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護送陸錦北上和親的隊伍從霜月殿出發，才走出半裏之地，便遭到了百姓的圍堵。臭雞蛋、爛菜葉，甚至還有石塊，一股腦地向著大紅的轎子扔了過去。

“動手！”

一棟街邊的酒樓上，齊國公世子齊桓淡淡開口。

霎時間，道路兩側的屋頂上，竄出數以百計的弓手，毫無目的地一通亂射。

箭矢如雨，將數以百計的禁軍射殺當場，而圍觀百姓也被牽連，尤其是鬧得最歡的那些人，全被重點關照。

倒是陸錦乘坐的大紅花轎，沒有受到一根箭矢的襲擊。

街道上，頓時一陣哭爹喊娘，圍觀百姓很快四散奔逃，在死亡降臨的威脅下，尋常百姓的本能反應就是逃。

混亂的奔逃，踩踏無數。

等到街上安靜下來，街面上已經堪稱血流成河。

聞訊趕來的禁軍卻沒有找到任何的襲擊者。

但經此一鬧，送陸錦北上和親的隊伍，卻再沒有遭到任何的圍堵。

“世子爺，您這到底是要做什麽啊？”

齊東是齊桓的貼身侍衛，實在看不透齊桓的舉動。

“給鎮北王送一份大禮！”齊桓微微笑著，他雖不會直接參與到徐燁和葉莞之間，但是讓他就這樣放手，他做不到。

曾經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但那神秘男人害了他，所幸老天有眼，他活了，有了新的身份。在枯井煎熬的那些年，他惶恐不安，心生怨恨，但在看到葉莞痛哭流涕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怨恨散了。

靈魂融入齊桓身體，目睹了齊桓冷落葉莞的那些日子，他差點發狂。

為此，他不惜動用家族在北境多年的暗手，將北境賊寇統統召集，意圖搶親。可惜，他在齊桓身體裏醒來的時間太短了點，錯過了！

“世子爺，屬下適才發現了顯平侯和顯平侯世子！”

齊東忽然想到剛才帶人行動時，巷子裏遇到的顯平侯一行人。雖然陸鎮和陸重都戴了假面，但跟在他們身邊的追風、掠影、驚鴻等人，齊東卻印象深刻。夜衛中的佼佼者，暗地裏齊東沒少跟他們打交道。

世人皆知，先帝跟顯平侯交情莫逆，將大胤皇朝監視天下的夜衛交給顯平侯執掌。然而，帝王始終是帝王！

縱然先帝跟顯平侯關系莫逆，依舊是沒有十分信任陸鎮，而是留了一手。齊國公府，便是先帝的暗手。

可惜，先帝驟然昏迷，齊國公還沒來得及部署完畢，先帝便已然駕崩，太子登基。

而齊國公府掌握的一支秘衛，便成了無人知曉的秘密。

殷昭雖然登基為帝，但因為沒有先帝的旨意，很多事情，他也是不知的。

從這一方面來講，殷昭得位不正，絕非空Xue來風。

“不用管他們！”

齊桓淡淡開口，他可不是殷昭的下屬。他這一生，只做一件事情，護著葉莞。哪怕是搭上了整個齊國公府，他也是在所不惜。

雖然他只是占了齊桓的身體，但，齊桓、齊國公夫人曾經對葉莞做的一切，眼下，正是他們贖罪的時候！

……

皇宮之中，殷昭在知曉北行隊伍遭遇百姓圍堵攔截時，可謂心花怒放。但隨著齊桓安排的人出場，將他精心布置的棋局破壞，殷昭面色陰沈，氣得摔了手中的琉璃盞。

作為帝王，本該是喜怒不形於色，有著常人不及的穩重沈著。

然而，殷昭不具備這些。

他是太子時，有皇帝在上面看著，由不得他蹦跶。而隨著太子詹事府的一眾官員被皇帝清理，太子只差一點就要破罐子破摔。不曾想天不絕他，皇帝的身體出了岔子，從而讓殷昭一步登天，登基為帝。

沒有了人壓制，太子的本性完全暴露。

順者昌，逆者亡。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那些人到底是什麽人？”

殷昭怒視身邊的太監首領，“立刻去查，如果是夜衛的餘孽，就給朕統統殺掉。還有，找出陸鎮父子，朕要他們的人頭！”

太監首領趕緊退下，小跑著去傳達旨意。

……

燕雲關內，殷昭遣送的傳旨太監已經抵達，正戰戰兢兢地將殷昭的旨意奉上。

在徐燁斬了殷昭的前一位傳旨太監後，誰還敢在他面前囂張擺譜？更何況，北疆大軍已然占了先手，兵鋒隨時可以侵入大胤皇朝腹地！

“燕雲關以北，劃歸鎮北王府，與他並肩？”

徐燁看到殷昭的言辭，不難想出殷昭寫下這份旨意時的憋屈。

“該死！”

但等徐燁看到殷昭送陸錦北上和親的言辭，氣得直接將這一道旨意撕成兩半。

“拖出去，砍了！”

他視陸錦為姐，視陸重為弟。

殷昭居然敢如此羞辱他，敢如此往他們的身上潑臟水！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爺，出兵吧！”

李雒等人一見徐燁怒氣沖霄，當即上前進言。沒有了燕雲關天險相阻，北疆鐵騎，可以在皇朝腹地來去自如。幾日的時間，就能馬踏帝都。

屆時，他們甚至能謀一個開國公侯的出身，蔭及家族，子孫後代。

這一瞬間，徐燁麾下眾將一片請戰之聲。

“都住嘴！”

徐燁目光冷冷地掃向眾人，道：“我鎮北王府存在的意義，你們可都還記得？”

“永鎮北疆！”

“本王知道你們想做什麽，但本王只問你們一句，這京都的花花世界真的能永世不衰嗎？”

能嗎？

答案自然是不能！

若是京都的花花世界能永世不衰，何來的王朝更疊？

“但，我鎮北王府，只要守著這北疆之地，便可永世不衰！”

“沒有萬世的王朝，卻有萬世的家族！”徐燁目光淡然，“若你們依舊舍不得這京都繁華，本王他日自會成全你們。但現在，本王不能答應！”

徐燁並非食古不化之人，鎮北王府的祖訓，也非一成不變。因為，鎮北王府的祖訓第一條便是，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第二條祖訓，才是萬載家族，居安思危。

第三條組訓，皇朝可滅，家族不死，凡徐氏子弟，不得稱帝。

徐燁自幼便被祖父教導，以史為鑒，心智沈穩，早已看穿一切。殷昭此舉，可不單單是往他身上潑臟水這麽簡單，而是要激怒他，激他出兵！

兵起則戰火生，便會坐實他鎮北王府乃是亂臣賊子之實。屆時，朝廷占據高義，民心所向，又有龐大的兵員後背，一旦真的爆發大戰，北疆的勝算，不及一半。

“王爺，是我等之過，請王爺恕罪！”

李雒首先跪下，請罪。

富貴榮華迷人眼，他們是真的被迷了。

若非徐燁還能清醒，他們即便是占了京都，又能如何？大殷朝幅員遼闊，帶甲數百萬。只是久疏戰陣，這才會被他們一擊而勝。

但一旦大戰爆發，北疆大軍是陷入泥潭！

想明白這些，在場諸人，俱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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