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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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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寧通在書齋不僅買了兵書, 還買了志怪讀物。

袁燁等陸寧通走後,才讓掌櫃給他拿了一套一模一樣的書。

閱覽封面的時候,袁燁起初臉色還算正常, 待看到最後一本書,眉頭深擰——《聊齋》?

袁燁帶著書,回了威國公府。

他一下馬,就有小廝替他牽馬,門房低頭含胸道:“三爺, 國公爺吩咐您歸家了先去後山書房一趟。”

威國公府後山書房是國公爺談密事所用, 一般不許人去,便是袁燁,平常也不敢擅自進去。

袁燁腳步微頓, 同門房說:“知道了。”

便徑直去了書房。

天色雖然還亮,其實時候不早了,威國公也已經下了衙門,在後山書房整理案牘。

袁燁敲門進去的時候,威國公頭也不擡,道:“回來了?”

袁燁頷首, 隨即行禮:“父親。”

威國公擡手,示意袁燁在小廳的靠背椅上坐下。

袁燁待威國公坐下了, 才跟著坐下。

威國公面色如往常一般肅然,但看著袁燁時,卻比看其餘庶子更加重視,那種父親對優秀兒子的自豪感, 顯而易見。

袁燁不常來後山書房,上次來,還是去福建的時候, 他在書房裏受了家法。

這回,大抵也差不離。

袁燁主動開口:“父親,您召兒子前來,所為何事?”

威國公理所當然道:“兵部尚書家的幼女,快十六歲了,你母親已經替你相看過,知書達理,端莊賢淑,配得上你。過幾日,抽一天時間,去寺廟裏陪你母親捐香油錢。”

袁燁抿了一口手邊的茶,是提前準備好的龍井,這時候喝,冷熱適宜。

袁燁喝了半盞茶,將茶杯不輕不重地放下,道:“父親,兒子不見她。”

威國公擡頭,定定地看著袁燁,盡管他眼神平靜,但威嚴卻從毛孔裏透出來。

袁燁微揚下巴,鎮定起身道:“父親,若無別事,兒子告退。”

威國公沒說許,也沒有說不許,只在袁燁擡腳的那一刻,砸碎了手裏的茶杯,怒目斥道:“三郎,是我太過疼惜你,還是你翅膀硬了?”

袁燁淡定說:“父親,您知道兒子的心意。”

威國公輕哂:“幾年前,你說要去福建建功立業,我與你母親便依了你。你是完成了約定,可簡氏已經嫁人,並非我與你母親阻撓所致,你們本無緣分,你難不成要孤獨終老?”

他又怒拂袖道:“袁燁,我告訴你,這回你寧死便去死,不論你母親再怎麽替你求情,我只當沒有你這個兒子!別忘了,你頭上還有兩個哥哥!”

袁燁默然,他倒不是傷心。

父親自他幼時便嚴苛,他一度認為,父親並不將他和哥哥們的性命放在眼裏,事實上也是真是如此,他早已習慣。

所以只是與父親無話可說。

威國公審視著袁燁,略收了收脾氣,說:“你離京好幾年,與簡氏許久未見,你究竟是喜歡簡氏,還是不甘心你這幾年為了她執著在福建的時日?三郎,你的人生還長,兒女情長會毀了你。”

袁燁也未反駁,只道:“兒子告退。”

威國公擺手說:“回去好好想想,記得空出時間去寺廟。”

袁燁從後山下去,獨行在甬道上,走著走著,竟到了他母親的院子。

他在母親院子門口駐足,不禁想起了在福建時的一件事。

那時他在福建遇難,險些死在戰場上,消息傳回京城,他母親哭得厲害,眼睛失明了足足一月,哪怕覆明了,也不能再做針線活了。

家裏人雖都瞞著他,他也還是知道的。

袁燁旋身,不欲進院。

可巧院子裏的丫鬟開門,擡食盒去廚房,見了他熱切笑道:“三爺,您回來了?夫人院兒裏飯菜才擺上,您可要去陪一陪夫人?”

袁燁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進了院子。

承平伯府。

簡玉紗一到府裏,閔恩衍迫不及待叫她進內室說話。

簡玉紗茶都沒喝上一盞,閔恩衍扯著嗓子問道:“簡玉紗,你跟陸寧通究竟合謀了什麽事來賺取銀子?你用我的身子賺的銀子,按道理該歸我的!”

簡玉紗冷淡問道:“喊這麽大聲,你不累嗎?”

閔恩衍惦記著銀子,追問道:“快說!銀子是怎麽一回事?”

簡玉紗只是譏笑一聲,並未答他。

同時她也知道陸寧通如何認出他們二人來的,陸寧通竟詐了閔恩衍一把,而這蠢貨,輕而易舉上鉤。

閔恩衍正待再問,瑞冬一臉難色地進來稟道:“夫人,伯爺,表姑娘來了。”

柳寶茹住進閔家好些天了,簡玉紗還沒跟她碰過面。

但柳寶茹對簡玉紗的事情,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柳寶茹一進府便和閔宜婷住一處,早就聽說“閔恩衍”日日浸在軍營,不念家中嬌妻,夫妻二人聚少離多,近來又常常吵架。

她還聽府裏下人說,“伯爺”似乎開始厭棄“簡玉紗”,這二人的好日子不長了。

今兒一聽說“閔恩衍”回了府,巴巴兒地趕來了。

簡玉紗問瑞冬:“她一個人來的?”

瑞冬答道:“回伯爺,婷姐兒也來了。”

“她們說來做什麽?”

“請安。”

“讓她們走,不見。”

瑞冬應了一聲,挑簾子出去回話。

閔恩衍卻道:“為什麽不見寶茹表妹?你怕什麽?”

簡玉紗擡眼道:“你想見?”

閔恩衍心虛道:“我不是想見她,來者是客,不見失禮。”

話音剛落,外面竟鬧了起來。

閔宜婷竟帶著柳寶茹硬闖了進來,給簡玉紗行了禮。

柳寶茹初初入府,還是那副嬌俏可憐模樣,朝簡玉紗盈盈一拜,嬌聲道:“表哥安好。”又敷衍地同閔恩衍道:“嫂子安好。”

閔宜婷沒大沒小的,從不請安,這次不僅請了安,又對“簡玉紗”熱絡殷勤,噓寒問暖。

閔恩衍心中不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推著閔宜婷說:“婷姐兒,你松開手,別抓住我胳膊。”

閔宜婷偏不松手,緊緊抓著閔恩衍,往他身上靠,恨不能伏在他胸前,委屈道:“嫂子,你還在為上次的事兒惱我?”

閔恩衍心知閔宜婷沒安好心,不好當著簡玉紗的面揭穿,便道:“我不惱你了,快坐下……”

閔宜婷忽而紅了眼,道:“嫂子你就是惱我。”

閔恩衍:“我沒有!”

閔宜婷拽著閔恩衍道:“若嫂子不惱我了,我有些體己話要說給嫂子聽,但我不好意思在哥哥面前說,嫂子隨我去落梅居。”

閔恩衍當然不想讓簡玉紗和柳寶茹獨處,卻無力推拒,竟被閔宜婷和她的丫頭架著往外走。

一時間,梢間裏只剩下簡玉紗和柳寶茹了。

柳寶茹絞著帕子,嘴角抿了個嬌羞的笑,她看簡玉紗的眼神,充滿愛慕。

這哪裏是正經表妹該有的神情,倒不如說是窯子裏的妓子!

“你既托了婷姐兒支開你嫂子,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簡玉紗端著茶杯,瞥了柳寶茹一眼。

原來不知廉恥的人,從一開始就沒臉沒皮,一個沒出閣的姑娘,與表哥私會於梢間,傳出去就是通奸。

柳寶茹絲毫不覺“表哥”有什麽異樣,垂淚開口:“表哥……”

簡玉紗蹙眉,這就哭上了?

柳寶茹擡眸,淚水迫睫,楚楚可憐:“表哥,我來府上有些日子,自上次與表哥匆忙相見,再未碰過面。嫂子平日裏不肯見我,想來是介懷當初你我之事,不肯留我。可我別無所求,只求有個安身之所,哪怕表哥不能應承當初的承諾,我只要能陪著婷姐兒,日日見著表哥,我便心滿意足,請表哥成全,不要趕我出府。”

簡玉紗緩緩問道:“你我當初之事?你指哪件事?我對你又有什麽承諾?”

柳寶茹一楞,以為“閔恩衍”不認,遲疑著道:“表哥,你我先於簡氏定親之時,你答應過我家人……”

簡玉紗並不知閔家和柳家早就定過親,她壓下詫異,道:“事情過去太久,我已不記得當初承諾,可有書信為證?”

柳寶茹霎時間臉紅,垂頭嗔道:“這種事,怎麽會寫於書信?難道生怕旁人不知,你要納我做妾麽?”

簡玉紗臉色漸漸冷漠。

當初閔家求娶她的時候,答應過絕不納妾。

沒成想早就許諾過柳寶茹要擡她做妾侍。

閔家一開始就是騙婚。

簡玉紗將柳寶茹上下掃了一眼,道:“你一個好好的清白姑娘,何必委屈自己給我做妾?”

嫁給好人家當正妻,有何不可?

柳寶茹卻驚喜連連,忙不疊道:“表哥,我不委屈,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再續幼時情誼,哪怕是妾侍我也甘願!”

簡玉紗淡聲道:“你可知道,我答應過簡家,此生不納妾。”

柳寶茹狐疑地看了簡玉紗一眼,試探著道:“表哥,可當初你和姨母說過,為了簡氏嫁妝才娶她……這不過是敷衍簡氏之詞,你如今說給我聽……”

莫不是想要翻臉不認人了?

簡玉紗淡定起身,道:“當初的承諾我會應許,不僅如此,日後我還會和簡氏和離,娶你為正妻。”

柳寶茹腦子一懵,懷疑自己聽錯了,結結巴巴道:“正、正妻?”

簡玉紗走到柳寶茹跟前,挑起她的下巴,沖她笑道:“你不想麽?”

柳寶茹下意識羞然點頭:“想……”

簡玉紗收回手,道:“我要出去一趟,你自便吧。”

柳寶茹羞澀地起身,與簡玉紗擦肩而過,捂著半張紅透的臉走了出去。

閔恩衍剛從閔宜婷處脫了身,慌慌張張趕回來,見柳寶茹一副小女兒姿態,心神不安地沖進內室,質問簡玉紗:“你對寶茹做什麽了?”

簡玉紗轉身去取匕首,氣定神閑道:“做了些男人該做的事。”

簡玉紗割破手指頭,登時見血,二人便換了回來。

這次和上次不同,他們沒有暈倒,只是一恍神,就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身體。

簡玉紗佩戴上碎玉,往外走,閔恩衍攔著她問:“你去哪裏?是要去見誰?”

簡玉紗打開閔恩衍的手臂,領著丫鬟出門去了。

閔恩衍惦記柳寶茹,顧不得追問簡玉紗,便跑去了落梅居。

簡玉紗領著瑞秋出門。

才將到二門上,瑞秋便替簡玉紗不平:“夫人,剛才表姑娘和伯爺在梢間裏說私話。”

簡玉紗步子不停,道:“讓他們見,我不在時,你們也不要阻攔他們相見,必要時,撮合撮合他們。”

瑞秋意會,低聲道:“最好能抓奸在床!”

簡玉紗默許。

瑞秋隨著簡玉紗出了二門,問道:“夫人,咱們去武館嗎?”

簡玉紗搖頭,道:“去見一個姑娘。”

算算時日,閔宜婷和汪志才的事兒,也該由孫之靜鬧出來。

可巧了,二門外,孫之靜也剛剛從落梅居出去,正好和簡玉紗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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