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奇來不及送杜飛燕回家了，讓她自己回去，他趕回家拿了證件和一件外套，背了個雙肩包，就出門在路邊等著。

記者的車來了，一輛半新很普通的車，已經坐了四個人。駕駛座上的青年，也是戴著一副眼鏡，皮膚黑黑很結實的樣子，笑起來露出的門牙很白。他說：“他們都叫我老秦。你就是王亦奇吧？”

王亦奇點點頭：“秦哥！”

那人打量了一番，有點懷疑他那瘦弱的樣子，問他：“你要跟我們去？”

王亦奇說：“我要去的！”

老秦點了點頭：“那就上車吧！”

王亦奇趕快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後面是一排兩人座位，裏面的兩個人往一邊挪了一下，空了半個座的位置出來，讓給王亦奇。坐在中間的那個，還是個女孩子。王亦奇笑著和她打招呼：“你好！”

“你好！”女孩笑得甜甜的：“我叫小肖。”

車子一會就出了城，拐上高速路。前面的兩個人換著開車，一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才在一處加油站停了下來，開了進去加油，休息了一會，接著趕路。小肖還是坐在了中間。王亦奇覺得有點奇怪，她一個女孩子應該在外面，夾在兩個男人中間有點尷尬了。

王亦奇盡量的往車窗邊靠，把位置讓給她。深秋的夜晚是寒冷的，到了半夜王亦奇才知道，在家裏不覺得，現在在這車子上，才知道冷了，雖然把外套裹在身上，也還是沒用，一陣陣的寒意，好象從冰涼的玻璃窗子裏透進來似的，涼得睡不著。

旁邊的小肖睡了過去，慢慢的歪倒了，把頭靠到了王亦奇肩膀上。原來小肖坐在中間是對的，可以暖和一點。王亦奇也沒有動，就由她靠著，坐在那裏睡不著，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心裏一直不安。

到了快黎明的時候，老秦把車停在了樹下，靠在座位上睡了。王亦奇也終於累得睡了過去。等他們都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了，雨已經停了下來，小鳥在樹上叫著，前面是一片綠色蔥蘢的山林。 老秦醒了過來，接著把車開了出去，然後停在一處飯館前面的大樹下。

飯館門口，懸掛著一串串的彩旗，在風裏搖啊搖的。門上的招牌是笑風客棧，飯館是青磚土瓦的農家房，裏面設施非常簡單，大廳很寬敞，很有農家風味。坐著吃飯的人很多。這裏是去離災區的必經的路口，旁邊是個加油站，所以這兩天來客才會多了。

人怎麽能不吃飯呢？來客多了，服務員忙不過來，有的就自己去廚房端菜。也沒有人來招呼，他們自己找了張桌子坐下來，自己倒了水喝，自己去廚房端菜。吃上飯的時候，老秦半開玩笑的說：“大家都多吃一點啊，晚上就沒得吃了，到了那邊更沒有，餓了啃幹糧！”

飯菜也是農家口味，做的很清淡，大家也真的吃得很多，尤其是王亦奇，他昨天就沒有吃飯了。吃完了飯，也沒有人來收錢，還是老秦把錢送到了廚房去，他出來說忒便宜。

然後換了個人開車，接著趕路，前面環繞著山，不能把車停下來，還是得一直開才安全，在沒有到目的地之前，只有一直開，幾個人換著開，但是王亦奇不敢開，只能坐在後面。天亮的時候，又飛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接近災區了，可以看出，和平時不一樣了氣氛，沈重，苦澀。王亦奇的一顆心，始終懸著。

再往前面，路已經封了，手機裏已經沒有信號。他們只能把車停了下來，老秦把車上的餅幹和礦泉水翻了出來，分給大家吃。王亦奇也想起來了，趕緊把背包打開，拿出綠豆糕來分給大家。小肖接過來一看，詫異的笑說：“你怎麽也喜歡吃這個，我以為只有女孩子才吃！”

王亦奇說：“我也喜歡啊。我朋友送的，他就在災區，我就是來找他的。”一聽這話，大家都看了過來，一個個都拿著餅幹忘了吃，盯著他看。大家都是來采訪的，只有他不是，都隱約聽說他是來災區找一個朋友的，所以老秦才同意帶他過來。

大家都很好奇的看著他。老秦從駕駛座上回過頭來，趴在靠背上看著他：“你這麽大老遠的來找他，不會是普通朋友吧？”

王亦奇笑說：“不是！”

“哇！”大家楞了一會，一下叫了起來，一片感嘆聲，

盯著他看，好象他臉上有花一樣。小肖說：“先采訪你吧，你的故事太讓人感動了！”

老秦說：“人家本身就是編輯，不用你采訪！”

小肖說：“快把女朋友的照片給我們看看！”

王亦奇尷尬地說：“……我沒有帶著！”

小肖疑惑地說：“手機裏也沒有嗎？不可能吧！”

王亦奇沒有說話。老秦回頭說：“我手機裏也沒有女朋友的照片！”

小肖看了看王亦奇，也說：“那就不看吧，反正很快就能見到真人了！”

王亦奇說：“還不知道他在哪裏呢！”

大家都不知道怎麽接話了，氣氛又凝重起來。喝過了水，記者們帶著照相機下車了。

這裏也還不是真正的地震災區，真正的災區還有餘震。毛毛細雨淅淅瀝瀝的飛著，他們沒有傘，就那樣在雨裏趕路，反正雨也不大。走到下午的時候，找到了一片臨時搭起來的棚子，還有一些帳篷。這裏原來應該是一片曬谷場，位置在得高一些，很寬闊，密密麻麻的排著各種樣子的帳篷，見縫插針的，好多人鉆在裏面躲雨，大人小孩鬧哄哄的。

王亦奇站在路邊看著，就楞住了。哪裏傳來了一片哭聲，嚶嚶的哭著，王亦奇聽著心裏一緊，頭腦裏嗡的一聲就炸開了。範若煙到底在哪裏？

“對不起！”他忽然推開了旁邊的人，跑了過去，拉開帳篷，把頭伸了進去，沒有，說聲對不起，又跑去另一個帳篷查看，還是沒有，他又退了出來，不停地說著對不起。雨水打濕了眼鏡，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忽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王亦奇回過頭來，抹了抹眼鏡上的水，看清了是老秦。

“你幹嘛呢？”老秦說。

王亦奇說：“廢話！找我朋友啊！”

老秦說：“你這樣得找到什麽時候。找個人問一下啊！”

“找誰問啊？”王亦奇說。看這亂遭遭的場面，也沒個人登記人員名單什麽的，找誰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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