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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愛女化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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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光灑在靈堂外搖曳的樹葉上,林憫仍然不肯離去,她一個人獨自跪在這裏。忽然靈堂大門哐當一聲,被風吹合攏。靈堂內徹底漆黑一片,於林憫而言,這裏不過是一個空洞的棺木,而她雖是個未亡人,卻早已被挖空了五臟六腑。

供桌後隨風搖曳的素白簾子忽然飄蕩而起,供桌上的果子無故滾落在地。

林憫眼前模糊一片,她不分白天黑夜哭泣,早已用盡力氣。果子滾落她的腳下,她怔怔拾起腳邊的果子,無神地瞧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蘇蘇,你回來了嗎?蘇蘇,我是娘……蘇蘇,你快出來見娘呀!”

她擡眼著急四處望去,四面卻是一片死寂的漆黑,皎潔月光稍稍照亮簾子後的動靜,一個人影佇立於簾子後棺木旁。

林憫著急往前爬,她已經無力起身走路了。

只見那人影往後退,忽然一團紙條丟在林憫面前,林憫慌忙打開紙條:娘,你不要過來,我如今已經是游魂了,不能讓人瞧見,也不能與你說話,你若見了我真顏,我就會魂飛魄散。

林憫緊緊握住紙條默默流淚:“我的女兒,你怎麽忍心不讓娘見一面呢?你帶娘一起走吧!為娘一人茍活於世只不過是等死罷了!”

一團紙條又丟棄而出,林憫接過紙條:娘,金鳳凰要帶我走了,她說我與她有緣,我的時辰要到了,以後你若是有什麽話,可以對金鳳凰說,娘,我偷偷來見你已經犯規了,我給你的訊息你毀去吧!若是讓地府的人知道了,我就要被抓去陰司了。

林憫眼淚早已打濕手中紙團:“蘇蘇,你放心,我會燒毀這些紙團的,蘇蘇……”

人影逐漸消失散去,再也看不到一點影子了。

林憫眼前一黑哭昏倒地,她已經不知道昏過去幾回了。她躺在床上,秦若筠為她把脈,強行灌了一些湯食。

她彌留之際,恍惚之間,一只金鳳凰款款飛來,金黃的長尾巴掃過她的眼皮,群鳥爭先恐後跟在金鳳凰身後,盡情放聲長鳴。韋蘇的影子從近飄到遠處,化為一只婉轉小巧的翠鳥跟著金鳳凰騰飛而去。

“快幫我拿繡線來!”林憫睜開眼睛第一句話。

鎮長林悅詫異道:“妹妹,你怎麽了?”

“我剛才夢見了金鳳凰了,我的女兒化為一只翠鳥跟著它飛走了,大哥,我要繡一只金鳳凰風箏,百鳥朝鳳節之時,我要將它放上天際。”

林憫將自己關在錦繡會館裏五天五夜,丫鬟們只是送去食物,她們回來之後告訴大家,林憫房裏的蠟燭燒了一圈又一圈,她熬得通紅的雙眼,針線在手中游走,一幅鳳凰風箏即將乍現人間。

寧兒娘親突發疾病,秦若筠眾人前去為她診治,寧兒急得在一旁直搓手:“也不知道何故,自從來到錦繡鎮,我娘身體就越來越差,她總是吃不下東西,一直吐個不停。自從鬧鬼後,她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秦若筠屏息凝神看診之後答道:“並無大礙,想來是水土不服,只是好好休息就好了!”

寧兒娘不停顫抖著身體,王尋意溫柔地抓住她的手,輕輕安撫她的身體:“不必懼怕那些鬼神,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神尚未有斷論。”

一旁伺候的林家丫鬟插嘴:“姑娘,您說這話可不對,你可知道,多少人親眼看到女鬼,而且大家都說搞不好女鬼附身了呢!”

“附身?”李明達詫異道:“這又是哪裏來的謠言?”

“是錦繡會館裏伺候姑奶奶的丫鬟說的!”這個丫鬟一本正經答道:“連姑奶奶自己都說是她遭到了報應,十六年前四位繡娘選入王府,卻只有她活下來了,那三位繡娘心有不甘,所以來害我們表小姐。如今姑奶奶似乎被女鬼附身一般,瘋魔一般把自己關在房裏刺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也不見。丫鬟們只是將飯菜放在門口,可是她端進去後,吃了一點又丟了出來,我們鎮長焦慮地天天在房門前打轉。”

“你們鎮長怎麽不進去看看她呢?他們兄妹的感情似乎特別好。”趙飛白明白雖然這位鎮長膽小懦弱,但是說到底對這個妹妹視乎特別疼愛。

“我們老爺夫人死得早,鎮長一手將妹妹帶大,所以特別疼愛,看著我們姑奶奶守寡後,不忍心她在婆家受白眼,所以才接回了家照顧。我們姑奶奶性子倔強,何況她立志要繡一只風箏給女兒,鎮長知道表小姐是她的命,這是她存活最後的意義,哪裏敢去打擾她呢?只怕百鳥朝鳳那一日,我們姑奶奶才會出關。只是大家都猜測,只怕那時姑奶奶的魂魄早就被那女鬼吞了去!”

躺在床上寧兒娘聽聞此句,嚇得更加嚴重,蜷縮在一塊,寧兒立刻坐在床沿,緊緊抱住母親。

錦繡會館是錦繡鎮百年歷史,是一座大宅子,三進三出屋子十幾間,歷代最出色的繡女會進入錦繡會館,為達官貴人準備刺繡,這裏有著最齊備的原料,庭院中央大屋子中存放著歷代最耀眼的刺繡成品,鴛鴦枕,綾羅帳,彩維屏,雙面繡……只是那間屋子常年上了鎖,常人不得輕易入內。

能夠進入錦繡會館是錦繡鎮,甚至天下繡女最高榮譽。可惜這一代的錦繡鎮,錦繡會館裏一個個慘死的魂魄至今不得安寧。

慕言身披五彩霓裳佇立庭院中,錦繡鎮滿天飛舞的謠言,她難免有所觸動,她凝視著燈火不滅的林憫的屋子。

十六年前王汐,崔雲,崔雲被活活打死,林憫已經瘋癲,韋蘇已經被梭子活活刺死,也許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她背後流言蜚語已經淹沒了自己往日的輝煌。鎮中百姓背後嘲諷她,她是韋蘇唯一的競爭對手,往日姐妹情誼不過是鏡中水月,易散雲煙。出事當天她與韋蘇同時待在錦繡會館裏,誰知道她有沒有嫌疑呢?她也是十六年後一同入選的繡女,韋蘇已經慘死內房中,她也再劫難逃,鬼神隨時會侵擾。

林憫已經將自己關在房內三天三夜,徹夜通明的燈火,一位母親瀕臨崩潰,她將自己的一腔悲傷陷入一針一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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