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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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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還未平。

山河半易, 南城之內早被那位大名鼎鼎的女軍閥的部隊占領。戲院的牌匾已放了下來, 戲園之內, 只餘荒草叢生。

木箱裏的戲服纏綿著堆疊在一起,拖沓地糅合在一處。滿地落滿衣袖精致的刺紋與花邊兒,一件璀璨發光的頭面擱在妝臺上, 頭面的邊緣處,是修長霜白的手指, 在緩慢地摩挲著邊緣的水鉆。

後面傳來一聲脆而帶著哭腔的問話。

“先生, 這些都要燒了嗎?”

烏黑的長發從男子的脊背間柔柔地貼合著,其中一縷霜白的雪發在燈火下映出柔亮的色澤。

他的背影瘦削, 卻有一種獨特的優雅清貴, 不像是什麽低賤出身, 反倒像是封建王朝滅亡後的遺老遺少, 通體透出特別的氣質與韻味。

先生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他的嗓音清潤柔亮,曾在高臺之上,將戲文揉碎了,將字眼與腔調一點點送進臺下人的耳畔邊。願意捧紅這位名角兒的人數不勝數……想要得到他的人也是同樣。

身為坤澤的先生實在是太香了,滿身脂粉氣掩不住身上的清絕梅香,一折戲到最後,那股淡而悠長的隱約香氣常常悄然漫蕩出來。

聞之欲醉。

他唱《牡丹亭》、唱《貴妃醉酒》……先生回絕了許多不懷好意的邀約, 也盡力在勢力傾軋之中明哲保身。

只是如今,終於不成了。

那個傳言中兇神惡煞的女人帶著東北軍占領了南城。各個勢力湮滅在女人的手中, 她是決計講不通道理的。

而在各類人面前偽裝輾轉的這些日子, 也的確太過疲憊了。

他擡起眼, 從一側的窗邊望過去,看到遠處的街巷裏傳出喧鬧之聲,插著東北軍旗幟的汽車嗡地一聲,向著園子的方向駛來。

“燒了吧。”

他說。

即便不去看,眼前也唯有那些繁華幻夢,在推杯換盞的表象之中掩蓋著黑暗汙穢的欲望,除卻少數真誠的戲迷外,大多數掌控權勢的人,只想著征服——

想著摧毀。

把南城的名伶捧在手心裏,圈成漂亮的金絲雀。在床上聽到他動聽的嗓音流瀉出與眾不同的哀求。

這的確是非常上等的趣味。

與之周旋久。

他閉上眼,低聲自語。

“我有些累了。”

真的是有些嗎?還是這種沈郁而壓抑的痛苦已經積累成絕望,蠶食掉他年輕卻又冰冷的心。

少年怯怯地哭。

隨著哭聲而起的,是火焰燃燒起來的響動,殘酷的火苗舔舐著布匹邊緣,順著綢緞飛速燃燒而起。

繁麗繽紛的色澤、華美而精致的刺繡、帶著水鉆的首飾……

在東北軍汽車停在園門前時,火勢已躥得極高。

·

晨光漸冷。

鄭玄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水晶吊燈,周圍是幾近奢豪的陳設。柔軟的床畔,朱紅色的沙發椅中,坐著一位身著軍裝的女性。

她單手抵著額頭,神情似乎有些疲憊,佩戴著形制覆雜的肩章,軍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內裏的白色襯衫之間,暗褐紅的腰帶從窄腰上一勾,把精悍挺拔的線條收攏起來。

黑色的軍靴踏在紅木地板上,與這美艷冷厲的容貌所並行的,是撲面而來、充滿壓制力和侵略感的信息素味道。

這是一個女性乾元,在西洋人嘴裏叫做alpha。女乾元在性別上,是天生的領導者,被他們瘋狂地尊敬,乃至於崇拜。

就像數量稀少而易受覬覦的男omega,即傳統所稱的坤澤一樣。越是稀少難得的性別,就越會引來其他人的矚目。

鄭玄沈默地望了她一會兒,想著撲面而來的熊熊烈火,竟然沒能燒死他。

他緩慢地蜷進被子裏,想到園子裏燒光的一切……他的年少時光、他賴以生存的一切,而它們都離開了,只把自己留在原地。

不過好在這些都沒有了,班主離開後,他遣散了戲園的其他人,已決意不再登臺。

而這個女人救他,又是因為什麽呢?難道只是想要撿回來一個坤澤嗎?

這些繁雜而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在不斷地閃現。鄭玄的目光望向女人腰間別著的槍支,他盯了那東西一會兒,隨後略微探身,小心地伸手過去,碰到冰冷槍套的同時,手指也被另一只溫熱稍高的手緊緊壓住了。

……!

沈青鸞把掌心的細白手指攥緊,擡眼過去,聲音沙啞中竟帶出一股略帶低沈的性感:“嗯?”

一個落字極穩的單音。

被當場抓獲的鄭老板與她對上視線,然後立即想要縮回手,結果被女人緊緊地攥住,分毫也拔不出來。

他想要開口,卻發現喉嚨裏一陣燒痛,一個字都說不出。

沈青鸞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頓了一下,然後略微松開手,讓鄭玄把手指縮回了被子裏。

女軍閥緩慢傾身,從被子邊緣拉下來一些,看著這張登過報紙、堪稱人間仙子的臉龐,低聲道:“可以治好,我的專屬醫生會為你醫治,別怕。”

她的話語已在盡量地釋放出善意,但卻又充滿冷硬之感。

鄭玄靜默地看著她。

沈青鸞頂著對方的視線,非常遵從本能的把被子掀開一些,指尖挑開他身上那件白色的單薄衣衫。

鄭玄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

乾元的氣息像是冰冷寒刃覆蓋上霜雪與血銹的味道,中間交雜著一許硝煙與烈香糅合的感覺,像是一款品味別致的劇毒香水。

讓他有一點……反應不過來。

領口的紐扣被挑開後,鄭玄才猛然驚醒,向後坐過去,慌亂地擋住她的手。

沈青鸞停下手,淡淡問道:“你不會以為,我把你救活,是在做什麽慈善事業吧?”

鄭玄的動作僵住。

現在已不是多個勢力交錯的南城了,這裏換了一個威名赫赫的女主人——很大概率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她在傳聞中面貌醜陋、青面獠牙,殺人不眨眼,嚇得園子裏的男孩們小餅幹都掉了。

還是落在了她的手裏。

鄭玄沈默了一下,還沒等他做出別的反應,就被面前的女軍閥低首抱個滿懷,被冰冷堅硬的軍裝質地、以及乾元可怕得力道摟得渾身都痛。

戲園先生發出一聲隱隱的抽氣。

那種帶毒一般都信息素環繞過來、撲進腦海中,讓他渾身都跟著沒有力氣,腦海只剩下幾近絕望的抗拒感。

沈青鸞低下頭,嗅到他身上清冷孤絕的寒梅香氣。

她躁郁而沸騰的血液因此而被撫平,殘暴飲血的渴望在他的身邊得到扼制。

沈青鸞擡手扳過對方的臉頰,轉頭過去埋進頸項間,從鎖骨向上,進行類如野獸般兇狠而充滿占有欲的標記。

是殷紅的吻痕。

鄭玄渾身僵硬,連呼吸都遲滯,他的手伸進女軍閥利落的短發之中,與那雙鳳眸相對。

沈青鸞的動作驀然一停。

眼前的雙眸色澤幽黑,黑白分明,帶著清潤的淡光,蓄滿水色的眼睛直直地看過來。

他發不出聲音,顫抖的唇瓣慢慢地做口型。

說的是……

“疼。”

這個字和目光如翻湧過來的浪潮般撞進腦中,她沈冷的呼吸,喉腔裏似能嗅到冷絕的寒梅幽香。

沈青鸞目光下移,看到他白皙如霜的肌膚上留下的明顯痕跡,說實在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傑作,這視覺效果跟強那啥現場也差不多了。

女軍閥自覺理虧,重新站了起來。她戴上雪白的手套,把軍裝外套穿到身上,一邊系腰帶一邊朝門外喊到:“警衛兵!”

“到!”

“把齊醫生叫過來。”

腰帶合扣時發出哢噠的聲響,軍靴敲擊在紅木地板上,響亮得有些過分。

沈青鸞出門前轉過頭望了一眼,看到鄭玄低著頭攏緊單薄的衣服,把扣子一點點系上,指尖有些顫抖,扣到最上方也擋不住半隱半露的殘暴吻。痕。

他的黑色長發垂落在金白色的床上,柔軟而溫順地伏在身側。

沈青鸞喉間滾動了一下,把目光拔回來,擡腳邁出房門。

·

這裏是沈公館。那個女人就是沈公館的主人——掌管東北軍的沈青鸞。

是個罕見的女性alpha,據說性格非常殘暴。

鄭玄穿著淡青色的長袖大褂,安靜地坐在椅子裏,對面就是前來治療他的齊醫生。

齊醫生年輕俊秀,非常愛笑,熱心地給鄭玄科普了沈青鸞抓他過來的原因。

這位東北軍元帥,患有嚴重的性別特殊疾病,她的信息素太過於具有攻擊性,連帶著影響其本身,也患有這方面的躁郁癥……並且有一定的暴力傾向。

這種類似於“隱疾”的最佳治療方法,就是尋找一個能在信息素上給她安定、讓她能安靜下來的omega。

齊醫生是留洋回來的高材生,對性別上的稱呼也是西洋的叫法。

鄭玄默默點頭,然後在紙上寫到:

“留我亦無用。沈帥見我並不安定。”

齊明珠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看著眼前這位紅極一時的名伶神色誠懇,忍不住笑了一聲,玩味地道:“不,你是最有用的。”

鄭玄:“……?”

“她的癥狀的確緩解了,之後的舉動不過是……你又勾起了她的情。欲而已。”

齊明珠用這張人模狗樣斯文敗類的臉,指了指鄭玄領口上方未褪的痕跡,吐出一句非常不符合身份的直白話語。

“不用懷疑,她想擁有你。”

“……”

作者有話說:

被鎖的頭要禿了,解鎖叭求求你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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