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來到八角涼亭後，果真一眼就看到蕭暻在那裏練劍，他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袍，長發用玉簪束起，清冷的眉眼仿若清泉，幹凈的透徹，暈出幾分淡漠的涼意。

蕭暻的身形不斷變換，如游龍一般，他手中的長劍破空，不時發出錚錚的破空之聲，涼亭外的花被劍氣蕩過，簌簌落了一地，甚至有兩瓣落在蕭暻的肩頭，越發襯的他風姿綽約，絕世風華。

很快，蕭暻就收了手中的劍，他轉頭，望向站在一旁的謝昭，唇角輕扯:“你怎麽來了？”

謝昭想到方才在院子裏看到的方窈，眼眸微瞇，唇角揚了起來，語氣中含著幾分玩味:“蕭將軍怕是貴人多忘事吧，昨天的事情這麽快就忘了？”

蕭暻很快就反應過來，謝昭口中所說的乃是關於舞女雲裳的事情，他緩緩的把手中泠泠若水的長劍收入鞘中，擡眼定定望著謝昭，抿唇輕笑:“沒忘，只是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找我，走吧。”

謝昭睜大了眼睛，眼裏閃過一絲異色，她擡眼望去，只見蕭暻都已經走出好幾步了，見狀，謝昭連忙定了定心神，快步跟了上去。

趙翊作為本案的主審，今日就在大理寺審問雲裳，謝昭和蕭暻兩個人到的時候，來觀審的也已經有不少人了。

謝昭一眼就看到坐在主座上的趙翊，他今日穿著一件絳紫色的雲紋錦袍，眉目如畫，臉上含著慣常的溫潤笑意，當真是君子如玉。

看到他這樣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謝昭眼裏迸發出一絲冷意，她視線微轉，突然看見席下的座位上，趙歌穿著一件玄青色的長袍坐在那裏，他眉眼間含著幾分似有若無的疲倦，整個人都似乎憔悴了不少。

謝昭眸光微沈，繼而徑直走到趙歌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蕭暻緊隨其後，在她身旁落座。

“五皇子殿下，該來的遲早要來的，現在再擔心也是於事無補。”謝昭轉頭看向趙歌，目光從他緊握的手心掃過，唇角嗪著一抹微笑，語氣輕柔和緩，讓人如沐春風。

趙歌只是輕輕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他此刻的心情自然是覆雜無比，腦海之中總是情不自禁的浮現雲裳的容顏。

一年多的陪伴，多少次一擡頭就能夠看到的如花笑靨，多少次心情不暢時那陪伴在身旁身姿窈窕，曼舞的少女。

可如今，當真相擺在眼前，卻是如此讓人難以置信，難道這一年多都不過是笑話一場，是這奪嫡路上無辜葬送的一枚棋子，是他錯付的滿腔情意？

也對，是他錯了，這皇宮之中，怎麽會有真情，而他的身份，更是註定了要孤獨終老。

自從知道了雲裳的身份，知道她是趙翊安插的細作後，趙歌的心裏，就好像空了個大洞，冷風呼嘯而過，冰寒透骨。

“犯人帶到！”

伴隨著話音落下，雲裳被人帶上了大殿，她還是穿著昨日行刺的時候曾經穿過的舞衣，一襲紅衣越發襯的她膚色慘白。

她雖青絲淩亂，形容狼狽，卻依然遮不住渾身散發的絕美之韻，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仿若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讓人移不開眼睛。

看到雲裳容貌的一瞬間，人群之中響起了一陣驚艷的抽氣聲，雲裳卻對此恍若未聞，只是走到大殿正中，筆直的站在那裏。

趙歌見狀，垂在桌子下面的指尖微顫，他目光灼灼的緊盯著雲裳，眼底暗潮洶湧。

“大膽雲裳，見到本殿下為何不跪？”趙翊銳利的鳳眸微瞇，猛的一拍驚堂木，冷聲斥道。

“三殿下。”雲裳翹起唇角，竟是微微笑了，剎那間，她眼角眉梢似乎蘊滿了星辰，美得動人心魄:“雲裳刺殺六皇子，自知難逃一死，如此一來，跪或不跪，又有何分別？”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楞住了，謝昭黛眉微蹙，心中湧起幾分淡淡的欽佩，沒想到這個雲裳姑娘居然有如此的氣度和膽識，只可惜是趙翊的人，當真是可惜了！

趙翊這種狼心狗肺之人，又如何值得雲裳姑娘這樣的妙人兒為他賣命。

趙翊聽到雲裳的話後，臉上閃過一絲氣惱之色，卻很快就恢覆如常。

他眉頭一皺，再次拍了拍桌上的驚堂木，氣勢十足的問:“雲裳，本殿下給你一個機會，說出你背後的指使之人，本殿下可以對你從輕發落。”

此言一出，大殿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雲裳眼睫微垂，安靜的站在那裏，似乎正在考慮。

謝昭眸光緊盯著雲裳，不敢移開分毫，雲裳到底會怎麽選擇？是選擇效忠三皇子，還是選擇僅僅相識一年的五皇子趙歌？

謝昭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呼吸急促了幾分，她的心情也突然變得有些緊張起來，一顆心仿佛剎那間懸到了嗓子眼。

相較於謝昭的緊張，趙歌反而變得平靜起來，他目光落在雲裳的身上，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讓人壓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在別人看來，雲裳神色鎮定自若，但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內心充滿了糾結。

十二歲那年，她家破人亡，承蒙趙翊相救，才沒有被餓死，從那以後，她就變成了趙翊身後的一枚棋子。

趙翊派人教會了她跳舞，她憑借著出眾的外表和舞技，為趙翊做了不少事情，也幫他殺了不少人，這些年來，她變成趙翊非常信任和倚重的細作。

直到一年前，趙翊故意設計安排她和趙歌相遇，把她安插在趙歌身邊。

在雲裳看來，趙歌真是個傻子，她每次以美色誘之，趙歌卻從來不為所動，他甚至不像以前那些人，總是對她動手動腳，反而對她以禮相待，從來不肯逾越分毫。

他甚至傻到，不管雲裳說什麽，他都相信，甚至沒有絲毫的懷疑，面對這樣一個男子，素來八面玲瓏的雲裳，頭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雲裳一直覺得，趙歌不像皇室中人，他簡直就是個善良過頭的書呆子，根本就不是心思縝密運籌帷幄的趙翊的對手，趙翊根本不必花心思來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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