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太子殿下在王府，這個當口去請父親和大伯不太合適。”葉昕眉道。

聽說太子也在王府，齊老太太很是驚訝：“殿下也在王府？”

“是啊，我們先前在院子裏就碰到太子殿下了，後來殿下說要召見爹爹和大伯呢。”葉齊眉道。

齊老太太臉上有了笑意：“可惜了，要不，可以見到殿下一面，上回見，還是十五年前。”

三老太太道：“聽說當今太子殿下溫和親近，很是親民，待人以誠，很得皇上器重。”邊說邊笑咪咪地看了葉昕恬一眼。

葉昕恬別過臉去當沒看見。

“太陽好大，奶奶，咱們回去吧。”葉昕眉心事重重道。

齊老太太道：“奶奶知道你心裏難受，傻孩子，每個人的姻緣上天都安排好了的，總有適合你的人出現，不要總糾結已經過去了的人和事，人啊，只要做事不虧心就行，錯不在你，就不要再難過了。”

王太醫道：“是啊，大小姐，不適合的，就算免強在一起了，還是不合適，反而是一輩子的負擔，如此確實甚好。”

葉昕眉想回去就是不想與這位太醫有太大交道，只是微微點頭，就別開眼去。

“老太太，咱們兩家住得近，以後有用得著下官的地方，千萬莫要客氣，盡管使喚下官就是。”王太醫當沒看見葉昕眉眼裏的疏離，笑咪咪對齊老太太道。

“這感情好，你能成為太醫，醫術肯定不俗，若我們有個頭疼腦熱，你可千萬莫嫌煩哦。”葉昕恬道。

“不敢，不敢，一定隨叫隨到。”王太醫正經地說道。

齊老太太和三老太太坐一輛車，三姐妹坐一輛車，一到馬車裏，葉昕眉便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姐，你真行。”一離開長輩們的視線，葉齊眉便豎著大拇指道。

“咦？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嗎？昕姐兒，你看起來既不生氣又不傷心，也不見快哈，怎麽瞧著心事重重的樣子啊。”葉昕恬一臉迷茫。

“姐姐只是當世子是兄弟，真要嫁，心裏也不是很情願的，可與世子的關系又素來好，怕拒絕會傷害世子，如今是世子自個出了問題，自然就不能怪姐姐咯。”葉齊眉解釋道。

“可這事也不能怪殷離昊啊，我怎麽都覺著這事有點怪呢？蔣老太太也沒說錯，偌大個王府，世子爺病了跟前卻沒個服侍的人，太不正常了。”葉昕恬道。

“或許是有人想嫁給世子，故意把人支使開了呢？”葉齊眉不屑道。

葉昕恬不說話了，她雖然大大咧咧，但也不是傻子，蔣婉玲對殷離昊有意思，她看得出來。

“還一直擔心姐姐開不了口拒絕呢，這個法子簡直不要太好了，如此，王爺也不會責怪姐姐你了。”葉齊眉興奮地說道。

葉昕眉微微嘆了一口氣，心情並沒有想象中輕松，反而有點悶悶的難受，不知殷離昊醒來後，得知這樣的結果，會怎麽樣。

她的昊哥哥其實很可憐，很多生長在平凡之家的兒女總嫌棄自家父母不夠強大富裕，恨出身不如別人，又豈之富貴之家中長大的孩子雖然含著金湯匙出生，卻也在呱呱落地的一瞬間，就是踩在刀尖上過著日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娘親強大或者愛子之心特別強烈的，日子還好過一點，若然如裕王妃這樣的……

殷離昊絕對不是一出生就性子古怪的，心智也並沒有問題，王府充滿陰謀與暗算的生長環境將他的人生和性格全都曲扭了。

手腕還一陣陣火辣辣的痛，她也懶得管，就讓身體的疼痛緩解和消抵內心的愧疚與不安吧。

一回家中，齊老太太就吩咐小王氏：“咱們家還有多少銀票？都拿來，若是少了，就著人回金陵去取，盡快把買宅子的錢帶給武成王，所花的銀兩就當是昕姐兒的嫁妝。”

小王氏怔了怔，眼裏閃過一絲不快。

葉齊眉忙道：“是啊，娘，既然姐姐與裕親王府的婚事黃了，這宅子咱們就不能白要武成王的，還是盡早還給人家為好。”

小王氏道：“這是正理兒，只是家裏的現金也不多，銀票雖然有幾千兩，可老爺在京城還有很多故舊新朋要走動，一大家子的開銷，要花錢的地方也多，一時半會兒怕是難湊齊，就算去金陵取，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我出一千兩，再找大房要一千兩，想來也不會超過五千兩的市價。”三老太太沈著臉說道。

小王氏立即上前行禮：“多謝嬸娘，如此就不差錢了，等今年秋收進了帳後，一定給您還上。”

三老太太一擺手道：“還什麽，都是一家子人，本房本族的，出了事，大家一起杠，以後我家績哥兒和恬姐兒還得二房多多照顧呢，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就這麽著吧，大房那邊你們不用開口，我去說。”

齊老太太點頭道：“好，你這錢我也不還了，恬姐兒也要嫁的，到時候我照樣給她添箱底錢。”

不嫁給殷離昊，就連著與殷成禧也要清算清楚麽？

除了這宅子，他還有什麽是留給她，可以讓她念想的？

葉昕眉心裏一陣惶然，手悄悄伸進袖袋裏，捏緊的那條快被她洗薄了的帕子。

“昕姐兒，你跟我來。”齊老太太皺了皺眉道。

葉齊眉擔心地看了葉昕眉一眼：“奶奶，姐姐她……”

“你也不是個安生的，別跟著，有事我自然會找你。”齊老太太道。

葉齊眉吐了吐舌頭，縮到小王氏身後去。

齊老太太被她這副縮頭縮腦的樣子氣笑：“別裝了，你真會怕才怪呢。”

葉齊眉嚶嚀一聲滾進齊老太太懷裏：“奶奶，您板起臉來真的嚇人啊，我是猴子變的，禁得起嚇，姐姐可不是啊。”

姐妹兩個以前撕破臉象仇人，現在能彼此關愛，齊老太太也樂見如此，心中甚是寬慰，揉了揉她的額發道：“放心吧，你姐姐有心病，奶奶只是跟她說說話。”

葉齊眉又握了握葉昕眉的手：“姐，你沒做錯，我支持你。”

葉昕恬皺眉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麽？真麽象打啞迷？”

三老太太扯過她的手：“走吧，都兩天沒練規矩的。”

“奶奶，我能不練麽？”葉昕恬嘟嘴。

“不能！”

“奶奶，太子也不過如此，我不要進宮。”

“閉嘴，再亂說話送你去掖庭。”三老太太恐嚇道。

“我情願去掖庭……”葉昕恬咕噥著被三老太太拖走。

老太太屋裏，小王氏和葉齊眉各自都回去，葉昕眉老實在立在屋裏，齊老太太冷冷地看著她：“說說吧，怎麽回事！”

葉昕眉垂著頭扭手指，不肯說話。

“在金陵時，武成王對你有多好，這一路到京城，人家又為你做了那麽多，你覺得這樣做對得起王爺麽？”齊老太太冷聲道。

是啊，他對自己真的好，替她揭穿葉齊眉的陰謀，讓小王氏和寧伯侯夫人丟盡顏面，讓林岳峙悔恨難過，又為她驅毒，教她做飯，幾次遇險若不是他，她早又赴黃泉，還送她宅子解圍，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對她的好，她不是不清楚，不是不明白，更不是不知感恩，就是太好了，才讓她生了依賴之心，有了眷戀，才更不想委屈自己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可又不好傷他的心，忤他的意，今日之事，有她故意為之，可若非有人推波助瀾，一切都只能是她的妄想。

“說話！”齊老太太難得如此生氣，一掌拍在桌上，在王府，一切順著孫女的意思來，給盡了她顏面，回家，該教的還是要教，該訓的也還是要訓。

葉昕眉嚇得跪下，眼圈紅紅。

“奶奶……”

“你不想嫁給世子，咱們可以明說的，雖然可能會得罪王府，但還是光明正大，世子對你一直癡心，他待你的好，有目共睹，就算心智和脾性有點問題，你以前也不是不知，若然不喜歡，就該早些斷了人家念想，拖拖拉拉，讓人家誤會至今，又突然變卦，你對得起拿命來救你的王爺，對得起一心一意待你的世子麽？”

葉昕眉羞愧滿面，於殷成禧，她想用一輩子的情去償還，可於殷離昊，她只能說聲對不起，要對得起他，就只能對不起自己，她已經錯過了前世，不能再錯今生，活了兩世，對殷離昊的感情還只是停留在兄弟之情上，她免強不了自己。

“奶奶，我對世子……向來就象哥哥一樣，就算我免強嫁了，可您瞧瞧王府的內情，世子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麽護得住我，您希望孫女兒嫁過去一年半載以後，也變成世子這副模樣嗎？”葉昕眉哭道。

齊老太太怔住，老人家正直了一輩子，今日的事情有蹊蹺她不是看不出，肯定跟自家孫女有關，但王府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比起葉家來只會更覆雜，更亂，而王妃又不象是個有能力的人……

“不是有武成王護著你麽？王妃這個婆婆也很疼你……”

“他是大將軍王，是國之棟梁，他是要上戰場，要保衛邊疆的，就算他有心，又能護得了幾時？總有疏忽和力所不能及的時候，不然世子也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了，王妃就不用說了。”葉昕眉道。

“你是因為這個才不想嫁世子的嗎？”齊老太太問道。

“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當然，這是最大的原因，奶奶，王府真的很可怕，我不想進王府。”

“皇宮更可怕，當年你姑姑還不是也要去？為了嫁族，她義無返顧。”齊老太太道。

“你可後悔了？姑姑那麽小就進了宮，幾十年難見一面，一世孤獨，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就算有個妃子的尊榮，可又是否是她想要的幸福？”葉昕眉道。

她的話觸痛了齊老太太的心事，頓時眼圈泛紅，臉色蒼白，葉昕眉嚇著了，忙跪爬過去：“奶奶，孫女不是故意讓你難過的，您千萬別生氣，別傷心，是孫女不好。”

齊老太太緩緩擺手，好半晌才鎮定下來，悠悠道：“奶奶不是非讓你嫁進王府，只是覺得，你做得不夠光明磊落，怕傷了武成王的心。”

“只有這個法子的，奶奶，婉玲很喜歡世子，她是真的想嫁給昊哥哥，我的這點手段您能看出來，她也能看出來，她知道是坑，是自己要跳的，所以，您別擔心，婚姻之事，最講究的就是合適兩字，昊哥哥心性單純，他只是先遇上我，所以才一廂情願地想要娶我，婉玲會對他很好的，日子長久了，他們一定會很幸福。”葉昕眉道。

“好吧，事已至此，我們做長輩的，也只能遵從你的心意，日後看你怎麽面對武成王。”齊老太太道。

葉昕眉還跪著。

“起來吧，去擦把臉，對了，那個王太醫，你以前認識？”齊老太太道。

“是，認識的，人還不錯，就是性子有點古裏古怪的。”葉昕眉道。

“我瞧著倒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他可有了家室？”齊老太太道。

“好象沒有吧。”葉昕眉心裏立即警鐘大響。

齊老太太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要是齊姐兒能嫁這樣的人，也不錯，瞧著是個靠譜的，跟著他，一輩子不會受窮，也不會受苦。”

葉昕眉出了一身冷汗，只是她下意識覺得，葉齊眉不會喜歡王太醫，雖然經歷了林岳峙之後，葉齊眉變了很多，但她眼裏的那麽熱烈與野心，還是那麽亮，王太醫不會是她想要的良人。

不過，只要齊老太太不逼自己嫁給王太醫就好。

“還好今天葉昕貞沒有去。”葉昕眉也松了一口氣道。

“如何？她若去了，會壞你的事？”齊老太太嗔道。

葉昕眉癟癟嘴，做了個怪臉。

“我沒讓她去，發了話，五房的人若今天也去，我就不去了。”齊老太太道。

原來如此，看來奶奶著實不喜歡五房的人。

她很想問私鹽的事，可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敢。

這種事情，就算問了，估計齊老太太也不會告訴她。

只是因為如此，就讓葉昕貞逍遙下去，實在心有不甘。

不多時，關嬤嬤進來：“老太太，侯爺和大老爺回來了。”

齊老太太揮揮手，讓葉昕眉退下。

葉昕眉猶豫著，她很想知道，大老爺和錦鄉侯對於與裕親王府的婚事被黃的看法。

“自想挨罵就呆著吧。”齊老太太見了沒好氣道。

葉昕眉就訕笑著立到齊老太太身後去。

錦鄉侯與大老爺同時進來，看著並不象生氣的樣子，錦鄉侯還好，大老爺卻有點心事重重。

見葉昕眉在屋裏，大老爺怔了怔，多看了她一眼：“怎麽沒用飯就回來了，聽說昕姐兒受了委屈？”

錦鄉侯怔住：“受委屈？怎麽了？”

原來錦鄉侯還不知道殷離昊與蔣婉玲的事。

齊老太太就看了葉昕眉一眼道：“也不算是大事，反正兩家連議親都沒有，這事你們知道也好，就是裕親王府打算跟理國公府結親，咱們昕姐兒還小呢，不著急。”

錦鄉侯一聽蹭地站起來：“這是什麽話？鬧得沸沸揚揚的，一下子又變了卦，在金陵時，誰家不知道，咱們昕姐兒是要嫁進王府的，究竟怎麽回事？”一副護女心切的樣子。

“內院的事，你們男人就不用管啦，事出突然，也不算是裕親王府對不住咱們，這事就算啦，咱們昕姐兒性子好，長得又好看，還怕沒有更好的人家？”齊老太太道。

“不錯，昕姐兒可是數一數二的好女孩兒，來京城才多久啊，就小有名氣了呢，連太子殿下也誇不絕口。”大老爺道。

葉昕眉的心猛地一沈，太子竟然跟父親一錦鄉侯提起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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