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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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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寧通在夥房裏弄了條魚在簡玉紗碗裏。

二人回營帳裏吃飯, 簡玉紗光吃碗裏的茄子豆角,卻不吃魚。

陸寧通壓著探究的眼神,笑著問:“虎哥, 你怎麽不吃魚?這可是夥房的人自己去河裏抓的鯽魚,別看個頭不大,味道很不錯。等改天叫他們用豆腐熬鯽魚湯,你更喜歡。”

簡玉紗坦坦蕩蕩地承認:“我不會吃魚。”

陸寧通一笑,問她:“你不會挑魚刺?”

簡玉紗點頭。

陸寧通笑得更厲害了。

不會就對了。

簡氏亦不會吃魚。

陸寧通用幹凈的一雙筷子, 戳了一塊魚肉, 小心剔了刺,放到簡玉紗碗裏,說:“沒刺兒了, 嘗嘗。”

簡玉紗看著碗裏的魚肉,彎著的嘴角裏帶著一抹柔色。

幼時與祖父母一同用飯的時候,簡家都不讓下人布菜,挑刺的事兒,都是祖父母替她做。

後來祖父母不在了,她覺得挑刺麻煩, 已經許久不曾吃魚。

“謝啦,寧通。”

簡玉紗擡頭看了看陸寧通, 想想那時候祖父母感慨的也對,倘若她有個兄弟,該多好。

說罷,她吃下了那塊陸寧通替她挑出刺的魚肉。

“嗐, 跟我還說什麽謝謝。”

陸寧通低下了頭,腦子裏全是簡玉紗在樹下摘桃時候的樣子。

話說兩頭。

簡氏武館內,袁燁匆忙趕至。

因他與整個簡家都已熟稔, 一進門就有人通報。

鄧儉忠一聽說袁燁至此,馬馬虎虎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裳,便去了後邊正廳裏見客。

廳裏,袁燁正坐在主位左邊,手裏端著茶碗,豪爽地喝了一大口,也不是什麽好茶,他卻喝得像是袁府慣常飲用的陳釀一般。

鄧儉忠不及坐下,抱拳行禮:“三爺,許久不見了。”

袁燁放下茶碗道:“也沒有幾日。廢話不多說,今日來,是有一樁事要問你。”

他語氣微頓,笑望著鄧儉忠道:“鄧叔,你可別唬我。”

鄧儉忠心裏“咯噔”一下,袁燁向來稱呼他“老鄧”,何曾叫過一聲“鄧叔”。

反常必有妖,且袁燁此人性格狂傲不羈,陡然講起了客氣,憨厚如鄧儉忠,亦心裏直打鼓。

鄧儉忠回了個笑:“三爺,我老鄧也不是拐彎抹角的人,您有話直說,便是念在您對簡家的恩情上,我也知無不言。”

袁燁滿意地點點頭,手裏又拎起茶碗,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忽而擡眼盯著鄧儉忠問:“鄧叔,玉紗與閔恩衍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

鄧儉忠就知道來者不善,但……他私心裏覺得袁燁不是外人,簡玉紗也沒吩咐過,若袁燁問起,該如何應對。

他猶猶豫豫,不知道如何回答。

袁燁下了一劑猛藥:“鄧叔,我在幼官舍人營裏做教頭,閔恩衍是我下面的兵士。這兩日我從兵士那邊聽了些風言風語……說是閔恩衍親口說的,他和他母親柳氏,把玉紗治得服服帖帖。鄧叔,你告訴我,在內宅裏,玉紗是怎麽個服帖法兒?”

鄧儉忠心頭迅速沈了塊石頭,腦子都懵了。

閔恩衍怎麽敢在外面這樣逞威風!

袁燁瞇著眼追問:“鄧叔,簡家就只有你護著玉紗了,莫不是玉紗在內宅裏發生了什麽事,你都絲毫不清楚?”

鄧儉忠答不上來,他和簡玉紗一月不過見上幾次面,簡玉紗自己不提,他哪裏知道其餘時候她在宅子裏過的是什麽日子!

只是料著他家姑娘的性格剛毅,斷然吃不了虧。

袁燁又低著眼皮,盯著托在掌心的茶碗,隨口提了幾年前轟動京城的一件舊事:“大時雍坊曾經出過一件官司,女子娘家的人狀告夫家,說他家好好兒的閨女嫁去夫家,不出二年便瘋瘋癲癲,言行舉止一時像她去世的祖母,一時像她母親,一時像她幼年溺水的弟弟,一時又變回她自己。可她自己竟然半點不知平日所為,好似精怪附身。坊間猜測是婆母過分折磨,所以媳婦家中去世的親人看不過去,附身在她身上,庇佑她。我聽說玉紗也給閔家磋磨得魔怔了,此事你可知曉?”

鄧儉忠頭皮都是涼的,他可太知道了!

簡玉紗這幾個月可不是魔怔了!

且她似乎習以為常。

也不知道簡玉紗是不是全然知道自己的怪異之處,亦或者……有些事她自己也都不清楚。

鄧儉忠是個粗人,這些事太詭異覆雜,憑他的腦子,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不明白不要緊,要緊的是,簡玉紗千萬不能有事。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瞧著袁燁,幹巴巴地問:“三爺還聽到了什麽風聲?”

袁燁不答,反問鄧儉忠:“鄧叔,你與我說實話,玉紗可好?”

鄧儉忠到底是托了底兒:“三爺,我家姑娘正打算與閔家和離。”

袁燁眉毛一挑:“和離?什麽時候的事兒?”

鄧儉忠道:“就在姑娘剛嫁進閔家不久,便大鬧了一場,那時姑娘便有了和離的打算,也是那時開始,姑娘跟我交代了一些事。”

鄧儉忠粗略將事情說了一遍。

袁燁越聽眉頭擰得越厲害。

末了,袁燁要走的時候,放下一句承諾:“鄧叔,玉紗和離若有任何困難,你托人去袁府或者營裏遞信給我便是。玉紗好歹叫我一聲哥哥,我怎麽也不能親眼看著她陷在火坑裏出不來。”

鄧儉忠感激涕零,女兒當自強,可這世道,終究是有袁燁這樣的男子撐腰,才不至於叫京城裏的權貴給欺辱了去。

袁燁打馬往營衛裏去。

寶馬奔馳,他手上捏著韁繩,眼睛盯著前路,心裏卻一直在琢磨著幾個有趣之處。

廢物“閔恩衍”在營衛裏脫穎而出的時間,與簡玉紗嫁去閔家的時間幾乎重合;

簡玉紗說自己“病了”,若神智清明時會在腰間佩碎玉一塊,最近一次她佩戴碎玉的時候,正是“閔恩衍”和陸寧通形同陌路的時候;

最巧最巧的,“閔恩衍”在營衛裏施展的本事,恰好簡玉紗會的,可在此之前,“閔恩衍”明明與草包無異。

究竟是與不是,試一試便知道了。

袁燁揚著嘴角,意氣風發地回到了營裏。

此時正是傍晚,兵士們已經訓練完,紛紛散了,有的人去用飯,有的人去洗澡,而“閔恩衍”和陸寧通一塊兒,還在沙場裏做單人訓練。

袁燁身著常服,帶著黑色面巾,行至“閔恩衍”身後偷襲,朝他肩膀劈去。

簡玉紗反應極快,剛感覺到耳廓刮了一陣妖風,下意識躲開了袁燁一掌,抓著袁燁的手腕子,便要摔他。

二人來來回回過了三招,簡玉紗才看清袁燁眉眼,她漸漸收了勢,蹙眉問道:“袁隊長,你何故偷襲?”

袁燁不應,也不摘面巾,越攻越猛,簡玉紗見招拆招,一退再退,退無可退,才正經迎戰。

陸寧通在旁停下訓練,沖著袁燁大吼:“姓袁的,你怎麽還跑別人的地盤欺負人來了?”

這挨揍的可是簡玉紗啊!

打女人的男人,算什麽男人!

陸寧通抄家夥便上,直攻袁燁後背。

袁燁身經百戰,以一敵二並不難,他一面應付陸寧通,一面逼著簡玉紗使出屬於簡家的招數。

拳腳功夫練的時間長了,便成了本能。

簡玉紗最熟練的便是簡明光教她的招數,情急之下,自然使了幾招。

便是不使,招數裏也脫不掉自幼練習簡家長-槍打出來的底子。

袁燁得到答案了,他一面笑著,一面收了拳。

簡玉紗隱約猜到袁燁用意,見其收拳,也自然收勢。

偏偏陸寧通個實心眼兒的,眼看著熄戰了,卻見不服袁燁特意上門挑釁簡玉紗,一個飛身撲了過去,將袁燁結結實實壓在身下。

兩人疊摔在地上,陸寧通死死地抱著袁燁,雙腿絞著袁燁的雙腿,半點不肯松開。

袁燁扣著陸寧通的肩,翻身往沙坑裏滾過去,借著沙坑使陸寧通洩了的力氣,直起身子,坐在陸寧通身上,掐他脖子說:“陸家小子,我是不是該叫你長點兒記性?”

“該長記性的是你!你是隊長就能隨便打人了!你憑什麽打她!”

陸寧通蹬著腿,想把他身上的袁燁甩走,奈何袁燁雙腿勁兒大,螞蟥似的吸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袁燁鉗制住陸寧通雙手,壓在他腦袋上,警告道:“你再動,我可真不客氣了。”

簡玉紗走到沙坑邊打圓場:“不早了,你們都不餓嗎?”

陸寧通哼哼唧唧一聲,身體也不動彈了,瞧著像是老實了。

袁燁松開陸寧通,從他身上起來。

陸寧通一得自由,麻溜從沙地裏爬起來,抓了把沙子就往袁燁領口裏塞,塞完就跳去簡玉紗身旁,沖袁燁做了個鬼臉。

袁燁嘴巴裏都是沙,張嘴說話都難受。

陸寧通高興極了,捧腹道:“袁隊長,你快家去洗嘴吧你!”

袁燁無語,臉色黑沈沈的,擡腳就絆倒了陸寧通,陸寧通正臉摔在沙坑裏,吃了一嘴巴的沙粒。

袁燁抄著手,居高臨下看著沙坑裏陸寧通的後腦勺,小人得志般的笑道:“兩清了。”

又扭頭看著簡玉紗,笑容清朗:“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簡玉紗眉心突突跳著,不知道怎麽應答,袁燁這樣子,可不像是在對閔恩衍講話。

陸寧通從沙地裏爬起來,不停地“呸呸呸”。

簡玉紗忍不住笑著說:“趕緊回去洗洗嘴。”

陸寧通一邊擦嘴一邊問:“虎哥,袁燁發的什麽病?怎麽突然跑來偷襲你?”

簡玉紗抿了抿嘴角,互換身體這樣大的異常,瞞得過外人,到底是瞞不過親近的人。

回營帳的路上,簡玉紗有點發愁,一會兒該怎麽應對袁燁。

而陸寧通嘴裏則一直罵罵咧咧……罵的當然是袁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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