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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回想案情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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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能夠狠下心以一身的傷換唐家人松懈心防,處心積慮的認識唐媛混進唐氏集團的人,怎麽可能是那個出了大學之後就進入社會從沒有做過半點違法事情的人?

莫靜好還記得,林良輝每次見到她時,那種不帶半點陰霾完美至極的笑容,就算在她懷疑他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半點慌亂害怕。

這種異常鎮定的反應,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的人會有的。

她幾乎敢肯定,林良輝的底子絕對不可能像是她之前查到的那麽幹凈,他一定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莫靜好眼底帶上了絲戾氣。

她倒是要看看,這人到底是個什麽人。

敢欺負她家湯圓,她不把他扒的底朝天,她就不叫莫靜好!

見莫靜好臉上難得出現的隱怒,簡思澤沖著秦禦比了個大拇指。

莫靜好這種自己修習心理學的人,平時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疏導心理狀況,可是這種人一旦認準一個理鉆進死胡同之後,那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出來的,沒想到秦禦三兩句話就讓她化沮喪為怒火。

秦禦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只是眼底的擔憂也松了許多。

簡思澤跟兩人聊起了之前抓人的事情,腳下一踩油門,車子快速朝著公安局的方向駛去。

回到公安局後,林良輝和被抓到的嫌疑人就被分別關了起來。

莫靜好在考慮了半晌之後,才決定晾一晾林良輝,先去見見那個讓她根本從來就沒想過會做出傷害別人事情,身份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嫌疑人。

審訊室裏很寬敞,裏頭空空的只擺著張桌子和三張椅子,漆白的墻面顯得裏頭格外冷寂。

裏面的那個人身上還穿著醫院裏面清潔工的制服,胸前別著她的名牌,手上帶著塑膠手套,此時坐著那裏,雙手平靜的放在膝上,半垂著頭,那些已經有些發白的頭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她消瘦的臉頰,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隱約能夠透過監控器看到她整個人在審訊室裏,出乎意料之外的安靜。

莫靜好站在監控臺那裏,對這裏面的人看了許久。

旁邊的雷蕾忍不住說道:“靜好姐,這個人的反應好奇怪,她從被帶進這裏開始,就一直保持著現在的姿勢,一點都沒動過,她難道就不怕嗎?”

雷蕾進警局也有一段時間了,過手的犯罪嫌疑人也有很多,那些人被送進審訊室後,就算剛開始十分鎮定,可只要過上一會兒就會開始出現焦躁的情緒,甚至心理素質不好一些的,還會出現害怕恐懼驚慌等反應,這樣就能夠方便他們接下來的審訊。

之前就連那個精通心理學,甚至已經想好了所有自保辦法,也想好了怎麽對付他們警方的陳宇,在進入這裏之後,也是剛開始平靜,然而過了沒多久之後,他也或多或少的會有些舉動。

無論是擡腿,握手,雙腳無意識的移動,裝作不經意的四處窺看等等……

反正她是從來沒有見過誰像是裏面那個女人一樣,打從被送進去之後就跟個雕塑一樣,足足大半個小時了,還一直保持著之前進去之後的動作,一丁點兒都沒有動過。

莫靜好聞言若有所思。

能這麽平靜的坐在裏面,她是覺得他們根本就拿她沒辦法,還是……她已經對脫罪沒有抱任何希望,因為無所求,因為無所畏懼,所以才能這麽鎮定自若?

“我進去看看。”

莫靜好對著雷蕾說完之後,直接朝著審訊室的門走去。

審訊室大門被打開,張月娥依舊沒什麽反應,莫靜好走進去之後,想了想沒有坐在桌後,反而是直接走到了張月娥身前不遠處站定。

張月娥察覺到有人站在身前時,這才擡頭,當看到站在身前的人是莫靜好時,她眼底沒有驚訝,沒有害怕震驚,反而像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得到解答一樣,浮現出一絲了然。

莫靜好抿抿嘴角,開口道:“我是應該叫你張阿姨呢,還是應該叫你張月娥?”

張月娥微微一笑,笑容依舊如同當初莫靜好在醫院初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溫和中帶著幾分含蓄,開口道:“名字只是代號,你隨便怎麽叫我都行。”

莫靜好聽著她沙啞刺耳的聲音,看著張月娥一如之前那般溫和的笑容,眼色微沈:“怎麽,不想要裝啞巴了?”

明明是一副溫和的樣子,裝著啞巴居然騙過了所有人。

他們也就算了,認識的晚,可是張月娥在第一醫院已經這麽多年,她卻一句話都沒有跟人說過,整個醫院認識她的人都以為她是個啞巴。

之前簡思澤他們去抓張月娥的時候,她突然開口說話,幾乎嚇住了所有在附近的醫院工作人員,誰都沒有想到,那個看上去唯唯諾諾有些膽小內向的啞巴阿姨,居然會說話,而且之前還做出蓄意傷人的事情!

張月娥聽到莫靜好略顯尖銳的問話,笑了笑道:“其實下午在城西你看到我的時候,我就有預感,你們應該會查到我了。我聽別人說過,你很厲害的,一個女孩子能在警局做到你這種程度,讓你的那些男同事也對你交口稱讚,真的是很不容易。”

“我想著,你們會來抓我,只是沒想到這麽快而已,醫院今天的活兒還沒有幹完,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安排人接手我的工作。”

201他是你什麽人?

莫靜好聽著張月娥如同老友敘舊一樣跟她說著話,那種閑聊似得口氣讓她覺得一口氣堵在了嗓子口。

想發,發不出來。

想咽,咽不下去。

門外監控室裏,簡思澤和秦禦也到了那裏,聽到張月娥的話後,簡思澤忍不住嘖嘖嘴:“這個張月娥到底是怎麽想的?”

到了這個地步了,她還能這麽鎮定?

他們今天帶她回來可是審案的,而且是刑警隊親自去醫院抓的人,她明知道莫靜好已經知道她之前做過的事情了,現在還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跟人家敘舊,她這是想要表達個什麽?

秦禦看著張月娥淡定的樣子,狹長的雙眼微瞇,眸子裏劃過抹若有所思。

審訊室裏,莫靜好皺眉看著張月娥,半晌後好不容易才穩下了情緒,直接走到對面的桌後坐下,這才說道:“張月娥,你現在這副樣子,是想顯示你無懼無畏嗎,還是你覺得,之前的事情過了就過了,我們根本拿你沒轍?”

“怎麽會?”

張月娥依舊在笑,她輕擡著頭,嘴裏的聲音依舊沙啞難聽,卻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其實當初我在醫院裏面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遲早會知道查出來的,就像當初在南府廣場,我做那事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早晚都會有這麽一天。”

“我一輩子沒有做過惡,也一輩子都沒有害過人,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

“那天回去之後,我其實連著做了很長時間的噩夢,也不安了很久,我怕我做過的事情被人察覺,我也怕我安分守己了大半輩子,最後卻要進了監獄裏去了卻殘生,我怕讓那些幫過我的人失望……”

“一天一天,這種恐懼糾纏著我,讓我但每夜每夜的睡不著覺,一丁點響動就能嚇得我睜大了眼一夜到天明,可是漸漸的,我就發現,也許是時間太長了,又或許是直這種恐懼已經讓我序貫,以至於那些警察同志出現的時候,我反而不覺得害怕,倒是松了口氣。”

莫靜好皺眉看著張月娥,她神色清明,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假裝的樣子,而言語之間更是發自肺腑的真誠。

她是真的覺得松了口氣,更覺得這種日日都等著熬著的結果終於到來的時候,讓她得以解脫。

所以不害怕,不恐懼,能夠平靜以待。

莫靜好突然就失了和張月娥計較的心思,她原本是有些氣惱自己居然會被張月娥瞞了這麽久,明明見過好幾次,明明每次都那麽接近真相,可她卻從來都沒有發現,這個人會是她一直追尋不獲的那個傷害唐媛的人。

所以剛才她才會氣惱,甚至語氣尖銳的說話。

與其說,她是在氣張月娥的狡猾,倒不如說她在氣她自己,氣自己閉目障聽,氣自己被人這麽戲耍。

莫靜好靠在椅子上面,對著張月娥說道:“張月娥,既然你剛才也說過,你一輩子都沒有做過惡,沒有害過人,那為什麽南府廣場簽售會那次,你會對唐媛下手?”

“當時林良輝救了唐媛之後被送入了第一人民醫院,我曾經在他病房外面見過你,後來又在醫院外面見到你們兩個產生爭執。張月娥,簽售會上的事情,你是不是受林良輝指使,還有,你和林良輝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張月娥聽到林良輝的名字,神色沒有半點變化,神情自若道:“我跟他沒什麽關系,南府廣場那一次,我想害的是唐錦榮的女兒,誰知道那小夥子會突然出來。我知道他傷勢很重,被送到醫院之後還昏迷了,所以內心愧疚之下才會去看看他。”

“是嗎?”

莫靜好輕抿著嘴唇:“你說你要害的是唐錦榮的女兒,那你和唐錦榮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值得你用這種手段去毀掉一個年輕女孩的容貌來報覆?”

張月娥靠坐在椅子上,看著莫靜好笑了笑,突然問道:“莫小姐,你知道嗎,其實我年輕的時候,聲音很好聽,在我們老家那邊,他們都叫百靈鳥,說我的聲音和百靈鳥一樣,好聽的讓人過耳不忘。”

莫靜好聽著張月娥用她那把仿佛沙礫摩擦一樣刺耳的聲音,講訴著她曾經的過往,不由微怔。

張月娥繼續道:“那時候,我還年輕,長得也漂亮,我丈夫就是因為我的聲音喜歡上我。他很溫柔,也很善良,雖然沒什麽本事,可是他卻是一直在用他最大的努力,給我幸福。”

“我們兩的生活雖不至於大富大貴,可比起普通人家也要富足許多,我很滿足我們的生活,特別是在有了孩子之後,我一直覺得我是個特別幸福的女人。”

“有個那麽好的丈夫,有個可愛懂事的孩子,父母健在,家人康健,等到孩子長大,我和丈夫老了之後,我們就一起出去旅游,走遍全國各地,看看山,看看水,看看那些我從來都沒有看過的世界,去過人人稱羨,神仙眷侶的生活。”

“我們本來很幸福的,我們本來過的很好,可是這一切都被唐錦榮給毀了!!”

張月娥提起唐錦榮的時候,一直平和的臉上露出猙獰,一雙手緊緊抓著椅子把手。

她身子前傾,一雙眼睛裏瞪得大大的,那帶著深深魚尾紋和青色眼帶的眼中滿是對唐錦榮的恨意。

簡思澤等人見到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都是嚇了一跳。

三人都怕張月娥突然暴起傷了莫靜好,秦禦甚至已經準備走到門口,誰知道張月娥卻絲毫沒有靠近莫靜好的打算,她仿佛像是陷入到了回憶之中,滿臉猙獰,只是寒聲說起了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張月娥出生在一個普通小市民的家庭,她的父母是當年曾經下鄉的知青,後來返城之後都進入了政府部門。

張月娥的父母雖然只是普通公務員,可是在那個年代,一個月固定幾十塊的工資卻足以羨煞許多人。

202張月娥的過去

張月娥從小就長相出眾,一把嗓子更是如同百靈鳥一樣動聽。

她喜歡音樂,喜歡唱歌,張父張母拖了關系讓她去學,在那個許多人連飯都吃不起的年代,張月娥學鋼琴,學小提琴,歌聲動人,在她大學畢業之後,她父母又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把她送進了歌舞團,而張月娥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他的丈夫,陳祥。

“我丈夫是個很老實的人,他不懂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會討好獻殷勤。那時候我們一起排練,一起上下課,一起吃飯,一起學習,那時候追求我的男孩子很多,可是我偏偏就看上了最不起眼的他……”

張月娥說起陳祥的時候,臉上的猙獰淡去了一些,明明已經上了年齡出現溝壑的臉上卻是浮現出少女的嬌羞。

陳祥家裏條件不好,進歌舞團的目的是為了每個月領那些津貼好供養家中的弟弟妹妹上學。

他喜歡張月娥,卻不敢表白,反而像是個憨小子似得,看著別人對張月娥獻殷情,他就每次偷偷的替唱完歌練完嗓子的張月娥倒好水擺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每次排練完就第一個沖去食堂打她愛吃的糖醋排骨,在她來月事的時候偷偷的買紅糖給她,卻不敢承認那些事情是他做的。

而張月娥,明明早就喜歡上默不作聲對她好的陳祥,可礙於女孩子的面子,卻一直不敢表白。

張月娥和陳祥之間的感情,帶著那個年代特有的質樸,兩人就這麽一個害羞,一個膽怯,郎有情來妾有意的過了兩年,直到張月娥的父母開始替她張羅對象相親的時候,陳祥才憋不住表了白。

兩人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張家父母沒有嫌貧愛富,對性格質樸的陳祥如同對待親生兒子,只是覺得不管是為著女兒,還是為著他們的將來,陳祥都不能一直在歌舞團待著,靠著那點津貼過日子。

張月娥整個人都陷入了回憶之中,莫靜好也沒有打斷她,而是聽她繼續說著。

陳祥也是真心喜歡張月娥的,聽了張家父母的話後,就果斷的辭去了歌舞團的工作,然後拿著張家父母補貼的一筆錢,和他平時跟張月娥省吃儉用留下來的錢下海經商。

從最初販賣針線拉鎖這些小物件開始,到後來開店賣飲食,幹雜,陳祥雖然不夠聰明,可是卻因為他的誠信,生意越做越大,而他和張月娥兩口子的生活也越來越好,而就在這個時候,張月娥查出來有了孩子,一家人喜不自勝。

“我還記得,我丈夫知道我有了孩子的時候,那麽沈穩的一個人卻高興的跟個小孩一樣,又蹦又跳,他摟著我的時候手心都在發抖,他跟我說,他會給我最好的生活,會讓我們的孩子將來衣食無憂,過上最好的生活。”

“那個時候,唐錦榮還沒有接手唐氏集團,那個時候的唐氏集團也不過是個稍微大一點的小作坊,他們做著倒買倒賣的生意,唐錦榮經人介紹找到了我丈夫,說有一大筆生意要跟我丈夫合作。我丈夫剛開始覺得,他們畢竟不是本地人,而且唐錦榮說話的時候遮遮掩掩的,好像瞞著什麽,所以不同意,可是唐錦榮最後卻說出了一個讓我丈夫沒法拒絕的數字。”

“如果那筆生意做成之後,我們家能夠得到一筆在那個時候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的錢!”

張月娥說道這裏,咬牙切齒,而莫靜好也從她身上感受到一陣沖天的怨氣。

陳祥當時聽到唐錦榮說出那筆數字的時候,沒忍住動了心,他再三確認唐錦榮他們做的不是違法亂紀的事情,而唐錦榮也再三跟他保證絕對沒有任何危險之後,陳祥就和唐錦榮成為了合作夥伴。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倒賣的物件很順利,每次一到國內之後,許多人搶著要,而但凡經手之後,都能得到一大筆的錢,可是逐漸的,性格老實的陳祥開始對這麽容易來錢的生意覺得不對勁,那些東西來錢太過容易,而且唐錦榮從來不自己經手,他生出了警惕心之後就想要退出來,卻沒想到還沒等他提出退出,他們合作的生意就出了大麻煩。

陳祥沒有想到,唐錦榮跟他所說的普通物資居然是當時各國禁運的能源原料,而那些東西的價值足以讓任何人動心。

當時國內急缺那種能源原料,而國內和國外本來就已經有一條足夠成熟的渠道來走私這些東西,能夠參與其中的,都是數得上的有權有錢的人。

那個年代法制還沒有現在這麽健全,而掌握那些生意的人早就習慣了巨額利益被他們掌控在手裏,唐錦榮卻拉著陳祥一腳摻合了進去,這簡直就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對方順著線索找過來的時候,唐錦榮拍拍屁股走的幹脆,可是陳祥和他們卻成了替罪羔羊。

張月娥眼裏帶著些淚水,死死抓著椅子把手,指甲都要陷進木椅裏。

“那些人抓了我和孩子,威脅我丈夫交出剩下的原料,可是那些原料早就被唐錦榮賣給了別的人,而唐錦榮一直把我丈夫當成了擋箭牌,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任何他是從什麽地方走貨的方法和渠道。我丈夫交不出來東西,又沒有任何消息,那些人氣急敗壞之下,就把我們關在屋裏,一把火燒了我們的家。”

“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還有我的嗓子……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有了!!”

“唐錦榮!都是唐錦榮!!”

“如果不是他,我丈夫孩子不會死,如果不是他利用我丈夫牟取暴利,欺騙了我丈夫,我們全家也不會成了他的替罪羊。”

“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我毀了嗓子,燒傷了腿,我父母受驚去世,我什麽都沒有了,可是唐錦榮呢,他卻帶著那筆用我丈夫性命換來的錢,成立了唐氏集團,賺大錢,住豪宅,過著他人上人的生活。”

“如果不是唐錦榮,我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失去我的孩子,失去我的丈夫,失去我原本幸福的生活!”

“你說,我為什麽不能報覆他,我為什麽不能報覆他!!!”

203和他無關

張月娥說到後來,情緒激動的站起來,聲嘶力竭的大喊。

莫靜好之前因為聽著她說話靠的有些近,險些被她的動作打到了臉。

監控室裏的幾人見狀都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怕莫靜好被傷到。

好在莫靜好像是早有防備,在張月娥情緒最為激動的時候快步退後開來。

莫靜好看著滿臉怨恨的張月娥,心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一直都知道,現在那些數一數二的富豪,當年起家的時候沒有幾個是幹凈的,而他們手中最初用以生意的啟動資金,也沒有多少是來路正當的。

唐錦榮一向對外宣稱,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情,他更是從來沒有做過任何踩界和違法的事情。他是因為繼承了他父親的生意,而他父親本來就已經早早替他搭好了橋鋪好了路,再加上改革開放之後的一些政策和那麽一點運道,唐氏集團才會有今天。

可如果張月娥說的是真的,那唐錦榮不僅不像他說的那麽幹凈,甚至他如今的唐氏集團,都是用當初陳祥和張月娥一家的性命換回來的。

觸目驚心,鮮血淋漓。

莫靜好看得出來,張月娥對唐錦榮的恨做不得假,她說的那些話就算不是全部都是真的,起碼也有六、七成是真相,也就是說,唐錦榮當年欺瞞了陳祥,騙陳祥和他一起走私禁運原料,卻在事後獨自一人卷走了所有的錢,讓陳祥和張月娥母子做了替死鬼。

等到張月娥激動過後冷靜下來,跌坐在椅子上喘氣的時候,莫靜好才忍不住開口道:“張月娥,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你既然恨唐錦榮,為什麽會等到現在才報覆他?而且傷害你的是唐錦榮,他的女兒是無辜的,你為什麽不傷害唐錦榮,卻要去傷害他的女兒?”

“他女兒無辜,難道我的孩子就活該嗎?”

張月娥冷聲說道:“我的孩子還那麽小,他本來可以快快樂樂的長大,他本來可以幸福健康的成長,像普通孩子一樣有父母陪伴,有最好的童年,可是這一切都被唐錦榮給毀了!他害死我的孩子,我為什麽不能傷害他的孩子,這叫一報還一報,他活該!!”

莫靜好總覺得,張月娥突如其來的惡毒口氣有些違和。

她皺眉道:“那你為什麽要時隔這麽多年,才來對付唐家的人?”

張月娥眼簾微垂:“當年我丈夫死後沒多久,我父母受了刺激也死了,我辦好父母的喪事之後,變賣了家裏所有剩下的東西籌集了一筆錢,想要找唐錦榮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見了。他跟我丈夫合辦公司的時候,姓名身份全是假的,而他給我丈夫的地址,電話,也根本就是別人的,我順著地址找過去的時候,人家說那裏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我嗓子毀了以後,沒法再唱歌,我傷了腿也做不了什麽體力活,沒人幫襯,我花了足足半年的時間才養好傷,後來就一邊打著零工,一邊打探唐錦榮的下落,直到幾年前,我輾轉來的南海,無意間看到一段電視采訪,才知道當年那個騙了我丈夫的謝如林,居然就是唐氏集團的老總,那個著名的企業家唐錦榮。”

莫靜好打斷了張月娥的話,直接問道:“既然你幾年前就知道了,為什麽沒動手?”

“唐錦榮為人十分謹慎,我根本就靠近不了他,他那個太太也不好接近,我只能暫時留在醫院裏工作。直到我知道他的女兒要在南府廣場開簽售會的時候,我才動手。”

莫靜好聞言直接道:“我查過你在第一人民醫院的時間,已經超過三年。這三年裏,唐錦榮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小心謹慎,也不可能一直都沒有任何破綻。你一直都在南海,待了超過三年時間,你難道就找不到任何機會下手?”

這麽大的仇恨,殺夫殺子,隨便一樣都足以讓人瘋狂。

張月娥如果真的是因為唐錦榮才留在南海的,哪怕唐錦榮和謝佳芳再謹慎,再小心,他們也絕對會有放松大意的時候,張月娥如果真想對付他們替丈夫和孩子報仇,為什麽足足三年,她都沒有動手?

莫靜好絕不相信,以張月娥顯示出來的隱忍,她會找不到機會動手。

更何況,對一個女人來說,喪夫,喪子,喪父母,這麽重的打擊之下,她在尋找了數年才找到唐錦榮後,會忍住整整三年不動手,眼睜睜的看著仇人就在身旁,然後籌謀三年,居然只是做了這麽一個漏洞百出的局。

沒有暗中綁架,沒有一擊必殺,而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那麽覆雜的地方對唐媛動手,結果還間接成全了林良輝,讓他接近了唐媛和唐家的人,順利進入唐氏集團?

她不僅沒有成功報仇,反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給林良輝做鋪墊,目的就是讓林良輝能順利的接觸到唐媛,獲得唐家人的好感。

“你是不是和林良輝勾結,早就商量好了簽售會上的事情,目的就是為了讓林良輝成為唐媛的救命恩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張月娥冷淡道:“我已經說過了,我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什麽林良輝,更不知道他是什麽人,我跟他有所接觸,也是在他受傷住進醫院以後,至於你問我為什麽三年都沒動手……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沒機會動手,而是我不想動手。”

“我曾經是有想過,放過唐錦榮的,我怕殺了他臟了我的手。我一直覺得,善惡自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老天是不會饒過作惡的人的。”

“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我向佛,心裏很平靜,也不想再報仇,可是,唐錦榮不該詆毀我丈夫,更不該說,他創辦唐氏集團的錢來的光明正大,他從來沒有虧欠過什麽人。”

“他早就忘了那個被他坑害致死的陳祥,忘了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陳家,他根本就不值得被放過,也不值得被饒恕。”

204我認罪

“張月娥……”

“莫小姐,我承認南府廣場的事情是我做的,也承認是我想要害唐錦榮的女兒,你們既然抓到了我,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張月娥沒等莫靜好開口,就直接說道:“你也不用跟我講大道理,我比你年長幾十歲,你說的那些道理我都清楚。”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觸犯法律,你們警方不可能放過我。今天你們既然找到了我,那麽不管是判刑也好,還是坐牢也好,我都認。”

“我還是那句話,這些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不後悔那天的事情,也不後悔我今天說過的話。”

張月娥神色之間沒有半點遲疑,甚至沒有給自己留下半點餘地。

她斬斷了所有的退路,她說,她認罪。

一個人攬下了所有的事情,寧肯判刑坐牢,也在所不惜。

莫靜好神色覆雜地看著張月娥,上次見面時時,她明明是個那麽木納害羞的人,笑起來溫和慈善,可是這一次,她卻像是完全變了個樣子。

張月娥雖然說的狠辣,甚至對唐錦榮的怨恨也無比真實,可是莫靜好就是覺得,張月娥隱瞞了什麽事情,而那被她隱瞞的事情,一定和被抓的林良輝有關系。

莫靜好試圖從張月娥嘴裏再問出些什麽來,可是這一次,無論她再問什麽,張月娥都閉口不言,而只要她提到林良輝的時候,張月娥都會一口咬定,她不認識林良輝。

她傷害唐媛是為了替她的丈夫報仇,替她早逝的孩子報仇。

她雖然做了惡事,但是她一點都不後悔她做的事情,她也接受一切懲罰,願意承擔所有的後果,但這件事情和其他人無關。

莫靜好在張月娥這裏一無所獲,她不承認她和林良輝有關系,也不承認她所做的事情和林良輝有關,在她嘴裏,林良輝就只是一個被她牽連的無辜的人。

審訊一度陷入了僵局,莫靜好皺眉看著張月娥片刻,才站起身來開口說道:

“張月娥,我不管你是想要保護什麽人,還是想要自己頂罪來替什麽人脫罪,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警方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違法的人。”

“至於林良輝,不管他和你在南府廣場上行兇的事情有沒有關系,他這次也依舊逃脫不了法律嚴懲。”

張月娥聞言猛的擡頭,一直以來平淡的臉上露出抹急色:“為什麽?!”

莫靜好雙眼微瞇,沈聲道:“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林良輝?”

張月娥神情一緊,手中緊握的拳頭松懈了下來,臉上又恢覆了之前的神色,冷淡道:“誰關心他了,我已經說過了,南府廣場的事情是我一個人做的,我是為了給我丈夫和孩子報仇。林先生是個好人,你們警方為什麽一定要咬著一個無辜的人不放?”

“無辜不無辜,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莫靜好緊緊盯著張月娥的臉色說道:“林良輝以別有企圖之心混入唐氏集團,涉嫌商業詐騙,而今天在我和同事去醫院抓你的時候,唐錦榮在唐家駿的病房中心臟病發,林良輝更是企圖謀殺唐錦榮。”

“當時我和我的同事都在場,唐錦榮雖然沒有死,但是到現在依舊昏迷不醒。林良輝就算沒有殺人,也逃不掉一個蓄意傷人的罪名。”

“張月娥,你既然說南府廣場的事情和他無關,那就無關吧,反正有沒有南府廣場的事情,我們也依舊能夠給林良輝定罪。”

莫靜好說完之後,也不理會張月娥突變的臉色,轉身就出了審訊室。

張月娥眼睜睜的看著莫靜好離開,用力的抓著椅子把手,臉上哪還有半點剛才的冷靜。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

他怎麽會這麽心急,對唐錦榮下手?

張月娥神色茫然的微仰著頭,嘴唇微張,一雙眼睛裏全是說不出來的覆雜。

審訊室外面,莫靜好出來之後,就看到了等在監控臺旁邊的三人。

幾人對視一眼之後,都是不約而同看著單向玻璃墻裏面,和之前冷靜完全不同,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張月娥。

她神情緊繃,雙腳不自主的在地面移動,而一雙手則是緊緊握拳,攥緊之後放在雙腿上,顯得心裏很不平靜。

雷蕾低聲說道:“靜好姐,張月娥是在撒謊吧。”

張月娥剛才對唐錦榮的仇恨的確像是真的,可是她總覺得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是假的,至少肯定有撒謊的成分在。

“我也覺得張月娥是在撒謊。”

簡思澤在旁開口道:“她說的她跟陳祥的那段過往,還有和唐錦榮的糾葛應該是真的,但是她說她傷害唐媛是因為報覆唐錦榮,這個根本就說不過去。”

幾人都是看向簡思澤,簡思澤直接開口解釋道:

“我剛才已經讓人去第一人民醫院裏面問過張月娥的事情,她來南海已經好幾年,在醫院裏面工作也超過三年。這麽長時間,她要動手報仇早就該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而且張月娥的性格很謹慎,醫院裏面認識張月娥的人都說她是個很溫和,有些木納卻心善的人,而且當初在南府廣場的時候,她知道通過換鞋,變裝等偽裝來躲避警方偵查,按理說她如果只是隱忍尋找時機的話,她應該會挑一個更好的方法動手,而不是這麽漏洞百出的方法。”

“以張月娥在外界人眼中老實,木納的形象,她如果真的只是想毀了唐媛,辦法多的是。無論是綁架也好,殺人也好,她大可在暗中進行,何必要選擇這種最不保險,也最不安全的辦法?”

眾目睽睽之下行兇,失敗率遠比其他時候行兇高的多,而且她一旦動了手,不管能不能成功,唐家的人肯定會生了警惕。

唐錦榮在商場沈浮幾十年,向來謹慎小心,出了唐媛的事情之後,唐家幾人身邊會更加不讓陌生人靠近,而唐家其他人也會小心謹慎,就像當初唐錦榮將唐媛接回唐家老宅,進出皆有保鏢陪同一樣。

205新的生活重心

雷蕾聽得在旁直點頭,並且補充道:“而且你們不覺得張月娥的反應很奇怪嗎?”

“一個女人,死了丈夫又死了兒子,父母也因為這件事情受了刺激過世,她獨自一個人活了這麽長時間,是怎麽熬過來的?”

“如果她說她是靠著對唐錦榮的恨意,想要找到他替丈夫兒子報仇雪恨的心的話,我還覺得有可能,可她明明已經找到了仇人,卻居然說她曾經想要放過唐錦榮……”

雷蕾嘖嘖兩聲道:“靜好姐,頭兒,我總覺得她的話自相矛盾。如果換成是我,我恐怕殺了整個唐家的人都不解恨。”

“說什麽呢你?!”

簡思澤瞪了雷蕾一眼,“你是公職人員,是警察,這話是你該說的嗎?”

雷蕾一時嘴快,說完後就知道要挨訓。

聽到簡思澤的話後,她連忙吐了吐舌頭,縮著脖子道:“我只是按照常理分析嘛。”

“好了,雷蕾說的也有道理。”

莫靜好開口攔了簡思澤還想出口的訓斥,簡思澤瞪了雷蕾一眼,就聽到莫靜好繼續道:“不過萬事都有例外,就算是真有血海深仇,也不是沒有可能放棄報仇。”

“啊?”雷蕾張大了嘴。

簡思澤和秦禦也一起轉頭看向她。

莫靜好低聲道:“人如果是因為外力因素失去至親之人的話,便會對這個外力因素生出仇恨來,而之所以會對仇人的仇恨不斷加深,除了是恨仇人破壞了他原本的家庭以外,破壞了他的幸福以外,還有就是因為親人去世太過寂寞,心靈不甘,所以導致仇恨如同大樹盤根一樣,紮根在心裏。”

“每一次想念親人,每一次懷念過去,每一次思念曾經的生活,還有現實的孤寂,困苦,不如意,挫折,磨難……等等等等,這種種因素都會成為滋長那顆仇恨大樹的養料,讓他不斷發芽不斷成長,直到枝繁葉茂,直到再也壓抑不住仇恨,做出報覆的事情來。”

“但是如果相反,當那個人開始逐漸不再懷念過去,不再思念親人,滿足於現在的生活,甚至有人陪伴身側,讓失去的幸福感重新回來的話,那人未必不能放棄報仇。”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它不僅能夠撫平人心頭的傷痛,也同樣能夠撫平那些在過去覺得絕不可能化解的仇恨。

如果張月娥十分滿足現在的生活,或者是有了新的讓她足以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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