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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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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玉紗沒有料到袁燁的拜訪來的這麽快, 威國公府似乎沒有這麽容易就答應她進門的要求。

此時她還在屋子裏做針線活,繡的是一只大白鵝,她繡工不太好, 到現在也只能繡一繡小動物,旁的女兒家,有的能繡一整面屏風,她是萬萬不能的,依她自己看, 從前沒學會的, 以後再學也學不會。

“把人請去廳裏。”簡玉紗拿著繡繃,想了片刻,又喊住瑞秋說:“罷了, 就請到這裏來。他進來之後,你們就都出去。”

這兩日她也想清楚了,便是袁家許了她進門,也不知道袁燁要付出什麽代價,又或者她去了袁家要受比尋常媳婦還要多的委屈,她已經吃過一輩子的苦了, 不想再吃第二輩子的苦。在廳裏見袁燁,他這麽聰明, 一準不等她開口就知道她要說什麽,到時候擺出難過的臉色來,到底相識相親一場,後面的話, 她怎麽還說的下去。

簡玉紗繁瑣的思緒正在胡亂飄著,瑞秋就把人領了進來。

袁燁自己挑開簾子走到羅漢床邊坐著,他看著桌面上的剪子和絲線, 面色平平,噙了一抹淡笑,問道:“在做刺繡?倒是少有見你拿針。”

簡玉紗放下繡繃,給袁燁倒了一杯茶,是不久前丫鬟才提來的熱茶,水溫剛剛好,“從前你我相見,多是簡家前院的教練場,自然兵戎相見得多,有幾年我又隨祖父上任,你也不在家裏,我做刺繡的樣子,你哪裏看得見?”

袁燁低著頭,原來的笑也沒有消失,只是漸漸僵在臉上,有些不像樣子。

他喉頭哽塞,心道這些年,其實還是與簡玉紗錯過了很多,有些她可愛可喜的樣子,他都沒看到。

簡玉紗正醞釀著怎麽說,袁燁反倒先挪開視線,遠遠地不知道看到哪裏去,好像是看對面床的帳子,好像是看帳邊垂著的銀鉤,他聲音沙啞:“玉紗,我來是想說對不起。”他又兀自重覆一遍:“我對不起你。”

簡玉紗臉上並無驚異之色,她只是擡擡眉毛,輕而易舉接受了袁燁帶來的結果,她甚至笑了一下,悄悄裏藏著如釋重負的意思。

她把茶遞給袁燁,溫聲道:“烈日裏趕來,你頭發都貼在臉頰上了,水溫正好,只當解渴的,喝一口吧。”

袁燁喝不下去,不過簡玉紗遞的,他自然要接,便像她說的,一口飲進肚子裏,只作解渴用,至於清香還是醇厚,便無從得知了。

他看著簡玉紗的臉,又盯著她的眼睛,卻並未從她眼裏看出點什麽來。

沒有失望,沒有悲傷,什麽都沒有。

他都不知道他該怎麽樣才好。

或許,他應該高興。

她不難過,是這件事裏,他唯一的慰藉才對。

簡玉紗轉了上半身,將旁邊的匕首拿過來,放在桌上,還給袁燁。

袁燁低頭瞧著匕首笑了笑,他的話,問得有些苦澀:“這匕首,你壓根就沒收起來。若是想時時把玩,那也該是放在床頭,或者袖子裏——這是一早準備給我了?”

簡玉紗沒騙他:“是,早打算再見你的時候,就還給你。”

袁燁的舌頭舔了舔牙齒,卻碰到了臉頰。

臉頰是僵的,舌頭也感覺木的很。

他拿了匕首說:“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簡玉紗直視著袁燁,平靜道:“因為,已經錯失過一次機會了,我很知道,第二次仍會錯失。我及笄的時候,你沒來找我,現在袁家更不會許你提親。”

袁燁喉嚨灼痛,她及笄之前,父親母親給過他一次機會。

只是他沒把握,沒和她明說罷了。

他想問問,如果他當時去找她了,是不是會不一樣,但是喉嚨實在痛,好像吞了一塊燒著的炭,怎麽也問不出口。

袁燁半晌才苦笑著說:“玉紗,我還是覺得,對不起你。”

簡玉紗搖一搖頭,道:“我沒覺得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你若還是覺得對不起我,大約是你心裏自己覺得對不起自己。”

袁燁沒否認,他不能說不責怪自己當初沒有好好處理跟她的事,他不能說不遺憾。

“玉紗,我要去浙江了,這回又不知道幾時能回。說實話,我也不願回了。”臨走前,袁燁還是想和簡玉紗道個別,這就算道別了。

“去浙江?我聽說那邊可能要打硬仗了。你父母準許你去?”簡玉紗很驚訝。

“他們還不知道。我才從宮裏回來,除了宮裏人,你是第一個從我嘴裏知道這事的人。”

簡玉紗推測出來,這件事恐怕是袁燁自己的主意。從他回國公府說要娶她之後,就不知道袁家鬧成什麽樣了,現在他又自作主張去浙江,只怕袁家兩老更要憂心了。

袁燁一眼看出簡玉紗所想,便跟她說:“也當是還了父母養育、家族蔭庇之恩,與朝中大臣、和皇上的知遇之恩。”

這下子,就誰也不欠,什麽責任也沒有了。

他又說:“委任狀就要下了。”

朝廷的委任狀一下,又是皇帝授意,除非袁燁暴斃,否則誰也別想改變這件事。

簡玉紗自然沒得勸。

袁燁道:“簡妹,走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想央求你。”

簡玉紗:“你說。”

袁燁笑了笑,道:“還記得你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是什麽情形嗎?”

簡玉紗說:“不記得了。左右不過在宴席上相見。”

袁燁卻道:“那只是見面,算不得認識。第一次認識,是在我家花園裏,我父親讓我在眾人面前耍劍,我小時候也是愛出風頭,打敗了幾個小郎君,後來你來了,跟我打了個平手,可我知道,你那時候能贏我。”

自那之後,他本性裏還是桀驁張揚,卻不到處顯本領了。

簡玉紗想起來了,她也含笑說:“你當時受了傷,我贏你勝之不武。”

袁燁道:“可我也長你幾歲。比你高不少。”

簡玉紗沒再爭了,只道:“你究竟想求我什麽?”

袁燁說:“再跟我打一場。”他語氣一頓,又道:“不過不是在這裏,是在幼官舍人營。新的考核就快到了,你我所在兩司該要一起考核,你和我比一場,好不好?”

簡玉紗略思索片刻,道:“行。不過還是由陸寧通指揮,我自有別的法子贏你。”她語氣俏皮道:“這次我可不會再讓你了。”

袁燁聽著高興,他道:“別讓我才好,讓我輸得心服口服,我才再服你。”

簡玉紗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袁燁心中事了了,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免不了一頓大鬧,父親氣得摔東西,臉色漲紅,母親也幾乎哭昏厥,上氣不接下氣。

袁燁跪在地上,低著頭,一聲不吭。

末了,夫妻二人還是接受了這一事實,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一想到袁燁不久就要趕往浙江,威國公只能逼自己欣慰,趙氏則哀求菩薩保佑袁燁一切平安。

袁燁最後回了幼官舍人營,等委任狀。

營裏的最後一場考核,也如期而至,簡玉紗讓丫鬟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許放出來,掐著時間,與閔恩衍換回了身體,去了營衛。

陸寧通機靈,一眼便認出來簡玉紗,他這回再不叫虎哥,別別扭扭看她幾眼,又不敢親近,偏又有許多話要問。

還是簡玉紗主動說:“平日訓練可有懈怠?考核戰術準備好了?”

提起正事,陸寧通一本正經道:“從不懈怠,反倒越發勤奮。你沒來才不知道,我們現在訓練時間延長了,吃過晚飯,還要操練到月上柳梢頭。”

簡玉紗笑道:“操練之餘,還讀書了?”

陸寧通鬧了個大臉紅,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詩簡玉紗也讀麽!

二人說笑兩句,氣氛也輕松了,陸寧通繼續說:“抽簽抽完了,第一場便是和一司的相比。戰術我自己與黃把總商議過了,說給你聽聽。”

這一場考核,場地定在之前優秀兵士考核的那片林子裏,地形相較於之前的沙場和泥地,更加的覆雜;考核只定起始時間,其餘不定,兩隊可自由在範圍內選擇守城之地;雖由小隊指揮者指揮,但都由各自的隊長當軍師。

一司的兵士訓練有素,還有身經百戰的袁燁坐鎮,這次戊班面臨的挑戰非常尖銳。

陸寧通看了兵書,和黃把總商議過後,打算用聲東擊西的法子拆散對方,再逐個擊破。

簡玉紗皺眉道:“這法子好,鴛鴦陣的長處便是靈活性高,不易走散,若能拆散他們,勝券在握。只是對袁燁恐怕不行,因為你們沒有辦法拆散他們,袁燁不會上你們的當。”

陸寧通苦惱道:“這正是我們頭疼的地方,想了十幾種調虎離山之計,都覺不妥。”

簡玉紗道:“不妥不說,若計策用了三次還不見成效,三而竭,士氣洩下去,我們必敗。”

陸寧通整個人都蔫兒了。

簡玉紗拍了拍陸寧通的肩膀道:“我不是回來了嗎?”

陸寧通大喜:“你有主意了?”

簡玉紗點頭道:“有一個主意,不過其中緣故我不能告訴你,你只要按著我說的去做就是。”

陸寧通打心眼裏還是覺得簡玉紗才是指揮者,她的主意,她哪裏有不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晚點二更,眼睛疲勞,重影有點嚴重,酌情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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