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娶這個女人，天下皆知，臣也在領旨辦差之前便向葉家長輩親口提親，葉家也早就許下親事，誰知臣辦差回來，臣的女人就被迫嫁給了王太醫，臣還真想問一問，拿葉小姐家人的生命來要脅，逼人下嫁，算不算厚道。”殷成禧道。

“呃，還有此事？”皇帝感覺頭痛。

“誣蔑，絕對是誣蔑，其中定有誤會。”王閣老道。

殷成禧正與王閣老紅眼對白眼時，太監來稟：“皇上，裕親王求見。”

皇帝頭更痛：“讓他進來。”

裕親王一進來，皇帝就皺眉道：“成禧出門前，可曾讓你替他向葉家提親？”

裕親王道：“有，禧弟確實托臣向葉家小姐求親，不過，他明白請臣替王太醫求娶葉家小姐，成禧自幼心有創傷，於婚姻一事向來懼怕，臣原也勸過，可他一意孤行，臣也沒辦法。”

殷成禧臉都變了，驚愕地看著裕親王：“王兄……”

“成禧啊，當初你去金陵時，親口許諾，要替昊兒找個稱心如意的媳婦兒，為兄也是滿懷希望，真能讓昊兒遇上他的有緣人，治好昊兒的心疾，讓他成為正常人，為兄和你嫂嫂也可以象其他為父為母之人一樣，有機會含飴弄孫，怡享天年，可是後來呢？”裕親王道。

“所以，你因為昊兒，故意將昕姐兒送給王家？”殷成禧冷笑。

“什麽話啊，昊兒如今也有了婚約，不日就要迎娶理國公之孫女，為兄也對這樁婚事很滿意，只是，你也該知道，葉大小姐，著實不適合進裕親王府的門，除非她嫁的是昊兒。”裕親王道。

“我娶她回武成王府，為何要進裕親王府？”殷成禧道。

裕親王臉色一變：“成禧，你什麽意思？”

殷成禧傲然道：“成禧今年二十有六，早過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兄長如果是因為昊兒的原因而不記成禧取妻，成禧情願不再回裕親王府。”

“我……”裕親王沒想到他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又氣又難過，臉上露出愧疚之色：“成禧，不是不讓你成親，京城的好女兒多了去了，你又何必非娶葉家大小姐呢？昊兒傷心，還傷了王大人父子的心……”

“王兄不用說了，成禧要娶的是能陪伴成禧一輩子的女子，是成禧的妻，又不是選玩具，覺得好玩就行。”殷成禧道。

葉昕眉還是頭一回聽有人把選女人當成選玩具，乍一聽，不舒服，你仔細一想，於皇帝來說，於很多三妻四妾的男人來說，女人不就是玩具和生育的工具麽？

何曾把女人當成至愛一生的伴侶？

她的男人總是能在最不經意之時說出最動聽的情話。

擡眸，柔柔地看向身側高大頎長的男人，他的側臉剛毅俊美，飛入發鬢的長眉英挺而霸氣，堅毅的薄唇倔強地緊抿，告訴旁人，他的意志有多堅定，決定有多堅固，他認定了的事，誰也莫想改變。

她的眼神，溫柔且情意纏綿，有崇拜有愛慕，有欣賞有依賴，更多的是信賴，美目流轉間，全是她對殷成禧的愛戀，皇上恍然又看見了當年的淑妃，曾幾何時，也是這樣一雙水靈而又清透的眼，這樣深情不壽地看著自己，許多年過去，宮裏的女人一茬又一茬，年輕的，嬌媚的，妖嬈的，火辣的，千嬌百媚，皇帝卻再也沒有看到過同樣的眼睛，同樣的眼神。

“成禧，怎麽說話呢？不論如何，葉家小姐已經與王家有了婚約，你如此作為，已經有違人倫與律法，皇上也不會任由你如此無來，正好你把葉小姐也帶來了，就讓她跟著王老大人回王家去，此事就此了了，莫要影響兩家的幾輩子的交情。”裕親王的話倒也轉得快，想用和稀泥的方式強迫殷成禧放棄葉昕眉。

“對不起，王兄，恕成禧此番不會聽你的。”殷成禧面色不改道。

裕親王正要還說時，外頭響起了激烈的鼓聲。

“有人敲登聞鼓！”禦林軍統領進來稟道。

皇帝皺眉，登聞鼓只有仕子在遇到極大冤情又無法申訴時，才會敲響，當仕子狀告無門，便用擊登聞鼓的方式告禦狀，而敲登聞鼓，不論身份如何，首先便要吃二十板子，才能訴說冤情。

錦泰朝的登聞鼓很多年沒有人敲過了。

今上登基以來，更是第一次。

“何人如此大膽？”皇帝果然很不悅，登聞鼓敲響不止代表民間有冤情，更表示皇帝治下並不清明。

“皇上……”太監總管躬著身子詢問。

“走，去宣武門。”皇帝惱火道。

王閣老卻是一臉焦急而擔憂。

葉昕眉更擔心，悄悄地在背後扯了扯殷成禧的衣角。

殷成禧反手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跟在皇帝身後一起前行。

裕親王落到幾步，湊近殷成禧：“成禧，你該知道，自為兄將你帶回王府後，你的名字早就該寫進族譜了，這幾年，老太君對你也不象從前那般記恨，到底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也沒過去那般執著，如今你又……”

葉昕眉大驚，殷成禧竟然到現在還沒有進裕親王府的族譜？

也就是說，他的身份還是外室之人，死後都不能進宗廟，牌位不能進祖宗祠堂？

將來也只能當個孤魂野鬼？

好過份啊，全錦泰人都知道，殷成禧為裕親王掙來了多榮耀和榮華，這麽好的子孫，裕親王府還在拿喬……

而裕親王，竟然拿這個來威脅殷成禧，更可恨。

葉昕眉的手心都捏出汗來。

殷成禧的大拇指在她的掌心裏輕輕摩挲，安慰她。

葉昕眉的手心癢癢的，酸酸的，心卻踏實了很多，不是說，有他在，就不用怕嗎？再大的風雨，他們也能一起度過，一定能。

宣武門前，高高的石階上，白身頎長的身影正奮力擊打著那面長年露在外面，從沒人敢輕敲響的古老的石鼓。

而他的周身，是全副武裝的禦林軍，將他團團圍住，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整個場面肅殺而緊張。

“兒啊……”王閣老帶著長長的哭腔往前沖去。

果然是王太醫！

他果然不會輕易作罷。

而且，用如此剛烈的法子與殷成禧對抗，到了這種地步，便是把事情擺到了臺面上，連私下和解的機會都放棄了，是要與殷成禧明刀執杖的對抗，而且，用的最激烈，最難以調和的法子，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果然很王太醫。

他總是很出乎葉昕眉的意料，仔細一想，又是如此的符合他的性格。

到了這份上，葉昕眉反而坦然了，既然要擺到明面上來，那所有的陰暗的，見不得光的，就都擺到臺面上來吧，只是……

可能會連累恬姐兒和齊姐兒。

包裹著她柔嫩的大手握得更緊更堅定了，她的擔心，她的焦慮都從她發冷而又顫抖的手傳遞給他，他有用回的回握告訴她，有他在，天塌不下來。

裕親王都楞住了，聞聲趕來的太學裏的太學生，太傅，附近的文武官員都楞住了，為了一個女子，王太醫竟然敲響了登聞鼓。

不過，換了是誰，新過門的妻子被人當堂搶走，是個男人都難以忍受吧。

皇帝卻呆住了，臉沈如鍋底。

宮裏，正在慈寧宮喝茶的太子也聽到了鼓聲，霍地站起來：“母後，有人敲登聞鼓。”

一直沈靜端樁的皇後娘娘也是一臉詫異：“敲登聞鼓？最近城裏有大的冤屈嗎？恭王府的那件事可擺平了？”

太子道：“母後放心，早擺平了，恭王決對不會牽扯到兒臣身上來，那些往來的帳目也早燒了，兒臣將恭王的幼子送到了江南，讓他在那邊歷練，過幾年再回京。”

“誰擔了責？”皇後不放心地問。

“恭王舍棄了庶出的二兒子。”太子道。

“那還有什麽事？”皇後娘娘憂心沖沖地想。

“母後，也許與兒臣無關，您別太擔心，天下無奇不有，或許有很多兒子也不知察覺的冤屈呢，兒子現在就去宣武門。”太子道。

“不錯，此時正是皇兒展現手段的時候，處理得好，不但你父皇心悅，還可以得個好名聲，要知道，民心向背，對於咱們皇家人來說，有多重要。”皇後道。

太子剛走到門口，皇後突然道：“不好！”

太子愕然：“母後，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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