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畫畫？”

“偶爾有時間會畫一畫。”

“我能看看你畫的畫本嗎？”

“可以啊。”

林初夢把畫本遞過去，沈茉花接過來的同時在林初夢輪椅邊席地而坐。

她一頁一頁翻看，驚奇地問，“你畫的城堡真寫實，是因為真的去過嗎？”

林初夢微微楞了一下，腦袋裏好像有一些奇怪的畫面閃過，“不是。”

“誒？不是？那是完全想象出來的原創？”

林初夢被“想象”那個詞閃了一下，“嗯……算是吧。”

沈茉花註意到畫本並非只使用了一頁，“我可以看看你其他的作品嗎？”

林初夢沒有拒絕。

沈茉花往前翻了幾頁，在白色的紙張上看到了林初夢之前的作品，有緊鎖的雙扇門、靜謐的玫瑰園、蒼涼的荒野、斷壁殘墻前的黑色怪物和漫天風沙裏的尖頂帳篷。

每一幅畫都沒有用到其他色彩，只一支黑色便完全把畫中那種神秘、悲涼又蒼茫的感覺盡數描繪出來，畫技確實是高超。

“這些都是你的原創靈感作品嗎？”

沈茉花擡頭看向林初夢，因為是仰視的角度，她第一眼先是看見了林初夢掛在脖子上的沒有全部塞進衣服裏面的一條項鏈。

項鏈末端的藍色一直在閃著細光，實在很難叫人不註意到。

沈茉花在看到那抹藍色的光點之後，眼眸微微一暗，但很快便又恢覆成了明朗。

“你畫得也太棒了叭，我完全可以感受到這些畫裏面的那種氣氛，仿佛置身於中。”

沈茉花由衷地誇讚。

可林初夢盯著那些畫卻一陣恍惚，她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心情畫出來那些畫面，也不太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麽畫出來那些場景的。

好像是……因為一場夢？

林初夢晃神時，沈茉花已經收回視線繼續去看畫本了。她再度翻開一頁，忽然好奇地問，“咦？這個也是嗎？一雙眼睛，卻也就只有一雙眼睛。”

林初夢循聲望去，看見白色紙張上一雙漆黑眸色的眼睛，又是一陣驀然失神。她感覺自己的腦海裏似乎有很多畫面碎片在閃，卻連其中一片都抓不住。

這種感覺讓她很煩躁，心底也不由自主地泛開一陣疼痛、恐懼和焦灼。

“你怎麽畫出來的呀？”

林初夢沈默了一小會兒才道，“我不記得了。”

沈茉花歪頭看向她，“不記得了？”

林初夢失落又迷惘地點點頭，“嗯，不記得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補充道，“好像都是在夢裏面看到的，醒來之後就直接畫了下來。”

沈茉花看起來很驚奇，“你竟然能夠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麽，還能畫出來？我也經常做夢，也喜歡做夢，可是醒來之後卻什麽都不記得。”

“不過不記得也好，因為要是把整個夢境都記住的話會很累很累的，而且有些夢境內容其實並不太友好，一般情況下我們的大腦知道什麽可以留下什麽不能留下，那些不能留下的都會被隱藏起來，這樣的話當我們從夢境當中醒來之後，就不會被那個世界所困擾。”

沈茉花侃侃而談，林初夢擡頭望她，感覺這個少女好像在發光一樣。

“被困擾？”

她忽然間覺得這個詞很有深意。

沈茉花扭頭看向林初夢，眨眨眼睛道，“對呀。因為夢也是一個世界，你做夢就相當於穿越到了一個奇妙的世界裏面，在那個世界你可以尋寶、可以冒險、還可以認識新朋友，甚至可以在那兒生活，但是在夢醒之後你得忘記，若是在夢境裏面的記憶一直存在，你就會一直被夢的世界影響。如果是美夢那還好，要是噩夢那可就糟了！當然啦，其實不管是美夢還是噩夢都最好別記得太多，因為要是被影響太深，就會分不清現實和夢。”

聞言，林初夢微微一怔。

她沒想過這些，只是覺得在那些奇幻的夢境當中冒險特別有趣，很多時候她會特別期待入夢，覺得那樣的世界驚險又刺激，很喜歡。

而沈茉花的強調“不要記住夢境”，讓林初夢心中頓時有種說不清的覆雜情緒。倒不是覺得對方危言聳聽，只是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點被影響到。因為就在幾天前，她從夢中醒來不僅發現自己的枕頭被哭濕了，心臟似乎像是被挖去了一大半，又緊又疼又空。

究竟夢到了什麽林初夢已經記不太清，但那種失去的痛苦幾乎讓她無法呼吸。那時候林初夢的情緒狀態很糟糕，母親陳雅若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麽便叫來了醫生。

最終林初夢所知的檢查結果自然沒有什麽大礙，但至於療養院的醫生有沒有私下和母親提了什麽她就不知道了。

不過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因為母親的態度和神情依舊和往常一樣，並沒有改變。

雖然當天醒來時林初夢確實無法從茫然失措的狀態之中解脫，但是過了一天、兩天、三天……當時鮮明濃烈的痛苦逐漸被抹去，直到今天她便再也感受不到什麽痛苦，只是偶爾想要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夢境內容時，心底會有點淡淡的惆悵而已。

她這情況的確很像是沈茉花所說的“受到了夢境的影響”。

第 48 章

沈茉花似乎對“夢境”有自己一套獨特的認識，她把夢境當冒險，當時爽就完了，一覺醒來基本上什麽也不記得，但是那種歡快和精神滿足的感覺被保留了下來。

林初夢和她很聊得來，就做夢境這個話題她們便能聊一下午。聊完快要天黑的時候兩人才分開。

“和你聊天真高興。”沈茉花雖然皮膚有點黑，但笑起來很有感染力。

林初夢也跟著笑，“我也是。”

“我明天可以再來找你玩嗎？”

“當然可以。”

“那明天再見啦。”

“好。”

沈茉花走後林初夢才註意到整個庭院裏面幾乎已經沒多少人了。夕陽殘血落滿庭院，襯得那些單薄的病人身影好像是在畫布上隨意點出來的黑影。

林初夢獨自一人在庭院裏面呆了這麽久都不見有人來找過她。傍晚之後也是她自己伸手操控輪椅打算往病房的大樓裏面走。

她走進去，就在大樓的自動玻璃門在身後即將自動關閉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喊了一聲——

“徐懷！”

驟然聽見這個名字，林初夢操控輪椅的動作猛然一頓。

接著她立馬回頭循聲望過去，臉上是她自己都沒有註意到的急切和倉皇表情。她在庭院寥寥幾個人影裏面一一看過去，企圖尋找“徐懷”的身影。爾後她就真的看見了一個疑似“徐懷”的人。

那人也坐在輪椅上，被一個護士姐姐推著往對面的大樓走去。

林初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就跟突然發神經似的，急匆匆地想要追過去並喊住對方。

她倒是想把追出去，但是才剛把輪椅掉個頭的時候，身後伸過來一雙手，準確地握住了輪椅的把手。

“初初，你要去哪兒？”

身後，是母親陳雅若疑惑的聲音。

林初夢回頭望她一眼，本來還焦躁不安的心情在看見母親之後竟漸漸地平覆下來。

而接著似乎就只是眨眼的瞬間，她突然就楞住了，一張白凈的小臉上浮現出迷茫神情：我剛剛……是打算做什麽來著？

林初夢想不起來了。

晚上，療養院。

洗完澡的林初夢躺在床上，雙眼無神般地盯著天花板瞧個不停。最近她的狀態很奇怪，沒由來的心裏煩悶狂躁，記憶也沒先前那般明晰，她發現自己總是能忘記一些事情，明明前一秒還在記著，可是一扭頭之後卻又什麽都記不清了，就跟記憶退化的老人似的，如果不拿筆記下來準會眨眼就忘。

林初夢很清楚自己這情況明顯不對，但她又不願說出來，在面對母親陳雅若的時候她依舊是那樣積極陽光的模樣，可心底卻越發裂開一處漆黑的大口子，好似半點光都透不進去。

心緒不寧的時候，她總愛把自己的畫本翻開。看著一張張由自己親手繪出來的畫作會讓她有點歸屬感。

於是，林初夢便拿出自己的畫本百無聊賴地一頁一頁翻看。最新的作品畫完之後她還沒細細看過，這次翻開的時候感覺陌生又熟悉。

前面的那些場景她沒細看，倒是在翻了幾頁後翻到了只有一雙眼睛的一頁。

林初夢盯著那雙眼睛瞧得出神，玉蔥般的手指輕輕撫摸過黑色鉛芯留下痕跡，心底無端漾開一陣漣漪。

直覺告訴她自己應該是認識這雙眼睛的主人的，可在腦海當中細細搜尋的時候卻沒能找到半點有效的信息，但她真的很想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是誰。

後來林初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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