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仍然是失魂落魄的秦若昀，如今竟然換了一幅模樣，謙謙君子，雖然這些日子的疲憊折磨，卻煥發出精神的臉色。他剛剛經歷了喪父，尋意失蹤，似乎這一切都是一場大夢。他嘴角微微翹起看著李明達，似乎毫無愧疚之意，反而異常淡定。

“明達，你也來了？你在這裏是無濟於事，還是先回去吧！青陽樓內部審判沒有一天一夜是出不來的！這是肉體與精神的折磨，其實飛白肯乖乖前來就是擔心會牽連於你，你還是先回去吧！” 他轉頭吩咐珈藍先行進主樓，他隨後就到。

秦若昀一改調皮活潑的個性，竟然嚴肅而淡定佇立於青陽樓主樓前。

“你是大公子的死侍！”李明達已經明白了一切，提起手中那根青絲帶冷冷追問道：“是你要害死飛白！”

秦若昀看見了青絲帶，毫不慌張反而格外放松答道：“你們已經看到了死侍名冊？”

李明達聽聞此言徹底奔潰心痛追問道：“秦若昀，我還沒有告訴飛白，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和他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一起經歷了生死，你真的忍心拋棄他，置他於死地嗎？”

秦若昀上前接過青絲帶小心翼翼綁在手腕：“李明達，你真的是一個極為聰慧的女子，你還發現了什麽？”

李明達見他毫無悔意，心知最後一絲僥幸已經破碎，痛苦地大聲質問道：“秦若昀，只有我們幾個人去過無雙桃花源，只有我們才知道桃花散。你是大公子的死侍，你知道了那封信箋，必須在飛白揭發信箋之前，徹底摧毀飛白，如此一來大公子的地位才可以巋然不動。之前你的失魂落魄，其實你根本就是在猶豫籌謀到底要不要告發飛白，到最後你還是這麽做了！一定是你在給宋朝雨治療之時，給他的銀針下了桃花散的毒藥。”

李明達句句猜測正中秦若昀的心底，秦若昀竟然拍掌答道：“明達，你真是句句珠璣！”

“秦若昀，你怎麽如此惡毒心腸？你辜負了你與飛白十幾年的感情，你一直潛伏在他身旁，難道這些年都是虛情假意嗎？你們是青陽樓中互相扶持長大的孩子，怎麽會是一場騙局呢？若昀，你不是這樣的呀！”李明達趨於奔潰，她一把拽住秦若昀的衣袍，她多麽希望眼前這一刻只是虛幻：“當初的我失去了家人，是你們教會了我愛與真情，為什麽到頭來你卻是要親手害死與你生死與共的朋友？”李明達放聲嚎叫哭喊，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個善良真誠的朋友竟然會是這幅模樣。

秦若昀卻淡定地推開李明達，輕輕抱住她的身體，不讓她摔倒，細聲細語一字一句平實道：“明達，我真正的模樣就是現在的樣子，半死不活的樣子。平日裏我對青玉公子的仰慕其實就是出於我是他的死侍，所為死侍一旦簽下契約，一生一世都是不得更改，除非死亡才會結束契約。”

李明達的淚水模糊了眼神，她極想看清楚秦若昀真正的模樣，卻又不得不摻和著撕心裂肺的疼痛：“你幼年被你爹關入棺木之中，是不是因為逼迫你成為死侍？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沒有一個孩子會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而你爹秦明是願意為了青陽樓付出一切的，能夠讓他這麽逼迫親生兒子，只有這個原因！所以你爹在死前會不斷叮囑你，讓你自由去做想做的事情，他不會再逼迫你！”

秦若昀仍然微笑點點頭答道：“明達，你猜對了！當年我娘剛剛去世，我徹底變成了一個人。其實我一直痛恨我爹，不光因為他對我娘的不管不顧，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我的安危，可是逼迫我成為死侍。當年我還是一個孩童，卻被大公子看中，想將我放到二公子趙飛白身旁。我們年齡相仿，而二公子雖然年幼，卻始終會是大公子的心頭禍患，所以需要一個死侍時刻陪伴在旁。但是趙飛白是何等地位？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他，於是大公子選擇了我，我當時根本不願意做這件事！我爹便為了懲罰我，竟然將我關在棺木之中。就在那一次我在棺木之中幾乎哭啞了，我真的很怕死。棺木關上的那一刻，我看著阿爹冷冷的目光，我便徹底明白了，就算當時只有幾歲的我被悶死在裏面，他也毫不理會。因為他愛慕的是大公子的娘親，而我只是一個多餘女人生下的孩子。就算讓他拿我的命去換大公子的命，他都願意。最後我選擇了投降，我要好好活著！於是我正式成為死侍，被送去二公子趙飛白身邊，和他一起長大，每次出任務我都會暗中寫信箋送回青陽樓報告趙飛白的情況！”

李明達憤怒地上前狠狠扇了秦若昀一巴掌：“我們尋找北鬥七星珠這一路都是你在不斷地傳遞消息，所以每次大公子會出現的那麽及時！我早就應該察覺了，這一切太過蹊蹺，你就是埋在我們身邊的探子！我真恨不得這一巴掌打在你的心上，徹底打醒你！人是自由的！根本沒有誰可以操控誰？你與飛白十幾年的感情才是真實存在的！你不是只會殺人的死侍，你是真真切切的人！”

秦若昀反手摸摸臉龐的傷痕，無奈地搖搖頭，舔舔嘴角的血痕答道：“明達，你不是在青陽樓長大的孩子，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地方有多麽的黑暗！你爹也不會用你的命去換取任務的成功！我出生就註定是一場悲劇，在這裏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自由，所謂的愛！只有忠誠於樓主，我爹就是成功做到了，就算他到死才悔恨不應該拋棄我，可是一切都遲了，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一心疼愛我這個獨生子，不忍心讓我成為死侍，而是讓我四處浪蕩過完這個美滿人生。他根本就是步步籌謀，一步步推我去萬劫不覆的地步。我真正的生活是異常黑暗，朋友，爹娘，愛人都可以拋棄！”王尋意的影子飄入秦若昀的腦海中：“明達，其實是遇見了你，飛白與我才真的有了自由生活的渴望，可是那時不切實際的想象！其實就算我不出手，一旦其他死侍知道了，也會替大公子鏟除趙飛白！結果都是一樣！”他決絕地咬咬牙。

“不！”李明達瘋狂大喊道：“飛白不是被別人殺死，而是被你這個感情比起親哥哥還要要好的手足一道道捅死，你讓他到死都不得安生！尋意真是錯看了你，她喜歡你的善良，可是你到頭來竟然是這樣的德行，若是尋意回來那一天，她會決絕地離開你，她會去葉沖身邊！”李明達聯想王尋意失蹤的歲月裏，秦若昀瘋狂地尋覓她的模樣：“難道你對尋意的愛也是假的嗎？難道有一天要你出賣她，你也會毫不手軟嗎？”

秦若昀堅定地點點頭：“其實尋意離開也是好事！起碼她不會見到我這半死不活的模樣！我們本來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我的世界根本容不下她！”

“秦若昀，你不算個真正的人！”李明達斬釘截鐵擦幹眼淚，她已經知道如今的秦若昀根本無動於衷，她已經無法改變什麽了，只能自己想辦法去救飛白。

“明達，我早就不是人了！當我被阿爹關進棺木裏，再出來之時就已經重新投胎了！我是個沒有心的死侍，這就是青陽樓死侍的宿命！”秦若昀大步邁向主樓拋下一句話：“你放心，看在我和飛白一場情分上，我不會讓他死得太痛苦。其實只要他不反大公子，我們還是生死與共的朋友！可惜了……”

“可惜的是你，秦若昀，你到最後也不曾真正的活過。可惜的是你與尋意，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你！”李明達看著秦若昀遠去的身影，她如今最擔心的還是飛白，他遭到了摯友的背叛不知道會如何自處。

李明達佇立主樓外遲遲不肯離去，從清晨等到日落，果然過了許久主樓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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