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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連環兇案

南海市,郊區樹林。

炙熱的空氣之中,漂浮著讓人躁動的氣息,茂密的枝葉遮擋了大半個天空,陽光透不進來,整個林間顯得陰沈沈的。

樹下茂密的草叢裏面,一具屍體橫躺在地上,毫無血色的手掌耷拉在藤蔓之外,而胳膊往上的地方,卻已是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第四具了。”

簡思澤帶著手套小心翼翼的撥開附近的雜草,露出裏面沾滿蠅蟲的屍體。當看到那屍體瞪大的雙眼,和僵在臉上的驚恐之色時,眼底全是陰沈。

不遠處的林邊早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外邊站滿了舉著照相機和攝影機不斷想往裏擠的記者,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詢問案件情況,讓得簡思澤心底煩躁愈甚。

展白蹲在屍體旁邊,將肝溫檢測儀插進屍體體內,帶著手套開始檢查,聽到不遠處的吵鬧越來越大後,他不由看了眼簡思澤。

簡思澤立刻皺眉道:“將警戒線朝外再拉二十米,別讓那些記者破壞了現場。還有,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放進來。”

“是,簡隊。”

身邊的警察連忙朝著外圍跑去,而簡思澤則是低頭道:“小白,怎麽樣?”

展白手指按壓屍體表面,片刻後松開之後,這才開口道:“這裏應該是第一案發現場,死者年齡在二十二歲到三十歲之間,身上共有三處重傷。分別在胸口,右臂,和雙腿。除此之外,死者左臂和後頸上有少量刮傷。”

“根據肝溫和屍斑推斷,死者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兩天。死前無明顯搏鬥痕跡,初步斷定死亡原因和前三具屍體一樣,是背部中槍,子彈穿過心脈,主動脈破損大出血而亡。具體情況還需要把屍體帶回去解剖之後,才能知道。”

“沒有跟人搏鬥過,那他的胳膊和腿是怎麽回事?”簡思澤身旁的一個女警忍不住問道。

只見那屍體身上,右臂手肘和雙腿膝蓋以下,都被砸的血肉模糊,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展白聞言擡頭說道:“這是死後才被人用重物擊傷所致。人死之前和人死之後的血液顏色有所不同,血液濺射也會有所區別。”

“活人受傷,因為體內血液含氧量高,血液活性較大,如果受傷,血液會成濺射狀,而不是凝滴狀,而且活人如果被打成這個樣子,又怎麽會不掙紮?可是你們看,他身上除了腰部以下和胸口以及右臂附近有血跡以外,左臂卻十分幹凈,而且你看他的眼睛。”

展白指著屍體瞪大的雙眼淡淡道:“如果是活人受此重傷後死亡,眼球必定會因劇烈疼痛而導致充血狀態,可他眼球渾濁,沒有充血擴張,不像是死前受過折磨的……咦,這是什麽?”

說話間展白像是發現了什麽似得,突然驚疑出聲,他神情專註地低頭看了片刻之後,沈聲道:“小王,剪刀。”

一旁帶著的黑框眼鏡的男助手連忙上前,將醫用剪刀遞給了展白,就見展白提著那屍體染血的衣服,從上面小心翼翼的剪下來一塊,裝在化驗袋裏觀察。

“這是什麽?”簡思澤皺眉看著袋子裏的東西。

“好像是墻漆,具體是什麽,需要回去化驗之後才知道。”

展白把那東西遞給雷蕾之後,看了眼不遠處被攔在警戒線外,不斷朝裏張望的人群說道:“這已經是這個月裏第四起槍擊案了,外面這多記者,這件事情恐怕已經傳的沸沸揚揚。阿澤,兇手有頭緒了嗎?”

簡思澤聞言皺眉。

之前不到一個月時間,市郊區就已經接連出現了三起殺人案。

每一個案子裏受害者都是背部中槍,一槍斃命,而且死亡的地點不是在郊區樹林裏,就是在荒郊小路上。

沒人聽到槍聲,更沒有目擊證人,而每次當他們接到報案,找到屍體的時候,都已經是兩三天之後,周圍環境更是被人為破壞的幹凈,根本尋不到半點線索。

為了這個案子,他們已經追查了大半個月,可是卻毫無頭緒。正不知道該怎麽進行下去的時候,誰知道今天早上就出現了第四個受害者。

簡思澤沈聲道:“兇手應該是老手,具有極高的反偵察能力。他每次作案之後,都會將現場環境徹底破壞,而且屍體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那怎麽辦?總不能任由他這麽殺下去,要是不能盡早抓住他,恐怕還會有人死在他手中。”展白皺眉。

簡思澤嘆口氣:“要是靜好在就好了。”

“怎麽,你還沒聯系上靜好?”展白滿臉詫異。

簡思澤點點頭:“她說要帶Kevin去感受一下正常小孩子該有的生活,從一個禮拜前開始,就一直打不通她的電話,email給她也沒回覆,如果能找到她還說什麽……”

簡思澤的話還沒說完,他褲兜裏就突然響起了一陣仿佛機器人似得的電話鈴聲,在整個靜謐的林間聲音傳出去老遠。

所有人都豁然轉頭看向簡思澤,簡思澤卻是聽到那古怪鈴音瞬間大喜,連忙從兜裏將手機拿出來,迫不及待接通之後,就聽到那邊傳來一群孩子的嬉戲聲,還有一些水流的聲音。

緊接著,聽筒裏傳來個女子聲音。

“阿澤,你在幹什麽,我好幾天沒上線,突然上線收到你一大堆的email。”

“靜好?”

“是我,我帶著Kevin在港島玩……唉,小心一點……”

莫靜好的話說到一半,就仿佛撞到了什麽人似得,聽筒裏傳來她與人說話的聲音,片刻後,她的聲音才繼續響起:“我之前手機摔壞了,剛才去買了新機換上卡的時候,才看到有好多你的消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讓你這麽急找我?”

簡思澤連忙說道:“出大案子了。”

大案子?

電話那端,莫靜好聽到簡思澤的話後,漂亮的大眼微微瞇起,一手護著手機一邊低聲道:“你等一下,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說完她擡頭看向不遠處噴泉旁邊抱著筆記本不知道在幹什麽的兒子,揚聲道:“Kevin,你等我一下,我去接個電話。”

002雌性生物

Kevin擡頭看了眼莫靜好,修長的雙腿隨意交疊,那滿頭柔軟的黑色頭發之下,湛藍的眼睛和混血兒俊俏的容貌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他只是扯了扯嘴角表示知道後,就面無表情的垂下了頭,在手中的筆記本上敲敲打打。

十二寸的筆記本屏幕上,一張放大的三維圖紙赫然在列,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點,而在其中,還有一些綠色的光點閃閃發亮。

莫靜好看著自家兒子猶如小老頭似的的樣子,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直接拿著電話快步走出人群。等到身邊的嘈雜聲小些之後,這才開口道:“好了,阿澤,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南海郊區出了連環殺人案,現在已經死了四個人了。省局的人追的緊,我們現在連半點嫌疑人的線索都沒有,簡直是焦頭爛額。”

莫靜好神情一怔,詫異道:“連環殺人案?那可真是大案子,現場是什麽情況?”

簡思澤連忙說道:“四次案發地點都是在城西郊區,兩次是在郊區樹林,另外兩次分別在護城河和林子不遠處的小路上。案發時間都在淩晨一點到八點之間,死者為一女三男,無共同特征,家庭背景、生活經歷都沒有相似之處。”

“死因呢?”

“背部中槍,子彈擊中心脈或者頭部,一槍斃命。”

簡思澤說完之後,看到屍體被砸的完全看不清楚形狀的手腳補充道:“對了,這四個人的手臂和腿部都被不同程度的損壞。小白說,都是死亡以後才被人為破壞的。”

莫靜好靠在一旁的樹下,手指抓著一縷長發,在指尖打著繞兒,微瞇著眼緩緩道:

“一般的人除非聚會和有特殊的事情,否則都很少在淩晨外出,更別說是在郊區那種偏僻的地方。兇手殺人,不可能守在荒郊野地等人經過再行兇,所以要麽他本身就工作或者住在郊區附近,要麽是就是找準目標之後尾隨殺人。”

“你先等等!”

簡思澤聽到莫靜好的話後,連忙將手機開了擴音,示意一旁的雷蕾拿了紙筆過來之後,刷刷的在上面記錄下來之後,這才開口道:“你繼續。”

莫靜好繼續說道:“死者都是背部中槍,死後還被破壞屍體,說明殺人者和被害者之間不是有仇,就是洩憤。”

“假設雙方是有舊仇,殺人者手中有槍,在死者手無寸鐵的情況下,應該不會選擇背後偷襲,而是正面攻擊。畢竟按照仇殺者的心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是想要看到仇人臨死前的痛苦掙紮的樣子,來抒發心底的仇恨,所以仇殺基本上可以排除。那麽剩下的,就是洩憤了……”

簡思澤刷刷的在紙上寫著,之前模糊一團的腦子裏浮現出了一些線索,而站在他身旁的那些人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電話所在的方向。

展白也是若有所思的站在旁邊傾聽。

莫靜好手指輕敲著手機邊緣,發出“篤篤”的聲音。

“弗洛伊德說過,洩憤是一種仇恨起始,也是一種發洩性的行為,被害者和兇手有間接或者直接的接觸之後才會發生。也就是說,被害者極有可能是因為說了什麽,或者做過了什麽觸怒了兇手,才會導致被殺。”

簡思澤皺眉:“觸怒?只是因為生氣,就做出殺人的舉動?”

“這並不奇怪。前幾年美國也有這樣的案子,一個父母離異從小受到虐待的孩子,因為童年陰影造成心理扭曲,只要看到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他就充滿了破壞欲,而且因為他本身平時對外所表現的性格懦弱膽小,完全沒有威脅性,所以直到他殺了七個人之後,才被抓到。而相對的,有些人因為自身有所不足,或是身體殘缺,常年遭受不平等待遇,或是被他人嘲笑,心理也同樣會日漸扭曲,做出自殘或者傷害他人的事情。”

莫靜好笑了笑道:“阿澤你試想,兇手在受害者死亡之後,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損毀被害者的手腳,卻不傷害其他地方?如果是心理變態的人,兇手絕不會在四個死者身上,都做出同一行為來,那麽極有可能,受害者被損毀的地方,就是兇手自己心中覺得自卑憤怒,或者被人嘲笑的地方。”

簡思澤筆尖一頓:“你是說,兇手可能是有殘疾?”

“不一定,也許是兇手,也許是兇手親近的人有殘疾。而你剛才說過,四個被害者沒有共同特征,也並非在同一時間段和同一個地點死亡,那麽就可以推斷,兇手殺人應該沒有提前計劃,而只是突然生出的念頭。能夠一路尾隨受害者在郊區殺人,又是殘疾人士,他工作或者生活的地方,應該離殺人地點不會太遠。”

簡思澤聽著電話裏傳出的聲音,眼前一亮。

夜班,殘疾,距離案發地不遠……

“加油站!”

展白突然開口道,“阿澤,我記得從市區來這裏,一定會經過一個加油站。”

“啊,我想起來了。簡隊,我之前和少輝去加油站走訪調查的時候,加油站旁邊的那個小區裏,有個保安就是個瘸腿的男人。”女警雷蕾突然驚聲道。

簡思澤聞言瞪眼:“你之前為什麽沒告訴過我?”

那小女警被簡思澤一瞪,瞬間臉都嚇白了:“我……我一時沒想到。”

展白上前一步道:“算了,雷蕾畢竟是新人。眼下過去抓人要緊。”

簡思澤聞言又瞪了眼雷蕾,這才轉身朝著其他人沈聲道:“你們幾個留在這裏處理案發現場,協助展醫生把屍體帶回去。其他人,立刻跟去加油站。老徐,通知在附近走訪的兄弟先過去,務必抓住那個瘸腿的男人!”

簡思澤一邊大聲交代下去,一邊朝著警戒線外跑了過去。

他飛快的避開圍攏上來的記者,一骨碌鉆進了警車裏,一邊催促開車的人快走,一邊對著電話那頭說道:“靜好,謝謝你幫忙,要不然這案子到現在都沒有頭緒。等我破了這樁案子,請你和Kevin吃大餐。”

莫靜好卻是搖搖頭道:“阿澤,我不在現場,所以只能分析,雖然你們提到的那個人就在城郊,也瘸腿,但是很多事情不一定像是表面上那麽簡單。你們行事的時候小心一些,有什麽發現,立刻告訴我。”

“我明白,你自己在外邊也要註意安全,玩幾天就早些回來,我媽天天念叨Kevin,都快給我耳朵念出繭子來了。”

莫靜好聞言笑出聲來:“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自己註意安全。”

“好,先掛了。”

聽到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莫靜好微瞇著眼想著剛才的案情,一邊收了手機。

仔細將簡思澤的話分析了一變之後,莫靜好習慣性的想要拿出本子將分析結果記錄下來,誰知道突然想起這次是帶兒子出來“體驗生活”的,她連忙自嘲一笑,把手機裝進兜裏,擡頭朝著噴泉那邊看過去的時候,卻是瞬間皺眉。

只見遠處的噴泉旁邊,穿著T恤,抱著筆記本的Kevin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而人群之中,一個抱著嬰兒的中年女人,正指著Kevin破口大罵。

莫靜好心下一驚,連忙快步走過去,就聽到那個女人怒聲道:“你別胡說八道,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親生骨肉。你再汙蔑我,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Kevin聽到那女人的話後,抱著筆記本擡眼看著她,口裏的聲音平板沒有音調變化:“從生物學角度來講,以你的母體基因,生不出來純西方血統的幼體。從經濟學角度來講,你身上從頭到腳的穿著不超過兩百塊,而這幼體身上蓋著的衣服是donnakaran的最新單品。雖說從靈長類基因進化角度來說,母體會將最好的東西留給幼體,但是以你身上滿是氧化分解產物的味道,完全消費不起donnakaran的東西。”

那中年女人被眼前少年的一席話說的懵住,可是看著周圍不斷圍上來的人群,她不由緊緊抱著懷裏的孩子,大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麽,什麽氧化什麽物,我看你是腦子有問題。我懶得跟你廢話!”

Kevin淡淡道:“聲調提高,瞳孔擴大,心臟頻率超過一百三十,說明你在說謊;身體重心外移,雙腳腳尖向外,你不僅說謊,還想逃跑。”

那女人瞬間一驚,而周圍那些被Kevin的話說的糊裏糊塗的人這下卻是聽明白了眼前這少年的意思,紛紛轉頭看向那個中年女人。

那中年女人臉色頓時有些發白,色厲內荏道:“誰想跑了?”

“你想跑。你臉色發白,瞳孔微縮,手中下意識的抓著你認為能夠自保的東西,明顯是心虛的表現。微外側的身子便於奔跑。如果我所料不錯,你左腿應該受過傷,右手手指蛻皮,身上油煙味和川椒味道極重,應該是在川菜或者湘菜館的後廚從事洗滌工作。以你的薪資,絕對不會奢侈的去買donnakaran的東西。”

莫靜好從人群中越眾而出,走到Kevin身旁,挑眉看著那個中年婦女道:“你說你懷中的孩子是你自己的骨肉,那你當著大家的面說說,這孩子是男是女?出生幾個月?身上有沒有胎記?穿著的裏衣是什麽顏色的?”

003相玉堂

幾個問題接連甩出,那女人神情頓時慌亂了起來。

周圍不少人都扭頭看著那個中年女人,她臉色有些發白的強硬道:“我,我自家的孩子,憑什麽要告訴你!”

“你不是不想告訴我,而是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孩子也不是你的。而且我如果猜的不錯,你剛才應該是想要偷我兒子的東西,所以才會被他拆穿。”

莫靜好指了指掉在一旁地上的淺白色錢包,那錢包此時半開著,露出夾在中間的照片,照片上赫然摟著kevin笑得滿臉開心的她。

“這游樂場中到處都有監控,想要知道這孩子到底是你的還是你偷來的,只要警察調看監控就能一清二楚。”

莫靜好說話間就想靠近那女人,而周圍的人群中也早有人見情況不對打電話報警,那個中年女人見到所有人警惕的模樣頓時臉色煞白,一把抱著懷中孩子拔腿就跑。

莫靜好驚聲道:“她是人販子,別讓她把孩子帶走!!”

人群一陣騷動,不少人都朝著那邊追了過去。

“快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快報警,去找保安!”

莫靜好連忙就想朝著那中年女人追過去,卻不想Kevin卻是突然抓著她開口道:“莫靜好,別追了,她跑不了。”

“什麽意思?”

Kevin語調不變道:“我剛才已經接管了游樂園的安保系統,三分鐘前已經報警,剛才逃走的雌性生物的形象,已經錄入了游樂場裏所有的天眼系統,接入了警方連接的數據庫裏面。”

說話間,Kevin將手中筆記本打開,直接敲擊了一下鍵盤,快速輸入了一道指令,然後就看到電腦屏幕上,原本放大的三圍圖像之中,一個紅點閃閃發光。

片刻之後,屏幕上化為十二宮格,每一個宮格之中都出現一個畫面,畫面中赫然正是剛才逃走的那個中年女人。

此時她神情慌張,朝著游樂園側門跑去,而她懷中的孩子卻沒了蹤影。

莫靜好頓時道:“孩子呢?!”

Kevin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擊,就見到九宮格的畫面不斷輪轉,不過一小會兒畫面就定格在了一處旋轉木馬外。

他將畫面放大之後,點了點其中一個飛魚木馬,冷淡道:“在這裏。”

莫靜好看著那裏面被包裹的嚴實哇哇大哭的小肉團子,頓時松了口氣,也不管kevin願不願意,扯著他的胳膊就快速朝著那邊走去。莫靜好把小肉團子抱在懷裏剛剛哄好,就撞上一群保安抓著中年婦女趕過來,而在那群游樂場保安身後,一對年輕男女快步走了過來。

那個男人臉上輪廓極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金絲眼鏡遮掩了鏡片後的桃花眼,此時看上去極為嚴肅,一雙眼裏滿是陰鷙。而在他身旁金發碧眼的女子卻長得嬌嬌柔柔,眼睛哭的通紅。

兩人看到莫靜好懷裏的孩子時,都是面露欣喜。

那個女人直接撲過來搶過孩子,抱在懷裏哭的淚流滿面的用英文說道:“寶寶,我的寶寶。”

莫靜好把孩子交給女子,安撫道:“孩子沒事,只是剛剛嚇著了。你們以後來人多的地方時一定要小心一些,這麽點大的孩子,如果被帶出了游樂園,再換了衣服偽裝一下,想要找到可就難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女子哭的直打嗝,緊緊抱著失而覆得的孩子。

男人上前一步將看了眼安好無損的孩子,再看向莫靜好的目光裏柔和了幾分,用極為流利的華夏語誠摯道:“你們是華人?剛才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多謝你幫阿麗莎救回了孩子。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們盡管開口。”

莫靜好笑了笑接過名片,掃了眼上面的名字,隨意道:“舉手之勞,相先生不必客氣。”

完全沒有自我介紹的打算。

相玉堂頓覺詫異,他還是第一次在主動給人名片之後受到這種冷待。

“不知道小姐貴姓?”

“我姓李。”

莫靜好隨口瞎掰了個姓氏之後就準備開口告辭離開,誰知道一旁的kevin卻是把筆記本塞進背包裏,看了眼手表後面無表情的說道:“莫靜好,好了沒有,我餓了。”

相玉堂滿臉古怪的看著莫靜好,這就是所謂的她姓李?

莫靜好嘴角抽搐,滿臉尷尬的對著相玉堂扯著嘴角露出個毫無誠意的笑容,直接扔下一句“有緣再見”之後,抓著kevin的手轉身就走。

“臭小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是你媽,不準叫我名字。”

“哦。”

“你再叫我名字我就跟你翻臉。”

“恩。”

“恩個屁啊,我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到?”

“聽到了。莫靜好,晚上吃什麽?”

“……”

“我們早上只吃了不到400千卡熱量的東西,維持一整天消耗到現在已經所剩無幾。現在下午四點半,再晚半小時訂不到位置晚上就去吃土。”少年K面不改色說道。

莫靜好瞬間變臉,狗腿的伸手扒拉著kevin的肩膀說道:“絕對不能讓兒砸吃土!”

看著兩個身高幾乎一樣,完全不像是母子的兩人一邊鬥嘴一邊快速離開,相玉堂正想留開口挽留,手機卻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後,相玉堂再擡頭看向早已經沒入人群裏的莫靜好兩人,只得放棄道謝的打算。

他快速安排一旁的人將阿麗莎和小肉團子帶去警局備案後,他才神情慵懶的接起固執的一直不肯掛斷的電話。

“餵,阿禦,你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裏傳出略帶沙啞冷淡的毫無起伏的聲音。

“我要的東西什麽時候運回來?”

“三天後。”

“我明天就要。”

“怎麽可能,你要的那些東西可是明令禁運的,我好不容易才拖了關系走海上回國,中間兜兜轉轉的,後天能送到南海就算是不錯了。”

“哦……知道了。我明天在西山別墅,讓人直接送過來。”

“餵,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還沒答應要給你送呢,你別回西山…餵,秦禦?餵……”

電話裏傳來被掛斷後的忙音,相玉堂頓時黑了臉。

他恨恨的瞪著電話,仿佛要透過電話用眼神殺死剛才對面說話的那人,半晌之後他才兩手在胸前平放深吸口氣自我催眠:“本大爺大人大量,不跟禽獸計較,禽獸都是沒人性的。”

提起電話撥了出去,那邊通了之後,相玉堂溝通了幾句後說道:“對,明天送到,加三倍價錢。恩,直接送去西山別墅,秦先生收……對,到付!”

004兇案再現

游樂場的事情莫靜好轉過頭就忘得幹幹凈凈,兩人去了宏成酒樓,吃了最地道的港式美食後,就直接回了酒店。

接下來幾天,莫靜好帶著kevin在港島四處瘋玩,緊接著又轉道去了英國玩的樂不思蜀,一直到簡思澤的電話幾乎快要打爆了她的手機時,她才依依不舍的帶著kevin回了南海。

南海市一如既往的悶熱,莫靜好下了飛機之後,連帶kevin一起被簡思澤直接打包去了警察局。

簡思澤見到莫靜好之後滿臉怨念,一路上巴拉巴拉的說個沒完,話中怨力值滿滿,可是當他說道嘴巴都幹了,回頭去卻看到莫靜好腦袋靠在椅背上睡的無比香甜,他所有的話語全部卡在喉嚨裏,氣的一腳踩在剎車上。

“莫靜好!”

莫靜好整個人直接朝前撞去,“砰”的一聲,鼻子撞的通紅,嘴裏慘叫出聲。

kevin看著莫靜好疼的扭曲的臉,玩著手機滿臉嫌棄的說道:“真蠢!”

莫靜好白了kevin一眼,狠狠揉了兩把kevin的頭發發洩了一通之後,這才瞪著前方說道:“簡大隊長,你想謀財害命,撞花本姑娘這張如花似玉的臉你賠的起嗎!?”

簡思澤盯著莫靜好冷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吃土少女你帶著你兒子去出國旅游是刷的我的卡,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也是用我的卡做的每周一次的面部護理。”

莫靜好看著簡思澤牙間泛起的冷光,頓時想起了海洋公園裏嗤牙咧嘴的大白鯊。

想起這幾天買買買後欠下的巨債,莫靜好瞬間變臉滿臉獻媚的嘿嘿笑著道:“咱兩什麽關系,你的就是我的。十幾年的交情了,談錢多傷感情。”

kevin在旁涼涼道:“虛偽。下飛機前你還說要把簡思澤拉黑。”

莫靜好臉上一噎,扭頭瞪了眼一旁的小破孩。

不拆臺會死夫斯基?

“阿澤你別聽這臭小子的,咱兩什麽交情,我怎麽會做這種沒品的事情?”

簡思澤看著吃土少女心虛的模樣,瞪了她一眼,“行了,別跟我嬉皮笑臉的,我跟你說的是正事,我知道你在休假,可是眼下這個案子很棘手,我頭發都快急白了。”

“到底什麽案子讓你這麽急?”莫靜好問道。

簡思澤沈聲道:“還是之前連環殺人案的案子。”

莫靜好揉著鼻子說道:“那個案子不是找到兇手了嗎,新聞還報道過了,說南海市警察勇鬥變態殺手,智擒殺手為民除害來著。”

“那個人不是兇手。”

莫靜好的話還沒說完,簡思澤就沈聲打斷道。

莫靜好一怔,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詫異問道:“怎麽回事?”

簡思澤揉了揉眉頭,用腳松了腳剎之後,車子緩緩啟動起來,一邊開口說道:“當時我們去抓那個人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驚動了他,那人逃跑被特警抓住時,身上的確帶著槍,槍裏的子彈也和被害者體內取出的子彈是同一個型號,再加上他身有殘疾,家中又搜出了帶血的衣服,所以我們就認定他是兇手,直接將他抓捕歸案;

那個男人歸案之後只說自己不是兇手,其他什麽都不肯說,可是表面證據確鑿,上面為了平息民眾的驚恐,決定把他移交法院判決,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市區內又出了兇案,而且還是在鬧市區;

被殺者和之前的一模一樣,不論是作案手法還是所用的武器,都跟之前如出一轍。我們已經盡力封鎖了消息,但是還是被傳揚了出去。現在整個南海鬧的沸沸揚揚,省局也派人過來了。”

莫靜好柳眉皺起,在座位上坐直了身體,手指放在唇邊無意識的啃咬著大拇指的指甲,漂亮的大眼中滿是沈色。

“市區內?還是在鬧市區?”

她下意識的回憶其之前簡思澤曾跟她說過的案情,前四次槍殺案時,兇手都選擇在郊區行兇,甚至就連時間段都選擇幾乎相同,如果被抓的不是兇手,那兇手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了作案習慣?

簡思澤把車開到警局時,天邊已經浮現暮色。

警察局門外停滿了市政A字開頭的車,外面還圍了不少記者,一旦看到警局內有誰進出之時,就會一窩蜂的圍攏上去詢問案情的有關進展。

簡思澤的車剛到門口,一群人就圍了上來,他讓莫靜好和kevin呆在車內,然後下車一把擋車門前的攝像機對著門衛室的人怒聲道:“誰讓你們放他們在這裏拍照的?!”

“這位警官,我們有新聞自由權,民眾也有知情權……”

“那你們在學校的時候就沒有人教過你們,公安機關和保密機關必須經由上級部門同意,才能拍攝錄影?”

簡思澤厲聲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公安機關內的人都是在拼著命與犯罪分子博弈,被他們抓獲的犯罪分子有多少,經他們手揭發的罪案又有多少?你今日將我們辦案人員的畫像放出去,明日他們和他們的家人說不定就會受到威脅,到時候出了事情你來負責?!”

扛著攝像機的人脖子一縮,被簡思澤的氣勢壓得不敢動彈。

“如今我們正在全力緝捕罪犯,我們也會盡最大的能力保護市民的安危,一旦抓住真兇,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廣大市民和媒體,而你們如果一直在這裏拍攝報道,不僅會妨礙公務,你們拍攝的畫面更會為犯罪分子提供便利,警方稍有動作,犯罪分子就會一清二楚,不僅能提前防範,甚至於逃脫警方抓捕。”

“你們難道想要成為犯罪分子的幫兇?”

那些原本拼命上前的記者都是連忙後退幾步,簡思澤口中的大帽子一旦扣實,那可是會被口水噴死,他們不過只是想要條新聞博取個頭版頭條而已,誰也沒想過要以身試法。

眼看著那些記者不甘不願的離開,簡思澤扭頭訓了門衛一頓,這才鉆進了車裏,開著車進了警察局大門。

“不錯啊阿澤,有點氣勢,挺唬人的。”

“別扯淡,趕緊出來。”

005歧視女性?

莫靜好見簡思澤臉色不太好看,撇撇嘴沒再繼續鬧他。

“靜好。”“靜好。”

兩人跟在簡思澤身後進了前面的大樓,裏面不少人見到莫靜好後都是紛紛打著招呼,只是臉上都沒了往日說笑時的輕松神色,每個人都是招呼裏一聲之後行色匆匆的樣子,整個警察局裏都彌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

三人一路走上二樓,迎面一個穿著褐色休閑服搭著牛仔褲的小平頭就快步跑了過來,見到簡思澤的時候就跟見到了救星一樣,眼淚汪汪的說道:“我說頭兒,你到底去哪兒了,局裏都火燒屁股了,譚局把我們挨個削來一頓,那唾沫星子都能砸穿地板了。”

“我去機場接靜好了。”

魯達這才看到站在簡思澤身後的莫靜好,眼前頓時一亮,連忙撲了上去。

“姑奶奶,你可總算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們都快要跳河了。”

“瞧你這德行,有這麽慘嗎?”

莫靜好伸著指頭將他的臉推開,笑睨著說道。

“怎麽不慘,你都不知道,為了破這案子,我跟頭兒連著好幾天沒睡覺,好不容易抓著個兇手誰知道還給抓錯了,省廳來了幾個大老爺不說,老譚就差逮著耳朵削我們了。”

魯達淚眼汪汪的說完,還想湊上去賣慘,簡思澤直接看不下去的拎著他的脖子將他拽了回來:“別廢話了,譚局呢?”

“在會議室呢,頭兒,省廳來的那幾個爺也在裏面。”

簡思澤聽到魯達提起省廳的人後,臉色頓時不太好看,扭頭看了眼莫靜好後說道:“你先在外頭瞎晃悠了,跟我和靜好一起過去。”

魯達頓時哭喪著臉。

莫靜好見狀側頭問道:“怎麽,省廳來人了?”

“來了,省刑偵大隊的隊長,說是叫什麽方悅,在省廳破了幾樁案子,鼻孔都長腦袋頂上去了。靜好姐你是沒見著,那家夥一來就把頭兒給訓了……”

魯達捏著鼻子掐著腰,裝模做樣的聲音一沈:“你說你們是怎麽辦的案子,真兇都還沒抓到,居然就對外公布。有槍就是殺人兇手?瘸腿就是嫌犯?你們怎麽不把全天下的瘸子都抓起來?……嘖,那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省廳廳長呢。”

“靜好姐,你待會進去的時候可得悠著點,那家夥的性子傲的很,指不定還等著找茬呢。”

莫靜好點點頭,魯達心眼不小性格大大咧咧的,能讓他這麽評價的恐怕那人脾氣真的不大好,而且居然還削了簡思澤一頓,看來恐怕真是個不好相處的。

她扭頭對著kevin說道:“kevin,你去那邊辦公室等我一會兒,等處理完這裏的事情,我們再回去。”說話間她頓了頓,靠近kevin身邊滿臉警告的壓低聲音說道:“不準破解警局系統,不準種植小玩意,不準開後門,不準放蜘蛛!”

kevin面無表情的看著莫靜好,一副“誰會跟你一樣蠢”的眼神,轉身邁著大長腿直接就去了隔壁的辦公室。

莫靜好捏了捏拳頭才忍住把臭小子拖回來暴走一頓的打算,站直身子跟著簡思澤一起去了大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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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的會議室裏,四周的窗簾半掩著,裏面的人各自夾著煙,火紅的煙頭在幕黑的房間裏閃爍,整個會議室裏顯得陰暗壓抑。

莫靜好和簡思澤一開門,一股子濃郁的煙味就飄了出來,莫靜好被嗆得輕咳出聲,連忙後退了幾步捂著鼻子一巴掌拍在墻頭,“哢嚓”一聲,整個會議室的燈頓時全部亮了起來,而突如其來的燈光也讓得裏面坐著的人紛紛不適應的閉眼。

簡思澤快步走到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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