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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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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瑞安在狄姜那幫著收拾完之後便回了王府,接下來兩日,他派呂晨飛帶人駐守在見素醫館前,倒也相安無事。

這日晚間,武瑞安繼食欲離家出走兩日之後,腦子裏逐漸淡忘了那股惡臭,便發覺有些餓了,遂著人在膳廳布下了一桌膳食。

武瑞安看著滿桌佳肴,食指大動,剛要動筷子,卻又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

‘半年沒洗胳肢窩的人睡在鋪滿了鴨毛的爛草席上’這句話浮現在他的腦海,充斥著他的鼻腔,他一個沒忍住,又‘嘔’出了一堆酸水,兩眼開始直冒金星。

“王爺您沒事吧?您是不是病了?”掌事丫鬟金玉立即扶住他,不住的拍打他的背部,為他順氣。

武瑞安卻被愈漸濃烈的腥臭熏得腦子裏一片空白。他這時才發現,這股味道的源頭便是來自身邊的金玉。

“你……離我遠點!”武瑞安連連將她推開去。

“奴婢,奴婢……”金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她雖然很擔心武王爺,卻也不敢再逗留,立刻便出門去尋管家劉長慶。

不多時,劉管家聞訊而來,立刻派另外兩名婢女扶著武瑞安去了臥房。

劉長慶一路都聽武瑞安嚷嚷著:“好臭,熏死我了,怎麽能如此惡心……”之語,雖然他聞不到,卻還是著人點了一爐氣味渾厚奇楠沈香,想要中和一下空氣裏的味道。

此時沒了金玉在身邊伺候,又有沈香繞鼻,武瑞安才稍稍能夠緩住呼吸。

他剛一恢覆清醒,便道:“去把呂晨飛給我叫來。”

“是。”

呂晨飛從見素醫館趕回王府後,便得了武瑞安一個密令,密令要他去調查府中一名叫‘金玉’的婢子,呂晨飛不敢耽擱,連夜便趕著出去了。

第二日無時,當呂晨飛拎著四五個小混混進入見素醫館認人後,問藥點頭如搗蒜,直指著肥頭大耳的地痞頭子大罵道:“就是他!我家的桌子就是他砸的!”

說完,又指著頭頂的壁櫃道:“還有這道印記,就是他拿斧頭砍的!”

“姑奶奶饒命啊——!”地痞頭子被綁住雙手,‘噗通’一聲便直挺挺地跪在問藥身前,哀求道:“小人不過就是財迷心竅,拿了人家一點銀子,嚇唬嚇唬你們而已,沒有別的意思!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恕小的罷!”

“現在知道哭了?”問藥冷笑道:“你還是先謝謝武王爺罷,若不是他先找到你,等落在姑奶奶我的手裏,定讓你比現在痛苦十倍!”

呂晨飛在問藥認人完畢之後,便帶他們去了武王府。

一行人一進府邸,便引來眾人側目。

金玉知道自己劫數難逃,便早早的跪在了武瑞安書房前,不停地磕頭認錯道:“王爺,奴婢一時被鬼蒙了心智,求您念在奴婢伺候您十年的份上,饒恕奴婢這一回罷!”

武瑞安充耳不聞。

等到呂晨飛一行人趕到,地痞頭頭立刻便指認金玉:“就是她!前些日子給了我三十兩銀子,讓小人去見素醫館嚇嚇掌櫃狄姜,是小人見錢眼開,王爺饒命!”

武瑞安坐在書桌前,冷眼看著烏啞啞跪著的一地人。

若不是狄姜的丹若花引,他實在想不到,伺候了自己十年的大丫鬟金玉會是這次恐嚇事件的主謀。

金玉素來勤懇,做事本份,模樣也好,家世雖比不上豪門大家,但是也出生不俗。

她是前任工部侍叢洪齊豫的庶出小女,遙想當初她來武王府時,自己還覺得委屈了她,便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做了掌事丫頭。卻不想十年過去,她竟能和府外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做起了恐嚇威脅的事情,對象還是他最關切的女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把他們送入京兆尹,國法論處。”武瑞安說完,又看向金玉。

“王爺恕罪!”金玉一著急,又是一個響頭磕在地上,額頭立即磕出一個血窟窿,鮮血直流。

“金玉拖下去,仗責四十大板,掌嘴二十。”

武瑞安冷冷地說完,一揚手,便讓人將他們拖了下去。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金玉被府兵拖在地上,拽到後院,隨即便被架上了刑凳。

她的哭喊便淹沒在一聲聲的仗責聲裏,四十大板過後,緊接著又是二十下掌嘴。

‘啪啪啪啪’地掌摑聲一聲接一聲地響起,每一下都將她打得頭暈目眩,到最後,她就連哭喊都失去了力氣。

當夜裏,武瑞安便去了見素醫館,向狄姜報告這一好消息,順便在她那討了些吃食。

他也不知怎的,在狄姜那喝了一杯花茶之後,胃口便又好了起來,此時再回想丹若花引的味道,便又覺得它似乎是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而不是爛草席了。

在醫館用罷晚膳後,賓主盡歡,武瑞安臨行前,狄姜給了他一個兩寸長的木盒子。

武瑞安打開來,發現裏頭裝著一根香。

“這是?”武瑞安疑道。

“回夢香,安神用的,王爺若是睡不好,便試試它。”狄姜站在門口,對他微笑。燭火從她的身後透出,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能映出她的神態,更加淡泊從容。

“多謝了。”武瑞安點點頭,飛一般的轉身離去。

他生怕自己多呆一會,就又要情不自禁了……

第三日,武瑞安出門時,見側門有些嘈雜,細問之下,劉管家才嘆道:“金玉去了。”

“去了?”武瑞安蹙眉:“去哪了?”

“去世了。”

“什麽?”武瑞安一楞:“四十個板子便要了她的命不成?”

“想來是她面子薄,不肯吃藥,耽擱了兩日便去了,”劉長慶搖了搖頭,嘆息道:“今早奴才派人去通知了洪大人,但他只說自己當沒有生她這個女兒,讓我們隨意處置便是。”

“……”

武瑞安微微發楞,面上表情有些怔忡,看不出喜怒。

“王爺節哀,”劉長慶安慰道:“這都是她的命,只怪她自己心術不正,王爺不要想多了。”

“厚葬了吧。”武瑞安一聲嘆息。

“是。”劉管家頷首。

當晚,武瑞安沒能睡好。

他的眼前似乎總有金玉的身影在眼前晃悠,她放下床簾,吹熄蠟燭,然後對自己淺淺一笑,道:“王爺,奴婢就在屋外候著,有事盡管喚奴婢……”

武瑞安翻來覆去睡不著,摸到枕頭下有狄姜送的香盒,便將它打開來,拿出香點燃了去。

香味悠然,安神助眠,他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當晚,武瑞安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他看見金玉趴在床上,四周窗戶門窗大開,被褥上沾滿了鮮血。

她的呼吸薄弱,意識模糊,嘴裏卻一直在喊:“水……我想喝水……水……”

可她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門外時不時有婢子路過,可是見了她這幅慘狀卻當沒看見似的。

沒有一個人來幫她,沒有一個人來關心她。

就這樣過了兩日,她便斷了氣,屍身被草席一卷,便拉了出去。

武瑞安醒來時,發現自己渾身已經被冷汗浸濕。

雖然這是一個夢,夢裏的場景卻十分真實。

真實到每一個婢女的面容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她們面上的表情。

最輕的是冷眼旁觀,再深一層便是冷嘲熱諷,更甚者便打開了門窗,讓冷風灌進金玉的房間,加速了她的死亡。

他不能想象,過去其樂融融的王府,怎麽一夕之間所有人都變得陌生了?

那些巧笑嫣然的婢女轉過頭就是這樣一副嘴臉?

武瑞安忍不住將這一夢境說給劉管家聽,說完,他無奈道:“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與武瑞安的怔忡不同,這一切似乎都在劉長慶的意料之中。

“金玉從前得王爺重用,自然有人嫉妒她,此番她落難,便墻倒眾人推罷了,說到底,還是王爺這張禍國殃民的臉的錯啊……”劉管家一聲嘆息。

“此話何解?”武瑞安一楞。

“你讓她們日日看得見,卻摸不著,豈不是懷璧其罪?”

“……”

武瑞安蹙了蹙眉:“你接著說。”

劉長慶咧嘴一笑,接道:“若是大家都摸不著也就罷了,只當您高高在上,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便是,可偏偏您最近帶著狄姑娘四處晃悠,狄姑娘本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不過與她們一般,是個平頭百姓而已,不,確切來說,她是個日日拋頭露面的生意人,出生或許比府內的婢子還不如,她們見了能不吃味嘛?”

“本王可未曾考慮這般多……”

武瑞安板起臉,一臉凝重道:“那本王該怎麽做?”

劉長慶見武瑞安作出洗耳恭聽的模樣,便索性打開了話匣子,用他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以後不要與某一女子太過親近,做到雨露均沾便皆大歡喜了!就算不能皆大歡喜,也能暫且緩解狄姑娘受到的壓力不是?”

“女人真是麻煩。”武瑞安摸著下巴思索了半晌,突然靈光一閃,心中有了主意,旋即對劉長慶點了點頭,道:“行了,本王知道該怎麽做了。”

“王爺英明。”劉管家恬著肚子,摸著胡須,端足了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午膳過後,武瑞安便招來一眾仆人,讓他們將武王府所有的女子,不論美醜,不論年紀,不論職位大小,全部集合在前院裏。

劉長慶跟在他身後,急道:“王爺,挑幾個就可以了,不必所有人都沾染,這樣更亂!”

武瑞安不理會他的話,等人都到齊了,才道:“此前發生了丫鬟金玉的事情,相信大家都知道了,本王不希望再看到此類事情的發生,為了杜絕此種情況,細思之下決定,將所有女子遣散出府,武王府內只餘男子伺候,本王會一次發給你們三年的薪水,你們領了賞錢便收拾東西回家吧。”

此言一出,眾女嘩然。

就連劉長慶腦子裏緊繃的弦都突然崩裂開來,他哼都沒來得及哼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把他擡回房去,找個大夫來看看。”武瑞安揚手一揮,便不再管他,轉頭吩咐另一掌事太監開始發放散夥錢。

平日裏與武瑞安相對走得近的幾名婢女見他是認真的,當場就嚎啕大哭起來,跪在地上直哀嚎:“奴婢寧願吊死,也不願離開武王府!”

武瑞安充耳不聞,毫不留情。

毫無意外的,當晚就有婢女跳湖的跳湖,上吊的上吊,好在呂晨飛提前收到了消息,領了一百禁軍來盯著,這裏救一個,那裏撈一個,忙活了幾日,才終於將所有婢女都平安的遣散出了府。

這一出陣仗之大,鬧得人盡皆知,就連辰曌這一日上朝,也不禁問他:“皇兒可是受了刺激?”

武瑞安心一橫,淡笑道:“兒臣發現自己不好女色。”

“什麽?你……真是胡鬧!”辰曌驚得牙關打顫,不耐煩地扔下一句“退朝”之後,便匆匆出了太極宮。

辰曌雖然面上氣急敗壞,可看她離去的背影,卻更像是落荒而逃。

左丞相公孫渺轉身見了一臉坦然的武瑞安,連連指著他搖頭苦笑。

長孫齊見了亦是同樣的模樣,二人從前政見難以統一,今日在武瑞安這件事上,卻是出奇的默契。

有了這二人的帶頭,連帶文武百官都忍不住開始發笑。

若說自幼流連花叢的武瑞安是斷袖,那真是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了,他這一出,明擺著不過是在揶揄女皇陛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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