭叫了一聲，“大娘子快跟著，小心把你弄丟了。”

曹槊心想我都已經丟了幾塊兒了，嘴中答應了一聲，小跑著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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