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一下子安靜到了無人聲，只有鐘表有規律的清淺滴答聲，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沛錦不是那種前一天喝醉了次日就什麽都忘的一幹二凈的人。是以她依稀也就記了起來，晚飯中途，陸謙揚給她打了電話，堅持說等她回家，有事跟她說。

他的喜悅，透過電話都聽的出來，只是當時她喝的太多，直到現在憶起，才感受的到那種開心。怕是他想說的，就是導致蕭戰暴怒的那根引線吧，天下還真有這種為愛癡狂的男人……

蕭戰看著她魂游天外，細長而濯亮的眸子危險的瞇了起來：“你不好奇我跟他說了什麽？”

那種樣子還用說嗎？沛錦連嘆氣都省了，謙揚看到的場景，夠給他兜頭一盆清醒的冷水了吧，更嚴重點，心如死灰？

她不吭聲蕭戰卻偏偏要說，清冷的聲線帶著天生的薄涼：“一個滿腦子烏托邦與社會脫軌的男人，哼……”

“別說了。”沛錦很頭疼。如果可以，她希望陸謙揚能夠心平氣和的放手，然後開始屬於他的平穩幸福，而不是飛蛾投火般的毀在自己手上。

她的表情和話語讓蕭戰分外感覺刺眼刺耳，一晚上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我跟陸謙揚講，蘇沛錦的身子，譬如衣服，已經被我穿過了，他還一定要做那麽愚蠢無謂的堅持幹什麽？”

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連呼吸都變得艱難。沛錦死死攥著手指，失了血色的蒼白。這才是蕭戰會說的話會做的事，又有什麽好驚訝憤怒悲哀？只是為什麽心底那麽疼那麽疼，疼的一如萬箭穿心。

蕭戰看了她一眼，滿意的收回目光繼續：“昨晚你的表現我很滿意，倒是比你清醒的時候明事理的多。”

頭腦很亂，只是真的想不起來遇到謙揚之後的事情。沛錦艱難的開口：“我說了什麽？”

蕭戰卻收了話，不打算讓她明白的好過一般：“自己想，想通了搬去我那裏。”話語歇了歇：“我不會虧待你。”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悲哀的差距吧。我不會虧待你。

多麽諷刺又無力的語言。

蕭戰起身，整齊合體的西裝愈發襯得他豐神俊朗挺拔無儔。從旁邊的衣架上拿下風衣，蕭戰彎腰在她唇角輕柔烙下一吻：“乖，我約了人。別讓我等太久。”清淺的低笑暖暖的回旋在兩人唇齒之間：“你知我耐心不是很好。”

她說了什麽？

蕭戰走了之後，沛錦一整天就跟患了強迫癥一樣，逼著自己回想昨晚被遺忘的點滴。

依稀的碎片記憶裏，她說了很絕情的話。

滾開，不想再見到你，我愛的是這個男人，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

深吸了一口氣，原本清冷的空氣吸到肺葉裏，宛如煉火般一路向下，熊熊燃燒。

手機的鈴聲突兀的響起，驚到一哆嗦。

沛錦側頭去看那擱在茶幾上不停閃爍並震動著的手機，催命符一樣。

原來自己並不像自己最初以為的那樣堅不可摧冷漠無情，這種種計劃中計劃外發生的繁蕪，擾的她心神不安，幾乎想就此抱頭逃離。

為什麽要入局？為什麽要這樣跳進布好的死局？

如果可以選擇，又有誰會選擇地獄？

“錦兒，”磁性低沈的男子嗓音，再怎麽動聽引人，落在沛錦耳中都是一如喪鐘般的壓抑：“他開始調查你了，做的真棒。”

沛錦咽下喉中的幹澀，低低的唔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著。

“身邊有人在？”對方倒是很敏感。

“沒有。”沛錦恢覆冷靜簡潔的對話方式，剛剛喝下的熱水此刻已是熱量散盡，指尖泛著冰冷。

“呵，”男子語調輕快，興致不錯的樣子：“好久不見，我倒是有些想念錦兒了呢……”

周身一緊，被扼住咽喉的熟悉感再度泛起。這個男人，她是真的怕，那種冰冷殘忍的感覺，猶如冷血世界裏的蝰蛇，噬人之後三秒斃命。

“最近開發區管委會那邊的項目在做標書……”

“不急。”男子打斷她的話：“還不是時候。幾年都等得，不差這幾個月。”頓了頓又轉回自己前面的話題，語音愈發輕柔：“不如找天晚上回來看看？”

沛錦手指顫著幾乎抓不住電話，這是本能的生理反應，無法自控：“先生……”

男子哼笑：“身子都破了也不用再忌諱什麽，我倒是更喜歡錦兒跪在地上的時候叫我主子……”

殘佞的撕開那層溫情的假象，裏面真實的鮮血淋漓，殘酷萬分。

沛錦臉色慘白，咬著的下唇破了皮都不自知。

“我會聽話，認真做好自己的本分。”

“知道就好。”電話那邊傳來上好的骨瓷杯碟相撞的輕微聲響，清脆悅耳：“你倒是本事，把陸家也卷了進來。也好，對待男人的方式你學的不錯，不枉我那麽費心的調-教。”

電話掛了很久，直到膝蓋傳來冰寒刺骨的觸覺，沛錦這才發現，自己跪在瓷磚地面上的時間太長了。

撐著身體坐在沙發上，伸手抱過旁邊軟軟的靠枕將整張臉埋進去。

一個人，從來都是她一個人。

與虎謀皮的結果——

沒有後路，也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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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想不到，一向清清淡淡、待人和煦卻永遠保持距離的總裁特助蘇沛錦居然跟新來的總助瞿銘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此話題雄踞員工餐廳一周八卦榜首長達三天，可謂風頭出盡。

按說這麽針尖大小的事著實沒什麽可八卦之處。

問題就在於，總裁助理和總裁特助只差一個字，地位與涵義卻是天壤之別。

瞿銘那個總助的性質在公司已是秘而不宣的存在。連掃地的小妹都知道那掛著高高牌子的職位說好聽了是總助，說難聽了不過是用來公關的小姐。再怎麽位高薪厚都是冷眼看笑話的多，走近相交的少。

而特助蘇沛錦即使再低調淡然，都擺脫不了她是目前總裁身邊最炙手可熱的紅人這個現實。

不知道這風是從哪處沒補好的墻孔透了出來，反正傳來傳去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的，三人成虎的就變成了事實。這樣一個應該眼高於頂的人物，居然和那種差不多是出來賣的女人走在一起，實在讓人費解。

又過了三五天之後，八卦娛樂的風向變了，更猛烈雷人的消息轟炸進來，聽的人咋舌不已。

前任離職的總助桑虞兒高調加盟宇勝集團，並和現任當家人殷莫離一見鐘情，閃電訂婚成功踏入準闊太的行列。

這種老掉牙的麻雀變鳳凰的戲碼向來是所有女孩最津津樂道並無限向往的事情，何況據說那個年近三十的殷莫離還俊逸到人神共憤，所以他的吃喝嫖賭抽那些惡習自動被陷入浪漫幻想的女孩們忽略不計，一時間夔集團中午鼎沸的員工餐廳到處都飄著數不清的粉紅泡泡。

“蘇特助，你說桑虞兒這件事會不會有什麽商業陰謀啊？”瞿銘戳著盤子裏的菠菜好奇的問，八卦真是女人的天性。

沛錦神色如常，除了略顯蒼白的倦怠，一切無二：“不知道。”

這答案顯然不能讓瞿銘滿意，於是小妮子開始自己豐富的聯想，像是個真正的福爾摩斯：“宇勝一直跟夔集團不對付，我聽說桑虞兒走的時候還和總裁搞得很不愉快……”

“瞿銘。”沛錦擡頭正色看著她，頗有些無奈：“吃飯。”

被點了名以為有什麽正事的某人聽到後面那兩字哭笑不得：“大家都在說嘛，有什麽關系。”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突然插進來的話是笑吟吟的，可是裏面含著的某種警告，沛錦聽的一清二楚。

瞿銘心虛的嚇了一跳，待回過頭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司徒雲，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訥訥的弱了氣勢：“司徒先生好。”

司徒雲沒講話，目光坦然的註視著正對面的沛錦。

這個樣子好奇怪。司徒雲沒端著打飯的餐盤，個子長的那麽驚心又不坐下，就那麽閑適的杵在那兒，沒一會兒的時間就成功的變成了差不多全場的焦點所在。

沛錦本就胃口不佳，如此一來更是食不下咽，幹脆的收拾了餐盤起身：“我吃好了。”

“我也吃好了。”瞿銘不傻，雖然沒什麽閱歷，可是看人眼色的本領卻是奇佳。

明顯司徒雲就是來找沛錦的，不管什麽事，那都是這兩個超級大紅人之間的糾葛，她再不走豈不是太不識相？

瞿銘閃得快，只是沛錦沒那麽好命。要離開的通道被司徒雲擋的死死的，除非她能飛過去或是事事做絕的繞個遠路避開。

“司徒先生，你找我有事？”想了想，沛錦還是放下餐盤迎視上去，公事公辦的口吻。

司徒雲狹長的眸子微瞇，似笑非笑的樣子：“沒事不能找你？”

沛錦不氣不惱，微抿唇瓣靜等下文。

司徒雲好整以暇的斜靠在桌沿上，渾然無視周邊或明或暗的各種註視，同樣不聲響的和她對峙，十足紈絝無賴的樣子。

終究還是沒那麽厚臉皮的沛錦敗下陣來。

“司徒雲，你這又是鬧哪樣？”天知道她半點都不想跟這個男人牽扯上瓜葛，甚至還有可能因此惹怒了蕭戰，徒給自己下絆子。

司徒雲笑了，風流的樣子說不出的好看：“下班跟我走，司徒某人陪吃陪喝陪聊，或者其他，但凡你有要求，無不從命。”

沛錦懷疑的看著他：“司徒先生這算是命令？抱歉，下班之後是我自己的時間。”

司徒雲笑的可惡，也不點破的聳聳肩：“隨你。希望蘇特助堅持始終如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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