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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有情有義的人終會回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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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裏傳來她若有似無的嘆息,不管武瑞安會不會回來,最後,她到底還是不打算為難他,放了他平安離去。

(3)

武瑞安捧著菜盤子回到馬車時,天已經亮了。

“王爺您一晚上去哪兒了?”問藥著急地圍上來,連狄姜都忍不住罵道:“您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我去給你們尋了些好吃的!快來嘗嘗!”武瑞安獻寶似的端出了燈籠雞丁,問藥見了便雙目放光,長生看了也默默的吞口水,狄姜和鐘旭則相對平靜。

“快試試看。”武瑞安給狄姜遞去一個勺子,狄姜早上起來本沒有什麽胃口,再加上這食物來得蹊蹺,吃了兩口便放下了。

“好吃嗎?”

“嗯,讓他們都吃些吧。”狄姜說完,將盤子遞給了長生和問藥。

“哪兒弄來的寶貝呀!太好吃了!”問藥邊吃邊咋吧嘴,可惜一盤實在太少,到最後她恨不得將盤子都給吃了。

從始至終,只有鐘旭一人連一口都沒有吃,他的說法是‘戒五腥’,理由很正當,也讓人無法反駁,便也都不勸他了。

最後,在問藥把盤子都舔完後,武瑞安才奪回盤子,道:“我去給人家送碗,你們稍等我一會。”

“嗯。”狄姜不自然地微笑點頭。

武瑞安離開後,狄姜覺得有些不妥,便帶著問藥尋著他離開的方向行去,不多時,便在林子深處發現一所竹制的房子。房子的橫梁上還寫著‘江府’兩個字。

“這莫非就是江夫人的府邸?”問藥驚訝道。

“荒郊野外哪來的江夫人?你莫不是也昏了頭了?”狄姜沒好氣的大聲一喝,隨即一掌拍在問藥腦門上。問藥這才渾身一哆嗦,似是從大夢中驚醒一般。

她看著四周連綿的亂草堆,愕然道:“我、我這是哪兒呀?”

“江府。”

“江府?!”問藥聲音陡然提高,驚道:“這哪還有府邸的樣子?”

問藥瞪大了眼睛,在方圓之內看了半晌,發現除了連片的樹木,其餘的什麽都沒有,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王爺呢?”問藥楞道。

“在那呢。”狄姜說完,擡手一指。

問藥尋著她手指的地方看去,便見一棵竹子下,有一攤白色的枯骨,枯骨被紅衣包裹著。因白骨的紅衣經年累月的暴露在荒野之中,看上去已經破爛不堪。

武瑞安就坐在紅衣枯骨身邊,對骷髏抱拳笑道:“多謝江姑娘指點,我回去給內子吃了之後,她的精神便好了許多,但是我們著急趕路,以後怕是不能再與你學習廚藝了,等未來有了閑餘時間,再帶她一起來與你把酒談天。”

紅衣枯骨說了什麽問藥聽不見,但是狄姜卻聽見了。

她說:“能有您這樣好的夫君,夫人真是三生有幸,福澤深厚。媚娘祝你們白頭偕老,恩愛如初。”

她說完,狄姜便覺得渾身一冷。

那骷髏空洞的眼眶內,似乎正有一雙眼睛,在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走吧。”狄姜輕聲對問藥道。

問藥牙關打顫:“就這麽走了?王爺會不會有危險?”

“她不會傷害王爺的。”

“是嗎……那、那就好。”問藥一步三回頭,心中卻在尋思該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王爺,但是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說了。

這樣一個美好的回憶,若說破了,就該是一場可怕的噩夢了,還是不要破壞人心中的美好罷……

武瑞安回來後,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狄姜和問藥誰也沒有說破,也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但是問藥卻還有一個疑惑,這個疑惑困擾了她一路,她終是沒忍住,問了出來:“掌櫃的,那咱們吃的是什麽呀?”她說完後,止不住地撇嘴,生怕自己吃的又是一些奇怪的蛇蟲鼠蟻。

狄姜輕笑著搖頭:“那是人的意念,給旁人造的夢境,沒什麽要緊。”

“那就太好了……”問藥聞言,這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五人再次啟程,但是狄姜的腦海裏卻一直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我本被負心人騙光錢財,又被其父母賣入青樓,我不堪受辱在這竹林中自盡,我悔我恨我怨,我在此盤桓數年,害了無數貪圖我美色之人的性命……”

“我本也想要了這位公子的命,但是他不止不為我的美色所動,竟還向我討教廚藝,春宵一晚竟只為與您做一道可口的熱菜……”

“今日我放過他,也請夫人好好善待他,不要期滿欺騙他……”

“我知道、我知道。”狄姜擺了擺手,腦海中的聲音才終於散去。

“掌櫃的,您在跟誰說話?”問藥疑惑。

武瑞安亦是四處看了看,道:“您知道了什麽?”

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呀……

狄姜心中如是想著,但嘴上卻並沒有回答他。

她微笑著搖頭,右手食指指尖輕點,將曝屍荒野許久的江媚娘送入了歸途……

番外 河伯娶親

狄姜一行人渡過紫沙河之時,恰逢河邊的村落舉行三年一度的河伯娶親儀式。

紫沙河兩岸溝谷深壑,地勢險峻,女孩身穿紅嫁衣,蓋著紅蓋頭,坐在竹制的小舟之上,她的身下鋪著大紅的喜被,由兩個人擡著,緩緩地走在崖邊。新娘的身後是圍觀的村民,約莫有兩三百人。他們的穿著打扮都非常樸素,有些人的衣裳已經破了好幾個口,縫縫補補的補丁爬滿了全身。

“看來這個村很窮啊……”武瑞安一聲嘆息。

“相當窮。”問藥點頭補充道。

“這樣窮的村落,怎會把這樣多的食物扔進河裏?真是太浪費了!”長生指著那些村民的同時,喉嚨裏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長生這樣一說,大家這才發現,在人群的末尾處有一行人,他們擡著幾大盆堆成小山狀的饅頭,一邊走,還一邊將饅頭扔進水裏。他們的嘴裏念念有詞,但是因為是當地方言,狄姜他們也聽不大懂。

他們這五人,已經好多天都沒吃上一頓飽飯了,如今見到這樣的場面,自然在心裏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太浪費了太浪費了,他們不吃給我吃呀!”問藥眼睛都紅了,似是真的心塞難耐。

鐘旭駕著馬車跟在他們身後,對此事沒有發表什麽評價,但是卻忍不住說道:“與其擔心饅頭,不如擔心那位新娘。”

“為什麽?”武瑞安奇怪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等他們扔完饅頭,就該扔新娘了。”

“什麽?!”問藥長生武瑞安皆面色一變,大驚。

就連狄姜都面露驚訝,道:“這怎麽可能呢?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呀!”

鐘旭面不改色,緩緩道:“古來就有祭祀河神的先例,更有甚者,為了換取來年風調雨順,不惜犧牲女子性命,讓她嫁給河伯做妾。”

“河伯是誰?”武瑞安不解道。

“河裏的神仙。”

“嫁給神仙是好事呀!可為什麽要將她扔進河裏?那不是給淹死了!”問藥一臉驚惶,似乎極不願意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

鐘旭淡淡道:“村民受了歹人的蠱惑,以為這樣做,她的靈魂就能屬於河神了,而河神就能護佑他們一方平安。”

“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事發生,這簡直太荒謬了!”問藥撩起雙手衣袖,指著新娘對狄姜道:“掌櫃的,我們去救她!”

“來不及了。”狄姜看著山巔,只見村民們突然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他們匍匐在地,一個勁的磕頭,嘴裏嚷嚷著許多他們聽不懂的話,大抵是一些當地用來祈禱的巫語。

這時,便見擡轎的兩人站在懸崖邊,已經做好了將她扔下紫沙河的準備。

轎子上的新娘正襟危坐,絲毫沒有哭鬧的意味,就連害怕地微顫都沒有,看上去十分的鎮定和從容。

哪怕是在被拋下河的那一瞬,她也沒有哭沒有鬧。

“嘩啦——”一聲,轎在空中揚起一道弧線,隨即‘撲通’一聲落進了滾滾東流的紫沙河中,連泡泡都沒有冒幾個,便徑直沈入了水底。

在新娘下落的那一刻,她的紅蓋頭被風掀起一角,在狄姜他們的位置,恰好能看見她微微上揚的嘴角——那是一種略帶詭異的微笑。

狄姜見了,一掃之前的陰霾,且不自知地輕笑了出來。

問藥離她最近,很快便發現了她的變化,好奇道:“掌櫃的,您笑什麽?”

狄姜搖了搖頭,淡道:“我現在不擔心這位新娘,相反,我更加擔心河伯。”

“為什麽?”

“晚一點,我帶你去看戲。”狄姜說完,便任問藥怎麽撒嬌賣萌懇求都不理會,顧自上了馬車去午憩。

鐘旭不太好管閑事,自然也是對此不與置喙。

而武瑞安和問藥則不淡定了,非要去村裏,找他們說個清楚不可,長生好奇心也不小,便也跟著一塊兒去了。

(2)

三人跟著人群去了山下的村莊,村莊裏的人回來之後,都各自下田幹活了,只有一步履蹣跚的老頭回了自己的屋。三人從旁人敬畏的眼神裏知道,他應當就是這個村的村長了。

武瑞安指著木柵門道:“去問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若此事真是他授意的,我現在就將他繩之以法!”

“我立刻就去!”問藥猛地點頭,隨即一掌劈開了村長的門。三人接連進入,將村長嚇了一跳。

“你們是何人?”村長驚訝道。

“來取你狗命的人!”問藥怒目相向,張牙舞爪的朝他撲了過去。

村長已經年逾五十,哪裏是問藥的對手?他幾乎連腿都沒來的及邁開,就被問藥拎了起來。

“說!為什麽要殘害她人性命!”

“我我我……我沒有啊!”

“沒有?”問藥瞇起眼:“我們親眼看到你們將一妙齡少女扔進了河裏!這還不是殘害她人性命?”

“我這是為她好!這是將她嫁給天上的龍神呀!”村長解釋道:“我們給她洗澡洗頭,給她做新的衣服,讓她獨自居住在最好的祭臺裏,並且好吃好喝的供著她,為她縫制喜服喜被,待她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你會把你的親生女兒扔進河裏嗎?”問藥冷笑地打斷道:“你會把你的女兒嫁給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河神嗎?你見過河神嗎?”

“我……”老頭面露難過,吸了吸鼻子,剛想要說話,問藥又道:“你也沒見過河神吧?就這樣草率的將她扔進河裏,就不怕遭報應嗎?你也有女兒吧?今天那位新娘怕是跟你女兒差不多年紀罷?我也將你女兒扔下去如何?一次娶兩個,龍神該高興得讓你們來年豐收翻兩番才是!”

村長不理會問藥的冷嘲熱諷,只低下頭去,雙手抱著頭慟哭。

“你還好意思哭?死的又不是你的女兒!”問藥說著,一巴掌拍在老頭的頭上,一掌便將他扇倒在地。

“打得好!這種人早就該被人打死才是!”長生和武瑞安在一旁拍手叫好。

村長被打之後,並沒有還手,也沒有替自己辯解,只是一個勁的哭。

哭聲越來越大,武瑞安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他的戲是不是演得有點兒過了?

“餵,你哭什麽呢?”問藥走到他面前,踢了踢他的身子。

村長抱著頭的雙手許久才放下,等他哭夠了,才微微擡起頭,哀道:“我……我的女兒早就死了呀!她是第一個被河神選中的少女,她死的那天,正是她十三歲的生辰!”

“什麽?”問藥三人面色一變。

他們都沒想到,在村中籌劃著為河伯娶親的人,竟會是第一個將自己的女兒送給河伯的人。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我若不這樣做,這個村子早就不覆存在了!”村長大哭道:“我親眼看見龍神翻起了滔天巨浪,將山林淹沒,他的怒吼震天,一吹氣,便能將花草樹木都吹得連根拔起……他、他說若不三年一娶妻,就會將我們所有人淹死!”

“果真是如此?”

“是!我們這裏所有的人都親眼看見了!”

“那你們為什麽不離開這裏?”

“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去了別的地方,怕是連生存的根基都沒有!再者,河神為了防止我們逃跑,在林中設了瘴氣,一葉障目,我們村中沒有人能夠離開,我們能做的,只是一日日的祈禱,祈禱上天能派救星下凡來拯救我們,而救星下凡之前,我們只能三年一祭祀……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呀!我還記得,她一直坐在轎子上哭,我看著她的轎子在水裏漂了很久,一直都沒有沈沒,直到半個時辰後,河神出現了,才將她和轎子一起吞沒……”村長說到這裏,又嚎啕大哭起來。

問藥心中一緊,接連安慰道:“你不要哭了,我們就是救星,我們會救你們的!”

“你們不是他的對手,還是快走吧!晚了……怕是連你們也要被祭祀河神了!這個村裏……已經沒有少女了!你們快些走吧!”

三人聞言,也不忍心再繼續為難他。

看他的樣子,心中一定是傷心憤怒至極,但是卻沒有反抗的辦法……

問藥回去之後,將所見所聞告訴給了狄姜,央求狄姜一定要幫幫他們。但是狄姜卻仍是不疾不徐的淡笑道:“等入了夜,我帶你去河伯家中做客。”

“當真?”問藥兩眼放光。

狄姜點頭:“嗯。”

(3)

入夜後,大家都歇息了,狄姜和問藥則就著月色,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紫沙河邊。

狄姜從友人那裏借了一道避水符,又念了一個隱身的法決,二人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走進了河底。

河水在兩人面前,就像是一道道的玻璃,越往下走,河水越清澈。

等到了河底的一座礁石邊,一座巨大的水晶宮殿便佇立在二人眼前。

門口的牌匾上寫著“貝闕珠宮”四個金色的大字。貝闕珠宮裏,玉樓瑤殿,詭形殊式。地板由紫色的魚的鱗片鋪砌而成,兩側的墻壁上綴著無數的珍珠貝殼,看上去如流光溢彩,耀熠奪目。

而河伯的寢殿內,香焚寶鼎,紫霧飄漾,五色晶璃包圍著貝殼大床,宛如天宮之景。

新娘便坐在那蚌殼之上。

她的身下是流雲一般的金線軟枕,華麗異常。

“這一方百姓如此窮困,他作為一方河神,倒是生活富裕,奢華不已。”問藥微張著嘴,露出了欣羨的神色。

狄姜卻輕笑:“是不是真神還未可知。”

二人躲在水晶柱後頭,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床/上的新娘,那新娘似乎是聽見了有人在說話,好幾次轉頭看向了她們的方位。

但是她始終沒有掀起蓋頭,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就在這時,一寬頭大耳面似鯰魚的男子闊步走進了寢宮之中。他大肚便便,身形足有四個問藥那麽大!

“這是什麽東西?”問藥如何也不相信,這般醜陋的人會是天上的神仙,他整個就是一只長著鯰魚腦袋的癩蛤蟆!

“紫沙河河伯。”狄姜嘴角輕揚,吐出了兩個字。

四周的水聲流動,河伯沒有留意到二人的對話,他一顆心全都在那新娶的媳婦上。

鯰魚怪走過去,坐在新娘身邊,裂開了大嘴,猙獰笑道:“娘子,我來與你洞房了。”

“嗯。”新娘微微點頭,絲毫沒有扭捏做作。這與從前那些新娘很是不一樣。

河伯興奮不已,急切地掀起了她的蓋頭。

蓋頭下,是一張美艷至極的臉——吊梢鳳眼,尖俏的鼻梁,櫻桃紅唇,還有從她的眼神中散發出的清冽的光芒,每一處都彰顯著尊榮華貴的氣度。

“娘子……你可真美呀!”河伯的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他舔著舌頭,道:“美到我都不想吃你了!”

“呵……是嗎?”女子貝齒輕啟,獰笑道:“雖然你不想吃我,可是,我很想吃掉你。”

河伯面色一變,道:“你說什麽?”

“你假借孤的威名傷天害理,孤便讓你屍骨無存!”女子說話間,張開血盆大口,黃袍加身的紫沙河龍王瞬間被吞入了女子腹中。

他在她面前竟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甚至連一句喊冤的話都來不及說。

很顯然,她對他的所作所為已經了解透徹,對於他假借龍神之名討取媳婦之事,已經讓她忍無可忍。

女子吞下河伯之後,便化作一道金光,徑直騰天架空,在蒼穹之上吞雲吐氣。

狄姜二人趕緊回到了岸邊,擡起頭,便見一條巨大的龍身在雲層中翻飛,她的身軀像一道道明暗不定的閃電,在天幕中閃現。

下一刻,暴雨傾盆而下,山坡,河谷和谷壁遭到大雨的沖刷,引起兩岸的山體滑坡,大量泥沙以及石塊被沖入河道,引起紫沙河水位上漲,淹沒了官道。

“這位龍神好大的脾氣!”問藥驚道。

狄姜橫了問藥一眼,道:“被人汙了名聲,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這種事情不論落在誰的頭上,想來脾氣都不會好罷?”

問藥想了想,便笑著點頭:“掌櫃的說得也是。”

“走吧,再晚就走不了了。”狄姜說完,便率先走上了馬車……

番外 龍神夜宴

暴雨接連落下,一路上水窪坑多,長生艱難地趕著馬車,但是馬兒卻不足以帶著馬車上的人向前行,鐘旭和武瑞安在車尾合力推馬車,但是馬車還是動力不足。到最後,狄姜和問藥都下了馬車,才終於趕在大水淹沒前將馬車驅使到了安全的高地上。

狄姜和問藥跟在馬車後頭,但是眼睛卻從未從夜空中翻飛的龍神身上離開。

“她真是太帥了!”問藥興奮得手舞足蹈,好在因為暴雨的關系,旁人聽不見她激動的聲音。

狄姜嘆了口氣,道:“帥歸帥,可連累我的鞋襪都濕透了。”

“濕了就濕了,能看到這樣的場面,別說濕身了,就算是失身也值得呀!”問藥口不擇言的說完,狄姜楞了好一會神,才想明白她所說的兩個‘shi’是什麽意思。她現在無比慶幸的是,還好那龍神是名女子,否則問藥連‘失身’都不怕了,饑不擇食的撲上去,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亂子來。

問藥又道:“一會兒您把衣服鞋襪都脫下來,我幫您洗幹凈!”

“嗯。”狄姜點頭。

“掌櫃的,您和她比,誰更厲害?”

“你猜?”狄姜沒好氣道。

問藥見她如此,便自覺的閉上了嘴巴。狄姜則繼續埋首走路。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在這樣的惡劣天氣環境下與問藥聊些無關痛癢的東西。她只想趕緊尋一處幹燥的地方,將身上黏糊糊的東西全部烤幹。

狄姜揉了揉額頭,身心俱疲地行走在滿是泥濘的山間小道上。

但是古話說的好,屋漏偏逢連夜雨,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這時,只聽頭頂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下一刻,一道閃電便劈在了狄姜身旁的一棵大樹上,焦黑的木塊剛燃起火焰,但很快又被天上降下的暴雨澆熄。

“你沒事吧?”走在前頭的武瑞安聽到聲響,連忙跑了過來,關切道。他一邊說,一邊在狄姜身上仔細的檢查了一遍,見她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

狄姜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渾身發抖。

武瑞安以為她是嚇傻了,連忙抱住她,一遍遍地安撫道:“別怕,有我在。一會我牽著你走,就算有雷,先劈的也是我。”

武瑞安的話將狄姜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覺得王爺很窩心,但是她身上的顫抖卻並沒有停止。

狄姜其實不是害怕,而是生氣。

氣龍神在此作威作福也罷了,竟不長眼的將雷劈在了自己身邊!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狄姜大口大口的呼吸,努力平覆了許久,才終於放下了緊握的拳頭,對武瑞安笑道:“我沒事了,走吧。”說完,她牽著武瑞安的衣袖,走在他的前頭。

武瑞安略帶怔忪地看著她握著自己的袖子,突然覺得心中一暖。

這樣被她牽著……怎麽有一種反被她保護著的感覺?

哎,隨便吧,反正只要是能越來越親密,就都是一大進步呀!

武瑞安心裏笑開了花,但是卻不知狄姜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天上那條龍,飛來飛去的有點晃眼,要不要把她趕走?

這裏人好多,不給面子不太好吧?

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罷……

狄姜念及此,頭頂卻又響起“轟隆”一聲。

“快到我身後來!”武瑞安說話的同時,一把將狄姜撈在懷裏,護在身下。緊接著,一道閃電直接劈在了二人身前不足一尺之處,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半人高的焦坑。

焦坑往外冒著青煙,與狄姜發綠的臉色倒是十分相配。

問藥看見了二人的窘境,立即跑回來,關切道:“掌櫃的,您沒事吧?您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呀?這雷怎麽總追著您劈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狄姜鐵青著臉,淡淡道。

“您說什麽?”問藥和武瑞安都是一楞,沒太明白她這句話裏頭的意思。

“我說……忍無可忍,則無需再忍……”狄姜說完,突然睜大了雙眼。她的雙眸中寒芒畢露,整個人周遭的氣息都跟著被壓低,這會兒,就連抱著她的武瑞安都感覺到了,氣溫的突然驟降。

就在狄姜思忖著與龍神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之前,該不該先把鐘旭長生武瑞安這些凡人妥善安置時,天幕中的烏雲突然間散去,暴雨也在一夕之間停止。

天空中雲開霧散,天清如碧。

霎那間,太陽的光芒從蒼穹直射下來,耀得幾人許久都睜不開眼睛。

“這天兒也真是怪,前一刻還刮風下雨的,怎麽這麽快就出太陽了?”武瑞安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才將狄姜放開,讓她在草地上站直了身子。

這時,他們的前面突然出現了兩名侍女打扮的人,她們穿著素色的紗衣,頭頂挽了兩個髻,前上去不過二八年華。

“姑姑請不要生氣,我家主人說,剛剛只是無心之失,為表歉意,想請幾位去府上做客。”侍女的聲音只有一個,但是兩人卻同時張開了嘴,就像是一言一行都是統一的一般。

狄姜幾人面面相覷,到最後竟然都看向了狄姜——很明顯,那一聲‘姑姑’是沖著狄姜說的。

“我們要去嗎?”問藥試探道。

“去,為什麽不去?”狄姜冷哼一聲:“既然是賠償,我們就坦然的接受好了!”她說完,率先大步地邁開了腿。

鐘旭和武瑞安跟在她身後,面上都隱隱約覺得有些擔心,畢竟這突然冒出來的兩個人,實在不像好人。但鐘旭知道,她們至少不是妖精鬼魅,因為他聞不出她們身上有任何的妖氣。反而……更像是有一絲絲若有似無的仙氣在二人周身飄蕩。

狄姜跟著丫鬟往前走,她沒有開口問過她們要去哪裏,問藥也便忍住了心頭的疑惑,只跟著她往前走。

他們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連自己是怎麽走來的都忘了個一幹二凈。但神奇的是,他們沒有覺得腰酸腿疼。

當他們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在了一個山洞前。

山洞巨大,大到比大明宮的正門還要大上一倍,站在洞門前,一股深深的渺小感侵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當然,除了狄姜。

狄姜始終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胸中端著的,是十成十的淡定。

“幾位請——”丫鬟一左一右站在山洞邊,朝著幾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狄姜也不跟她們客氣,徑直大步的走了進去。長生跟著鐘旭,問藥跟著武瑞安,又接連走進了洞中。

洞裏的世界別有洞天。道路兩旁的燭火一一被點亮,他們這才發現洞裏面的空間比洞口還要大上許多。待走進腹地,卻發現足以容納萬人的廣場上只中間擺著十餘張桌子,其他的地方則全部都是枯草。被擺放整齊的枯草讓這個洞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鳥巢,草堆上塌陷的地方則恰好是一條龍的形狀。

“我們這是到了龍神的老巢來了?”問藥嘖嘖稱奇,悄悄對狄姜道。

狄姜卻不以為意,她依舊抄著手,不等婢女來請,便直接走到最上頭的一張桌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既然是賠禮道歉的夜宴,又怎麽能讓客人久等?”狄姜敲了敲桌子,說完,又對同行的夥伴道:“你們也快坐下吧,餓了這麽些天,總算可以吃到一頓好的了。”

狄姜說完,便有丫鬟來伺候另外幾人落座。鐘旭和武瑞安分別坐在狄姜身旁的桌子,問藥緊挨著武瑞安,長生則坐在了最外間。

這裏的丫鬟都長得一個模樣,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面對面或許會覺得身前立著的是一面鏡子。

丫鬟們端著美酒佳肴魚貫而入,有燒雞燒鴨燒鵝腿,八寶玲瓏魚肉羹,包子饅頭春花卷,燕窩魚翅佛跳墻,而作為飯後點心,瓜果蔬菜被全部切開來,擺成了半人高的果盤,在每人的桌上都放了一盤。

豐盛到連武瑞安見了,都止不住的驚嘆:“這也太誇張了!”

“是啊,哪有人會有這樣的食量?”長生剛吃完一個饅頭,才發現這裏的饅頭都比外頭的瓷實,一個入了肚,就別想再吃下旁的了。

鐘旭勸解道:“歇息一會兒,再吃些旁的,饅頭不必著急,可以打包帶走。”

狄姜聽著他們說話,見他們都很高興,這才稍稍緩解了心頭的怒火。

一旁的問藥來不及說話,不,或許該說她沒有閑工夫說話,她正左手一只雞腿,右手一只豬蹄,啃的不亦樂乎,忘了今夕何夕兮。

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有一處高臺,高臺上還有著幾張桌子,桌子一字排開,氣勢十足。狄姜用眼角瞥了眼,發現桌子不多不少,恰是九張。

蛟王龍生九子,各個都是出類拔萃,這在仙界可是一樁美談。更經常有人打趣蛟王,道:“生來仙胎者,不學無術者十之二三,渾渾噩噩者十之一二,被貶作謫仙者十之三四,那剩下的好神仙,就只剩下你家的這幾位了。”

狄姜思及此,便見一行人魚貫而入,他們徑直走上了高臺,連看也沒看狄姜他們一眼。只有末尾處的女子,對著狄姜微笑地點了點頭。

這些人的身影與常人無異,只是身上的衣物都顯得有些破舊,並不想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這與這個洞穴很相符,但與幾人桌上的食物卻顯得格格不入。對凡人來說,饕餮饗宴也不過如此。

“見過大哥,二哥,三哥。”龍女對上作揖完畢,便落了座。待落座之後,她又對著另一邊的五人分別點頭道:“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九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都好都好。”幾人紛紛點頭稱是。

待寒暄過後,為首的大哥卻微微板起臉,道:“聽說你在紫沙河吃了一個妖精,鬧出了不小的動靜,連地底的那一位也被你驚動,是不是有些過了?”

“四妹自覺有愧,這不,立即請了來飲宴,好賠禮道歉呀。”龍女說完,看向了狄姜。

狄姜一行人根本沒有註意到他們,只顧著埋頭吃飯,但是大哥卻被驚到了,連連奇道:“連她都被你請動了,小妹本事可真大。”

“多謝大哥誇獎,那麽……半個月後隅支州島的降雨……我能不能請假呀?”

“怎麽又要請假?”大哥微微蹙眉,低聲喝道:“這回又是什麽道理?”

“這回可真是事出有因!您看,我又是收服紫沙河水妖,又要給法尊做飯,哪一件不是辛苦的差事?等他們走了,我可不得去地底報個到,與鬼君說道說道?”

“這……也有禮,只是……”

“只是什麽呀?”龍女不等大哥回答,雙眸一閃,靈機一動,轉頭對七弟道:“你今年是不是沒什麽事了?”

“沒有了。”七弟楞楞地點頭。

“那你就替我去罷!”龍女說完,又對大哥道:“七弟已經同意了,您看著辦吧。”

“你啊……哎!好吧,那就讓他替你去吧。”大哥嘆氣地說完,正好對上狄姜的目光,他起先一怔,隨即面上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朝她舉起酒杯,做了一個先幹為敬的動作。

而狄姜卻只是微微點頭,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這廂問藥將自己桌上的食物都吃幹凈了,又湊到狄姜的桌前,貼著她諂媚道:“掌櫃的,我看你胃口不大好,我替你吃吧!”

“嗯。”狄姜點頭,順勢放下了筷子。

問藥顧自掃著盤子,不時發出‘真好吃’之類的話,狄姜不自覺的揉了揉額心,一臉無語地看著她。

“您看著我做什麽呀?再吃點呀!”問藥說著,又將狄姜面前的一盤魚給端走了,她拎著魚尾巴,直接仰起頭,將魚整條送進了嘴裏。

一旁的武瑞安和鐘旭見了,紛紛停下筷子,滿臉震驚地看著她。

“你吃慢點,都看著你呢。”狄姜忍不住提醒她。

“嗯?”問藥一醉的魚肉,四下一看,發現還真是都看著自己,她不由得一怒,喝道:“看什麽看?不知道我餓了呀?”

鐘旭武瑞安和長生這才轉過頭,自己吃自己桌上的。

狄姜則低著頭,一臉的無奈。

等問藥終於吃飽喝足,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之後,才恬著肚子,對狄姜道:“掌櫃的,一會若王爺問起來,我該怎麽說呀?”

“問什麽?”

“問這個洞裏住著的是什麽人呀!”

“哦,這個對武瑞安來說,不過是南柯一夢,過眼雲煙。他不會記得,你不必擔心。”

“那鐘旭呢?”

“鐘旭會記得。”

“為什麽?”

“他既知鬼靈,必也明白這世上還有仙神往來,他遲早會接觸到這一塊,讓他提前預熱,也沒什麽壞處。”

“哎……王爺真可憐。”

“此話怎講?”狄姜疑道。

“感覺他費盡心力的跟我們在一起,然而我們什麽都不告訴他,他努力合群的樣子,真!孤!獨!”

“……”狄姜聽聞,突然就沈默了。

這是她一直擔心的事情,也是她近日來不去想的一件事情,今日被問藥提及,她才發現,其實並不只有她在擔心。她身邊的人,王爺身邊的人,或許就連鐘旭,心中想的也是這件事。

她沒有胃口,便將自己的一盅湯也推到了問藥面前,道:“我吃飽了,這些都歸你了。”

“多謝掌櫃的!”問藥喜不自勝,將桌上能吃的都吃了個底朝天。

但是,當問藥吃飽喝足之後,卻突然又垮下臉,道:“他們為什麽要在那上面吃?”

“因為他們是龍神啊,身份尊貴,又怎可與我們凡人小妖同席而食?”

“既然是他們請我們來的,又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就知足吧,吃了人家這麽多食物,還廢話?”

問藥撇撇嘴,最終不再抱怨。

她其實也不是抱怨,就是覺得……崇拜。

她很想跟那位龍女說說話,握握手,但是人家卻始終高高在上,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就連下來寒暄兩句的打算都沒有,真是叫人又生氣又洩氣……

從龍族巢穴出來之後,問藥就一直恍恍惚惚,狄姜好幾次問她怎麽了,她都不說,只是日漸一日的消沈。

等到了第三日,問藥晚飯還是只吃了兩碗飯的時候,狄姜終於將她叫到一旁,問道:“你究竟怎麽了?”

“哎……我覺得有些生無可戀……”

“為什麽生無可戀?”

“您說,我們都是四腳動物,而她能在天上自由的飛翔,還有八個兄弟陪著她玩耍,真是太幸運了!而我……我卻只能當一條壁虎,連原型都化不成的壁虎!您說,我怎麽會這麽沒用呢?”問藥一口氣說出了心中的煩悶,狄姜越聽越覺得好笑,到最後竟忍不住大笑開了去。

“掌櫃的!都什麽時候了,您還笑話我!”問藥氣得直跺腳,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

狄姜想起她這幾日的食不下咽,這才漸漸收起了笑意,道:“你不必羨慕她,她只是一條小龍,在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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