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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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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 暮雲在樓下廚房找到了一卷膠帶。

她上樓回到臥室,卻見謝圖南跟尊門神一樣擋在門口。他穿著淺灰色的居家服,眸光半垂看著虛空某處, 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暮雲側身,想從他旁邊走過, 卻被拉住手臂。

謝圖南似乎剛回神, 盯著暮雲手裏的膠帶罕見的遲疑了一下:“這什麽?”

暮雲抽回手, 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距離。

“我去把玻璃渣清理掉。”

謝圖南剛緩和的臉色又沈了下去。不知道是為她後退半步的動作,還是後面說的話。

那兩年她被他養的很嬌氣, 這種活是不會伸手的。

暮雲沒擡頭,也就沒註意到謝圖南的表情。當然,註意到了她也懶得思考他是什麽意思。

暮雲自顧自往前走了兩步,接著又想起什麽的似的,回頭道:“能借我雙拖鞋嗎?”

謝圖南平時有點潔癖, 家裏很幹凈, 甚至可以說一塵不染。光腳走一圈沒什麽, 但光腳去處理玻璃渣……

暮雲覺得自己沒那個本事。

“我等會幫你洗幹凈。”她又補充。

暮雲說的很客氣,也很心平氣和, 但更多的、是明晃晃的疏離。

天色還沒大亮,房子裏沒開燈,黑白灰的裝修色調讓整個空間都顯得冰冷冷的,沒有人氣。

空氣靜默著,四周的溫度幾乎能凝出冰渣。

暮雲卻好像沒感覺到。

謝圖南這人的脾氣不算好也不算差,話一直是不多的。

暮雲從前時常通過他細微的表情、眼角的弧度、咬字時輕微的變化,來猜測他心情如何。

但時至今日, 暮雲已經懶得再費一點心力去琢磨他。

不說話就當他是不想借,也沒關系, 她處理的時候小心點就是。

暮雲擡腳往裏走。

“不用了。”謝圖南按捺下脾氣,上前兩步,奪過她手裏的膠帶,“等會阿姨會來。”

暮雲其實也不是很想幹活,既然他發話了,就沒堅持,“那我——”先走了。

“去洗個澡吧。”謝圖南打斷了她的話。

暮雲下意識想拒絕,轉念一想又覺得,借他的地方洗個澡也沒什麽。

那麽熱的天,一晚上沒洗澡,身上很不舒服,就這麽出門也有點見不了人。

既然謝圖南都不介意,她就更沒必要為了一時的矯情委屈自己。

暮雲去的是樓下那個浴室。

一來謝圖南不在一樓洗澡,二來那裏有洗衣機和烘幹機,洗完澡把衣服洗了再烘幹,時間應該差不多可以打懷玥電話。

進到衛生間,第一件事就是把門反鎖。

謝圖南跟到樓下就聽到鎖門的“吧嗒”聲,他的腳步頓了一下,而後若無其事的去到客廳。

和樓上的書房對應,客廳也是兩面很大的落地窗。一面對著花園,一面對著泳池。

謝圖南一夜沒睡,這會感覺頭有點漲。他泡了杯咖啡,坐到沙發上。

清晨的別墅區一片靜謐,地平線泛起曙光,映著落地窗外淺藍的天幕……

衛生間內。

暮雲鎖完門,回身,一眼就註意到了洗衣機上的男士襯衫,很隨意的扔在那,應該是新換下來的。

再往裏看,花灑擺放的位置也很高。

昨晚謝圖南在這裏洗的澡。

這個認知讓暮雲怔了兩秒,而後又恢覆平靜。

她用兩根手指拎起洗衣機上的襯衫,面無表情的扔進旁邊的臟衣簍。

雖然共用一個衛生間怎麽想都有點暧昧,但現在出去換也沒有必要。反倒顯得她多在意似的。

暮雲回到洗手臺,用涼水沖了把臉,從儲物格裏拿出一個新牙刷,拆開,擠上牙膏。

然後她擡頭,看向對面的鏡子。

平靜的表情在那一刻終於有了龜裂的痕跡。

暮雲把燈光調亮,身體往前靠了靠。鏡子裏的人面色蒼白,連嘴唇都是沒有氣色的淡粉。

這就讓脖子和鎖/骨處的紅痕異常顯眼。

謝、圖、南!

虧她早起時還覺得慶幸,想著謝圖南這人雖然不算多正人君子,但至少不會對一個意識不清醒的人做什麽。

因而她剛才對他也還算客氣。

暮雲深吸口氣,迅速的刷完牙,把牙刷往垃圾桶裏一扔,猛的拉開門,“謝圖南!”

“我知道了……好,你過來吧。”謝圖南在打電話,聽到動靜又說了幾句才回頭。

暮雲站在門口,抿著唇,小臉緊繃,直直的盯……準確的說,是瞪著他。

像一只炸毛的貓。

謝圖南挑了下眉,心情意外的愉悅起來。他掛了電話,聲音也溫和:“怎麽了?”

怎麽了?

暮雲咬了咬牙,冷冷道:“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謝圖南不太明白。

暮雲一字一頓的繼續,“你家是有很多蚊子嗎?”

蚊子?

這個詞似乎有點超出謝大少爺的認識範圍,他往四周看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到暮雲的脖子上。

“應該沒有。”他說的一本正經,仔細聽的話,還隱約帶著笑意。

“……”

謝圖南這副沒事人的樣子,看的暮雲氣不打一處來,快步走到沙發邊,拿起一個抱枕就往他身上砸。

她皮膚薄,稍微一點痕跡就要很久才能消。上次校慶的時候,謝圖南的傑作讓她連續幾天都只敢穿v領的Polo衫。

這次穿polo衫也沒用了。

新賬舊賬一起算,暮雲氣極了,一下比一下打的狠。

謝圖南倒是沒躲,暮雲這點力道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只不過為了好好說句話,他還是擡手接住了抱枕。

暮雲拽了拽,沒拽動。

她放開手,警惕的看他。

謝圖南這次真的笑了,他把抱枕扔到一邊,“放心,我沒做什麽。”

沒做什麽?

暮雲也跟著笑了。

氣的。

沒做什麽,那脖子和鎖骨處的痕跡都是她睡著了自己抓出來的嗎?!

暮雲深吸口氣,平靜下來。

“謝先生。”她冷冷的瞧著謝圖南,語調不無諷刺,“你是有多久沒碰過女人了?”

謝圖南沒惱,甚至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仍舊是噙著那抹淺笑,目光落在暮雲身上,分辨不出具體的情緒。

過了良久,他說:“你走後,沒碰過。”

暮雲剩下所有刺他的話瞬間沒了用武之地。

她不信謝圖南有多麽長情,但對他這句話,沒有懷疑。

謝圖南多傲一個人,這種事上,他是不屑於撒謊的。

暮雲也知道,除了脖子上的這些痕跡,昨晚沒有發生其他的事。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這種判斷力她還是有的。

但這並不代表她可以忍受這樣的冒犯。

“謝圖南。”暮雲說,“我再說一遍,我們早就結束了,隨著感情一起結束的,還有肉/體關系。”

“包括任何非正常接觸。”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語調冷冷的,很堅定。

謝圖南今天似乎格外好脾氣,聞言只是斂了笑,擡眸看向窗外。

淺緋色的朝陽透過雲層,穿過樹梢,零星的落在泳池水面。

謝圖南伸手,試了一下咖啡的溫度,重新端起杯子問:“什麽是正常接觸。”

“你哪天腦子裏長了瘤,找我開刀,就算非正常接觸。”

“……”

謝圖南輕笑一聲,放下杯子。

“這麽盼著我出事。”

暮雲面無表情道:“我技術雖然不好,但挖顆瘤子還是可以的。不過如果不小心碰到別的什麽神經,或者多挖了一勺,導致您金貴的身體有了什麽損傷,也不是不可能。所以——”

她說到這,陰惻惻的瞅他一眼:“我們最好連非正常接觸都不要有。”

謝圖南不甚在意的點頭。

“沒事。”他說,“我到時候不追究你的責任。”

“……”

不明白對話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暮雲覺得和他交流好像特別難,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他就坐在那,以一種放松的姿態,輕飄飄化解了她所有的鋒芒。

暮雲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

謝圖南永遠是這樣,也許是習慣於把商場那套帶到生活裏,也或者是性格本就如此,總之喜怒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如果遇上感情上的矛盾,他的思維模式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如果有點麻煩不好解決,就跳過問題。

都說這是典型的直男思維,但他真的不懂嗎?

也許只是怕麻煩呢。

當然,也許在他看來,她們之間從來沒什麽矛盾。

暮雲忽然覺得沒意思,一句話都沒再說,轉身回了衛生間。

她把衣服放進洗衣機,然後把水溫調高,沖了很長時間,試圖用熱水舒緩那些暧/昧又淩亂的痕跡。

當然,並沒有什麽用。

身體擦幹後,皮膚很快恢覆白皙,再看還是非常明顯。

這副樣子從這個別墅區出去打車,加上略顯樸素的穿搭,又是大清早……出租車司機估計會暗自搖頭,感慨世風日下。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她早上有課,大清早往學校趕,上車說去xx大學,司機的眼神瞬間就變得微妙。

盡管那時候,她衣服穿得端端正正,露出的皮膚上也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

但中年大叔的想象力不容小覷。

暮雲又在心裏把謝圖南罵了一通。

衣服烘幹已經是半個小時後,暮雲穿戴好,把自己用過的東西都扔到垃圾桶,開門出去。

謝圖南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窗邊,居家服略顯寬松,陽光照進來,勾勒出他周身的輪廓,竟也意外的溫和。

暮雲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本來離開前應該再說聲謝謝,但現在沒有必要。

暮雲翻著手機,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找懷玥的電話,聽到謝圖南道:“等等。”

然後他似乎往這邊走。

暮雲已經到了大門那,她沒有回頭。

“還有事嗎?”

謝圖南越過她,拿了車鑰匙,“我送你。”

“不用。”暮雲毫不猶豫的拒絕。

謝圖南側頭,認真的觀察著她的表情,然後笑了笑,語調仍舊是平和的,“到底從哪學的這麽犟?”

暮雲擡頭直視他,“一直都是這樣。”

對視兩秒,謝圖南似乎妥協。他挪開視線,看向後面的壁畫。

“兩年前你那個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

這個清晨,他已經一再退讓。

暮雲也有點意外:“什麽?”

沈吟片刻,謝圖南道:“關於賀姝……”

只聽到“賀姝”兩個字,暮雲原本蒼白的臉色更是血色褪盡。

她抿著唇,輕輕的攥了一下拳頭又松開。

兩年前不能說的,現在又能說了?

這算什麽。

“謝圖南。”她開口打斷。

同一時間,門鈴響起。

謝圖南眉心輕蹙,擡手開門,暮雲則咽下了後半句話。

來人是暮雲上次見過的那個老外,當時還加了微信,聊過幾次,暮雲回的斷斷續續,後來就沒怎麽聯系了,她也沒在意過。

Jones是來拿文件的,但他剛對著謝圖南打了個招呼,就看到旁邊的暮雲。

“Oh,god!”Jones語調誇張,嘴巴從O字形張到啊字形,似乎激動的忘了中文該怎麽說。

但他很快調整過來,不可置信道:“南,你上次那樣說,我真的以為你對這位小姐沒興趣。原來你們都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

“這用你們中文的俗語來說就是……”他絞盡腦汁,最後一拍手:“悶聲幹大事!我說的對不對?”

謝圖南從他開口說第一句話開始臉色就不是很好,旁邊的暮雲更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但放在一塊看,意外的和諧,甚至很讓人浮想聯翩。

Jones兩手一攤,後知後覺又意有所指的問:“我是不是來的不太湊巧?”

空氣陷入一片靜默。

暮雲在門口找到自己的鞋,換好直接出門。

“不用走不用走。”Jones攔住她,“我只是拿個文件,馬上就會離開,你還可以和南繼續度過一個愉快的周末。”

“不用。”暮雲看都沒看謝圖南,漠然道:“我和他沒什麽關系。”

“那你們——”Jones指了指門內,看著暮雲脖子上的吻/痕,用眼神非常委婉的表示:大清早孤男寡女,證據確鑿,怎麽可能沒什麽關系。

“……”

暮雲咬著牙,微微歪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說:“Just one night.”

只是一夜情。

Jones眨了眨漂亮的藍眼睛,只用一秒就接受了這件事,他比了個“OK”的手勢,一臉的了然。

謝圖南被氣得太陽穴直跳,不過也沒有否認,跟出門仍舊道:“我送你。”

暮雲一看他就想起剛才對話裏的“賀姝”,語調更生硬了一些:“不必。”

說完就繞過Jones往前走。

謝圖南想跟上去,被Jones攔住,“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位女士說了‘just one night’,糾纏是很不禮貌很沒有風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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