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寧低垂下眼眸，蓋住眼中的神色，輕聲說道：“王爺又在說笑了。”

接著，她看向了柳煙煙，似乎是要將她看穿一般，修寧思考了片刻，緩緩說道：“你可真的願今後一心一意服侍王爺？”

修寧的話明顯是一語雙關，柳煙煙也是個極為聰明的，稍微想了一會，便就明白了過來，展顏一笑，說道：“王妃明鑒，妾身願意一心一意服侍王爺同王妃。”

修寧淡淡點了點頭，低頭微微轉動了一下她手上的玉鐲，唇邊隱隱帶笑：“那既然如此，本妃也並非是不能容人之人。”

說完，她擡起眼眸，靜靜地看著柳煙煙：“但是本妃也絕容不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之人，倘若你能專心伺候王爺，本妃斷然不會虧待了你，但讓本妃發現你存了什麽不該存的心思，屆時你可莫怪本妃翻臉不認人。”

柳煙煙渾身一顫，好厲害的女人，話裏話外似乎是在以正妃的身份提點她，可實則是在警告她，倘若她真的想為寧王所用，那便應當是極盡的忠誠。

柳煙煙額頭上有細汗冒出，她低下頭，應道：“喏，妾身謹慎王妃娘娘旨意。”

“好。”修寧應了一聲，目光轉向了寧王，輕聲說道，“王爺方才不是要去用膳嗎？這會子可還要去？”

寧王知曉她這是不生氣了，心下也如泰和一般，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氣，寧王點了點頭，歡喜道：“如此甚好。”

按照柳煙煙的身份，她是沒有資格上桌的，應當在旁邊伺候寧王和修寧，以便布菜。

修寧吃了幾口，側眸看了一眼柳煙煙，說道：“你也坐吧！本妃不用你伺候。”

柳煙煙有些膽怯地看了寧王一眼，且莫說她是侍過寢的人，即便她可以為為寧王效勞，她也應當是沒有資格上桌的，可修寧此時就是這樣清淡地開了先例。

“坐吧！”修寧又重覆了一次。

寧王替修寧夾了一塊排骨，看了一眼柳煙煙，說道：“王妃讓你坐你便坐吧！無妨。”

柳煙煙彎下了腰，謹慎道：“妾身卑劣之身，怎敢與王妃娘娘一道用膳，妾身在一旁伺候便好了。”

修寧放下碗筷，接著靜靜地看著她：“你伺候王爺辛苦了，本妃多體諒你也是應當的，也請你記好了，只要是真心待王爺的，本妃都不會薄待了。”

修寧的意思就是，只要你一心一意為寧王辦事，那她修寧也絕不會委屈了她。

柳煙煙心下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她看了寧王一眼，又看了一眼修寧，在此之前，她也不是沒見過修寧，那個時候她也疑惑過，修寧的確生得好看，但絕談不上是最美的，皇室子弟身邊，又如何會缺傾城絕世的美人？但為何，可以讓寧王這樣的人這般重視，甚至於可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可待她真的和修寧有所接觸之後，她便是覺得可以接受的，甚至於，她會認為，普天之下，少有人是真的只有她可以配得上寧王了。

“謝王妃娘娘，謝王爺。”柳煙煙回答道，接著便就落座了。

修寧性情在待人上雖是張弛有度，但還是疏離了一些，此時她對柳煙煙也不曾太熱絡，只是隨意問道：“妹妹家中可還有什麽人？”

柳煙煙回答道：“妾身家中現唯有妾身一人，還有一個弟弟年少時與妾身失散，多年尋得不見。”

修寧聽到她這話，眼皮略微動了動，淺淺嘆了一聲：“孤苦一人，倒也是真的淒涼了一些，你且放心，只要你弟弟尚還活著，本妃定會讓你姐弟團聚，你也好有個親人照料一人。”

柳煙煙聽了心下是真的感動萬分，修寧這般模樣，分明是可以感同身受的，柳煙煙在風塵之中，早就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她也不是沒有眼色之人，修寧說的話明顯不是一時意氣，而是真的有這個意向。

“多謝王妃娘娘。”柳煙煙說著，便就要跪了下去。

修寧輕輕一笑：“這正吃著飯呢！你這跪來跪去，而本妃也須得免來免去，免飯倒是不知何時方能用罷！”

柳煙煙被她打趣得有些臉紅，站起身來，說道：“妾身只是一時心下雀躍，多謝王妃娘娘。”

修寧淺淺嘆了一口氣：“只是你也莫要抱太大的希望，本妃說句不該說的，這天下之大，若真要尋個人談何容易，況且也不知令弟是否還活著，但倘若他還活著，本妃如何都會替你尋來。”

修寧說得無比認真。

寧王知曉她是想到自身了，她孤身一人遠嫁，雖是有親人，但卻是終歲不得相見也無異於柳煙煙同幼弟失散。

“倘若將來有機會，本王一定會陪你回去看看的。”寧王暗暗抓住修寧的手，說道。

修寧一怔，想到柳煙煙還看著，尚有些羞怯：“王爺又說笑了，妾身說著柳妹妹的事情呢！”

她臉皮薄，寧王一向是知道的，便輕輕笑了笑，沒有存心讓她窘迫。

“你今日用過膳，可要煙煙陪你在城裏四處轉一轉？”寧王詢問道。

修寧原本就打算和平霜一道去看看情形的，此時聽寧王這樣一說，心下也是甚喜，便說道：“倘若柳妹妹有空的話，倒是要有勞她了。”

柳煙煙忙道：“有空的。”

“那好。”修寧說道。

修寧擱下碗筷，對平霜說道：“你去吩咐一下，備好馬車。”

平霜點了點頭，便就領命下去了。

寧王將修寧送上了馬車，卻仍有些難舍難分，恨不得隨修寧一道去，便對紀良平說道：“你陪王妃一道出去。”

紀良平點了點頭，便就隨在了修寧的馬車旁。

修寧沒想到寧王會讓紀良平跟著自己，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便說道：“紀大人跟著王爺還能處理些公事，跟著妾身倒是消耗了時日，妾身有平霜和柳妹妹跟著便好。”

寧王輕輕笑了笑，回答道：：“你也莫要推辭，良平從小是本王是侍讀，你只知道良平是個文臣，殊不知他的劍術也是同樣了得，他若是跟著你，本王也好放心一些。”

修寧聽到他這樣說，倒是不好再推辭了，只好隔著簾子道：“那便有勞紀大人了。”

紀良平客氣了一下，便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了。

“不知王妃想去何處？”柳煙煙問道。

修寧對柳煙煙尚沒有那樣的放心，思安閣的事情，她便沒有說出來，只是回答道：“本妃想在這揚州城做點小買賣。”

柳煙煙面露訝異之色，或許，在她看來，買賣的事，遠不是修寧這種身處富貴鄉的人要去思考的，何況寧王是皇帝的兒子。

“誰會嫌金銀過多呢？”修寧淡淡說道，微微有些自嘲，但說的卻是實情。

“王妃想要做什麽買賣呢？”柳煙煙問道。

修寧朱唇輕啟，緩緩說道：“樂坊花樓。”

柳煙煙一怔，她是從樂坊裏出來的，自然是知道這裏面的曲曲彎彎，雖然是驚訝，還是問道：“那王妃想去哪個樂坊花樓呢？”

“平霜，衣服裏？”修寧問道。

平霜輕輕笑了笑，回答道：“早就備好了。”

她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柳煙煙，說道：“先前不知道柳姑娘會一道，因此倒是不曾備上柳姑娘的物什，還請柳姑娘見諒。”

柳煙煙於這揚州城的金粉窩而言，本就不是什麽生面孔，她換上男裝似乎也是沒什麽用的，便回道：“無妨。”

修寧便系上腰帶，邊說道：“就去你最熟悉的那家。”

柳煙煙垂下眼眸，應了一聲，但明顯的神情有些難以言明。

修寧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說道：“你且放心，有本妃呢！”‘

柳煙煙知道，修寧這是在告訴她，修寧會護著她柳煙煙的。

“謝王妃。”柳煙煙說道，也算是承認了她心中有忌諱。

“不必。”修寧說道，隨手用簪子固定了發髻。

接著平霜便就掀開簾子通知了車夫一聲，紀良平聽到平霜報出這個地名之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大夏的民風甚是開放，也有專供女子游玩的花會茶會，但若想見什麽歌舞，也會是請到府裏去熱鬧一下，但卻是真的很少有人會直接去了那種場合。

王妃似乎真的很是率性……

不，何止是率性，根本就是膽大。

他其實很好奇為何寧王會突然放棄了無影樓，而把無影樓讓給了沈石文。

柳煙煙從前所在是樂坊叫落花，她這裏的頭牌便就是柳煙煙，樂坊終究是要比紅樓好上些許，樂坊大多只是賣藝不賣身，但終究還是有例外的。

平霜扶著修寧下了車，一行人隨著柳煙煙方才走到門口，便就碰上了坊主，她擦滿了胭脂的臉上堆滿了笑，先是一楞，接著就對著柳煙煙說道：“啊呀！這不是煙煙姑娘嗎？你不是攀上那高枝兒了嗎？怎還會來我們這地方呢？”

接著，她臉上的笑縮了下去，目光一閃，接著說道：“你若是想回來，我這落花也不是不能收你，只是也需得你另同我簽一張契約，斷然不能讓你這般輕易地想走就走了，可險些砸了老娘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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