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芳頭發、褲子都濕漉漉的, 趕緊跟上說：“建業哥你等等我呀，我身上都濕了，很冷, 建業哥, 你聽到我說話沒有？你不管我了嗎？”

顧翠翠到底臉皮厚些，冷著臉不理會眾人, 目不斜視地離開。

林瑤把二蛋手裏的水桶接過來，對他說：“快把大春扶起來。”

大春蜷在地上, 把臉埋在膝蓋上, 不肯起來，林瑤他們沒辦法, 只能讓二蛋陪她，他們先回去。

“呆會兒就回家吧, 晚上吃烤魚，我們回去準備, 你們也有份。”林瑤說。

已經到下工時間，回到家的時候, 付大花、林永旺、苗玉蘭都已經在家裏了，林瑤喊：“爺、奶、媽, 今兒晚上咱們吃烤魚。”

付大花迎了出來：“你們弄魚來了？咋吃, 烤魚，那玩意能好吃嗎？”這樣的吃法讓她很心疼, 魚就應該燉著吃，烤啥烤啊，這不是糟踐東西嗎，不過孫女想吃，那就由著他們去弄唄。

林衛軍把桶裏的魚先倒進裝了水的空腌菜缸, 然後把魚做了分配：“三條晚上烤著吃，兩條給傅晉軒，一條給地質隊拿去，還剩三條先養著。”他抓出兩條魚：“你去給傅晉軒拿去唄，他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得謝謝人家。”

林瑤說：“讓我去幹啥，你去。”

林衛軍有點扭捏，最後拗不過林瑤，決定兩人一起去。到了傅晉軒家門口，林衛軍又別扭上了，把魚往林瑤手裏塞：“去，你去。”

林瑤往旁邊閃，不接，說：“你咋不去呢，你平時看人家不順眼，正是緩和關系的機會。”

林衛軍撓撓腦袋：“我看他也沒多不順眼，我覺得他挺好的，只是他對你那麽好，我心裏不得勁，我是你二哥，我才應該是對你最好的人。”雖然一般情況下不愛說話，但林衛軍說起這話來特別自然還順溜，誰叫妹妹又懂事又乖呢！

剛表白完，林衛軍就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他後背上，轉身一看，傅晉軒站在門口，正朝這邊看著。

林衛軍：……好在沒說他壞話！看到傅晉軒，他的扭捏勁兒沒了，把魚遞過去，說：“今天我們釣的魚，給你們家兩條。對了，晚上我家烤魚吃，你也去吧。”

他看到傅晉軒身後探頭探腦的兩個小蘿蔔頭，說：“帶上你弟妹，對了，剩嬸子一個人在家了吧，叫上嬸子一起。”

林瑤在心裏給他點了個讚，二哥覺悟還不錯，還知道請人去吃烤魚。

傅晉軒接過魚：“魚我收下了，烤魚就不吃了。”

他身後兩個小家夥不答應了，仰頭看著他：“哥，我們想去。”他們喜歡林瑤，願意跟她玩，去她家吃烤魚，又新鮮又有肉吃，自然是很向往。

看著弟妹祈求的眼神，傅晉軒嘴唇抿得更緊，神色沒有一絲松動。

林瑤說：“行了，讓他們去吧，我進去叫嬸子。”

傅晉軒說：“我媽她不會去。”社員不愛跟王秀竹來往，王秀竹也不跟社員來往。

去不去是一回事，邀請不邀請是一回事，林瑤拎著魚進屋說了，王秀竹還挺高興，同意讓三個孩子去，她也樂意自家孩子多跟別人玩。她收下魚，盆裏放水，養在盆子裏：“這魚真大個，你這孩子真是，惦記我幹啥，我就先收下，明天給他們燉著吃，福七你以後常來玩。”

一行人高高興興往老林家走，到了家，林衛軍大聲喊苗玉蘭：“媽，我請來幾個客人，傅晉軒幫了我好大的忙，我請他來吃烤魚。”

苗玉蘭樂呵呵地迎出來：“是二軒啊，你跟衛軍差不多大，以後多跟他一塊玩兒。”她有點疑惑，前段時間他倆還打了一架，現在竟然成朋友了。

實在是好奇的不得了，苗玉蘭問：“二軒幫了你啥忙？”

林衛軍說：“媽，這你就別問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親媽都不告訴。

苗玉蘭說：“呵，我們家衛軍還有秘密了，行，我不問了，你們弄烤魚吧，我不會，招不上手。”

接著大家一塊兒忙活起來，把烤架架好，又拿來林永旺自己燒制的留著冬天烤火盆用的木炭，把調料一樣樣擺出來放在燒烤架邊上。

鐵蛋、金寶、銀寶看到這些東西，高興地圍著轉圈圈。

接著幾個人分頭準備食材，林衛軍殺魚，鐵蛋、金寶、銀寶剝玉米，林瑤和傅晉軒去屋後自留地挖紅薯，還拿來幾個前段時間收的土豆。紅薯要整個烤，土豆切片烤。

林衛國一到家，就看到一院子的人熱熱鬧鬧，他一眼瞄到林瑤的小身影，喊她：“福七，看我這兒有什麽？”

林瑤飛快地跑過去，掀開籃子上遮擋的樹葉：“這是啥肉？”低頭聞到一股膻味兒，滿臉驚喜和不可思議：“是羊肉？”

看妹妹樂不可支的模樣，林衛國很有成就感，摸著她的頭發，臉上帶笑：“早上衛軍從地質隊回來嚷嚷說要吃烤肉，我就給你們弄來了羊肉。”

這年頭還有羊肉吃，足足有兩斤，還特別新鮮，不愧是大哥，只有他這樣有本事的人才能弄來，她欣喜地說：“大哥你總能給人驚喜。”再也沒有比烤羊肉串更好吃的東西了，林瑤激動壞了。

林衛軍不服氣了，拍拍林瑤的肩膀：“二哥沒給你驚喜嗎？”

林瑤白了他一眼，林衛軍也翻了個白眼。

林衛國看著眼前的兩人，看起來好像是一派喜樂，啥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可他們真沒事兒瞞著他嗎？

早上換班回家路上，他就聽說了林環遇到老虎的事情，敏銳地感覺哪裏不對勁，林環為啥大晚上去小樹林和池塘旁邊？為啥恰好瘸老五和孫老四也在那裏？為啥會有一只老虎？自己的妹妹長得俊俏，老孫家人下流、猥.瑣，不能不讓人想這件事背後有什麽隱情。

回到家他就悄悄問了林環，林環的答覆跟他在路上聽說的一樣，可那些話並沒有說服他，他保留了自己的質疑。

林瑤已經接過大哥手中的挎籃去找苗玉蘭，把她帶到廚房，林瑤比劃著：“媽，切成小塊，細長的。”

苗玉蘭清洗羊肉，切羊肉，林瑤又把洗好的土豆拿進廚房，讓她切片。接著到院子裏，說：“咱們需要一些柳條串羊肉串，走，跟我折柳條去。”

她身後跟著幾個小屁孩，風風火火跑出去，又像一陣風似的跑回來，手裏都抱了一捆柳枝。

挑選粗細合適的部分，剪成合適長度，剝了皮，一頭削尖，把切好的羊肉串進去。

林衛軍問：“用放點調料先腌一下不？”

林瑤說：“不用，這羊肉特別新鮮，就放點鹽就行了，我還要撒點辣椒粉和孜然粉，一會兒我來烤。”

看著碼得整齊的羊肉串，一群人尤其是幾個小的已經心花怒放了，巴不得趕緊開烤吃進嘴裏。

苗玉蘭忙活完手頭的事兒，去招呼張巧巧：“老二家的，幾個孩子要烤魚烤肉，你們一家子跟著一塊吃吧。”

張巧巧自然是想跟著一塊吃，巴不得得到邀請，可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說：“大嫂，讓倆孩子跟著吃吧，我和老二就不湊熱鬧了。”

苗玉蘭說：“沒事，別推了，你們倆也一起，哎，倆孩子回來了。”

大春哭得腫了眼泡，眼睛幾乎睜不開，二蛋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看到這邊的燒烤架，立刻被吸引，飛奔到這邊來了。

張巧巧看到大春這狼狽樣兒，又不高興了：“就會哭，你還知道回來，我還尋思著你要死外邊呢！”

苗玉蘭勸她：“行了，孩子還小，跟孩子生啥氣，少說兩句。”

大春先是回了屋子，後來覺得院子裏熱鬧，還是走了出來，縮在角落裏，垂著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時擡頭朝這邊看一眼。

林瑤覺得大春很可憐，她想應該不是大春使得壞，要不她不會委屈成這樣，她支使二蛋：“去，把大春叫過來，讓她跟我們一起弄。”

二蛋很快回來：“她不願意來。”

得，不願意就算了。就在食材都快準備好的時候，林環和林得山前後腳到家了。

今天林環也是做完飯就回來了，回家比平時早，她氣色還不錯，神情舉止都很自然，一回來就挽起袖子準備幹活。

林得山看到家裏多出來的小客人，先是跟傅晉軒說了幾句話，讓他以後多找林衛軍玩，然後跟林永旺說：“爸，老李家知道我要蓋房子，先預支了我五百塊工資，我想著秋收忙完了，就差收紅薯和種麥子，隊上好請假，我們不如把我的房子操持起來。”

林瑤聽到五百塊這幾個字，小耳朵就支了起來，仔細聽，她高興地問：“爸，錢拿到手了？”

林得山樂滋滋的：“是啊，那拔步床主體都修好了，就差雕花的圍欄，這是慢活，急不得，得慢慢弄。老李看到拔步床的樣子，特別高興，就先支了我工資，他其實是想把我穩住，好把剩下的木料慢慢都拼起來。”

林永旺抽著旱煙，樂得臉上的褶子都撐開了：“那好啊，你去給人家做活，我給你操持房子，到時候房子的房梁、窗戶你占家自己弄。”

林得山點頭：“行，爸。”

付大花也樂開了花：“真是好事兒，一下子有了這麽多錢，你們房子蓋好了搬出去，騰出地方，我就叫老三一家搬回來，他們一家三口住丈母娘家，他又不是倒插門，名不正言不順的。”

林得山說：“嗯，是該叫他回來了，咱家現在名聲挺好的，哪還有說咱家風水不好的，他們三口子也不用往外躲了。”

接著，林得山就跟林永旺商量備料的事情，石頭從河灘往回拉，沙子去河灘挖，木頭去山上砍，但要付生產隊錢。

張巧巧也聽到了林得山有了錢的事兒，她有些疑惑，就把林得川叫進屋裏小聲說話：“你說，老大有了錢，咋不先還借款？咋還先蓋起房子了，那拉了饑.荒不應該還哪？”

林得川說：“你看看你，那是老大家的事兒，你瞎操啥心，又沒跟你借錢。”

張巧巧說：“我沒眼饞，就是覺得不對勁，隨便問兩句。”她現在不想跟老大家對著來，想要跟老大家處好關系。

她走出屋子，說：“大嫂，你們家蓋房子，你要給人做飯，肯定沒空做一家子的棉衣，我給你做，你把去年的舊棉衣還有要添的棉花給我，要是做新的就把布料給我。”

苗玉蘭樂呵呵的，也不跟她客氣：“行啊，那你幫我做。”

他們這邊商量得起勁，林瑤一邊烤各種食材一邊暢想未來的美好生活，新房子要有圍墻，這樣裏面幹什麽都不會遭圍觀，她要有自己的房間。

有林得山的五百塊錢帶來的快樂，一家人更美了，有大房子住，有肉吃，還有比這更美的嗎？

傅晉軒坐在她旁邊跟她一起烤，兩人忙活著，有模有樣的，特別像農家樂的烤肉師傅。大鯉魚從肚子切開，分成兩半，脊背還連著，用各種調料腌制過，這個熟得慢。羊肉串熟的快，滋滋地往外冒著油，肉香味和炭火味兒混合在一起，讓人食欲大開。

林瑤把羊肉串上撒了辣椒粉和孜然粉，自己先嘗了一串，外焦裏嫩，鮮味足，膻味幾乎吃不出來，每一串上面都有一塊肥肉，被烤得軟爛，一咬一包油，連林瑤這樣不愛吃肥肉的人都吃得香噴噴。

先遞了一串給傅晉軒，剩下的一把抓起來遞給林衛軍：“你去給大家分分。”

林衛軍分完羊肉串，來叫傅晉軒：“你快去吃吧，讓我來，你是我請來吃飯的，哪能讓你幹活兒。”

年紀小的孩子吃得最歡快，他們從來沒有過這種吃法，好吃又好玩。一個個忙著往嘴裏塞，顧不上玩鬧了。鐵蛋很知道照顧金寶、銀寶這兩個小客人，不時往他們手裏遞串。

年紀大點的尤其是付大花本來對烤魚不抱啥希望，沒想到一端上來吃到嘴裏就改變了原來的看法，魚烤得外表焦黃，內裏鮮嫩，沒魚的土腥氣，味道特別足。

付大花邊吃邊誇：“我大孫女烤的魚真好吃，福七，快來，奶把魚肚子給你夾下來了。”

大家都吃的高興，就大春顯得格格不入，吃著美味的肉卻味同嚼蠟，絲毫都嘗不出來好吃。還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神情有些呆，林瑤倒是希望她像平時一樣刻薄，至少那樣鮮活點，現在死氣沈沈的。

吃完飯，時間不早了，傅晉軒帶著弟妹回家，林瑤一家人也收拾停當，先後進入夢鄉。

正睡得香，突然一陣砰砰的敲門聲傳來，隨後響起張巧巧焦急的聲音：“福七，林環，大春回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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