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在心裏暗笑，面上卻一本正經：“不知沈公子此行，要去哪裏采購瓷瓶？”

沈風落剛要開口，馬車外便傳來鐘承的聲音：“少爺，我們到了。”

馬車停穩，沈風落先跳下馬車。清歌瞄了一眼馬車的高度，提起裙子就要跳。

“季姑娘，跳馬車的話，裙裝可比不上男裝。若是踩了裙擺，怕是要摔破在下新買的衣裙了。”沈風落說著，向清歌遞出一只手。

清歌搭上沈風落的手，沈風落便輕輕握住。

軟軟的，就像捏住了一只小兔子。

清歌擡頭，眼前是一座熱鬧非凡的酒樓。鐘承牽了車馬離開，酒樓裏跑出來一個小廝，恭恭敬敬的將二人引了進去。

前廳有一個說書人，正聲情並茂的講著什麽，一群人圍在旁邊叫好。小廝將兩人帶到二樓一處視角極好的雅座，沈風落點了幾個菜，小廝退下，又跑去招待其他客人。

清歌看著樓下人來人往，道：“這家酒樓真熱鬧啊。”

沈風落道：“這裏是京城最好的酒樓。不只是因為菜品味道好，”沈風落說著示意清歌看說書人：“那個說書人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名家，有很多客人是為了看他表演，專程趕來的。”

兩人正說話，小二已把菜品如數端上桌，道了聲：“客官慢用”，風風火火的又去給別桌上菜了。

樓下那說書人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接下來，給大家講一講傳說中的無人山——藏鋒山。”

藏鋒山？

聽到熟悉的字眼，清歌瞬間被吸引了註意力，將目光投向樓下。

沈風落假裝沒有註意到清歌的異常，默默吃菜。

清歌聽著聽著，就覺得奇怪。

依那說書人所講，藏鋒山原本是一座尋常高山，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直到八年之前，不知是何原因，山體周圍突然蔓延起層層濃霧。

那濃霧就像有生命一般，尋常人若是靠近，它便愈來愈厚，使來人看不清路徑，來人若是生了去意，濃霧就會自動散開，指引他離去。

來人若是不懼濃霧，執意入山，便會陷入幻境，再次經歷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最後被別人發現昏睡在山腳下。被救回家去，也要昏昏沈沈個把月，才能開始慢慢轉好。

村民都道山裏有妖怪，不過說來奇怪，自從藏鋒山起了這濃霧，住在周邊的村民便再沒受過天災侵襲或是妖怪作亂。

時間久了，坊間便流傳起山神住進這藏鋒山的傳說，說是有位山神在這山中修養，保佑村莊平安。人們敬畏山神，便不敢上山叨擾，生怕惹怒了山神，為村莊降下災禍。還在藏鋒山山腳下建了座山神廟，祈求山神庇護。

清歌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在藏鋒山中生活了八年，天災什麽的的確從未經歷過，大概是得了師父師叔的庇佑。而且那說書人也說對了一點，就是她真的從未見過有別人進山，那些附近的村民從不踏足，似乎都對藏鋒山敬而遠之。

至於山腳下有沒有山神廟，她不曾留意，自然就不知道。不過那說書人口中的濃霧她敢肯定是無中生有，藏鋒山有時的確會起霧，但並不像那人所說般離奇。

想來是這傳說流傳的過程中不知得了多少人添油加醋，最後才形成了這麽個版本。

“怎麽了，看你的樣子，好像對這傳說很感興趣啊。”沈風落似不經意問道。

清歌不慌不忙道：“啊，只是從前在藏鋒山旁小住過一陣，所以才格外關註一下罷了。”

沈風落道：“竟是如此。怎麽樣，那個藏鋒山，是不是真像傳說中那樣離奇啊？”

清歌搖搖頭，道：“你也說了，那些只不過是傳說而已。一傳十十傳百的，又有幾分可信呢。”

沈風落不再追問，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慢悠悠的吃完一桌子菜，走出酒樓時已是中午。

鐘承駕了半個時辰的馬車，不辭辛苦的將二人拉到了這京城最熱鬧的集市——萬匯集。

鐘承將馬車前的簾子掀開，清歌看見眼前熱鬧繁華的景象，頓時眼睛一亮。

她一直喜歡逛集市，住在無名小山時就喜歡偷跑去人間，能隱居在藏鋒山中那麽多年還不開溜，全靠自制力。來了京城之後也沒能好好四處觀賞，更別提進了皇宮之後，都快把皇宮給逛爛了。

如今來到這萬匯集，一眼望不到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大小小的商鋪，清歌如果有小狗一樣的尾巴，估計已經搖出一陣旋風了。

看著清歌臉上急不可耐的表情，沈風落即使抿嘴也壓不下臉上的笑意。

沈風落陪著清歌在萬匯集裏閑逛，直到夜幕降臨，彎月低垂，也沒把這萬匯集走到頭。

好像夜越深，這萬匯集就越熱鬧。夜幕濃濃，襯得燈火更加璀璨通明。

滿目繚繞，清歌的目光四處亂掃，遠遠的看到一條小河靜靜流淌，河面上似有火光在相互追逐。她走近一些，才發覺河上的點點火光是一盞盞蓮花造型的小花燈。千千萬萬的小花燈聚集在一起，點點火光映的河水發亮，火光相互追逐著，流到目光遠不可及的遠方。

“要放花燈嗎？這裏許願很靈的。”沈風落輕聲問道。

“嗯！”清歌用力點了點頭，二人在河邊的小攤上買了兩盞花燈，用火折子燃了燈芯，火苗跳躍起來，那小蓮花就像有了生命般映射出柔柔的光亮。二人將花燈放入河中，兩盞花燈隨著波濤輕輕搖晃，慢慢飄遠了。

火光映照在二人臉上，燒的兩人瞳孔也亮了起來。

清歌盯著沈風落被火光溫柔勾勒的臉龐，胸腔中某種不知名的情愫起起伏伏，上下翻湧，像海浪拍打礁石，一遍遍舔舐心頭。

沈風落道：“你許了什麽願望？”

清歌道：“我有太多願望。比如治好我家叔叔的病，比如希望小太醫和周少桐能成親，比如能解決皇帝的雀鳥問題。可是，只有一盞花燈，只能許一個願望，所以。”清歌看了沈風落一眼，道：“我的願望是能找到解藥，救回你的性命。你呢？”

沈風落呼吸一沈，眼眸低垂，輕聲道：“我的願望，大概是每次來這裏時，都能和同一個人，一起放盞花燈。”

二人相視，火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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